嘉顏快步走到了東苑,卻瞧見玉簫走出將房門輕掩,還未走近,玉簫頭也未回輕輕道:“王妃午休,嘉顏夫人若有事也請一會兒再來。”玉簫常年習武,自然懂得聽聲辨位,嘉顏的步子再輕她也能識別的出,這點嘉顏也不以外,只是問:“王妃派人來傳我,不知所謂何事?”
“主子說了,今年年關讓您陪王爺進宮拜年。”
嘉顏身形微微一震,臉上笑意更濃了:“此話當真?”
“您說呢?”
嘉顏的笑此時看來十分清雅,一點兒也不似從前的妖媚:“多謝姑娘。”
嘉顏的客氣卻讓玉簫不適起來:“你是夫人,玉簫受不起。”她站在廊子裡,一陣陣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吹着,也覺着冷,嘉顏還站在雪地中,她本來就弱不禁風,玉簫輕輕一嘆:“夫人還是先行回去,一會兒主子醒了,奴婢再告訴她,您來過了。”
“有勞了。”
“夫人言重了。”
如此客套的話語落入了送大氅來的阿蘭耳中,聽的她莫名其妙,好似在一夜之間兩位主子就和善起來。濛卿沒有從前的嬌縱霸道,嘉顏沒有過往的耍弄心機,整個府中都顯得祥和起來。
玉簫的話嘉顏不懷疑,早前在宮中當差的時候就聽說皇上與這宗姬起了衝突,而這些年夾入王府之後當真沒有見過濛卿進宮拜年,從來都是寧渢一人,每每拜完年他都會匆匆趕回來,一直在東苑陪着濛卿守歲,所以每年的年關都是她最討厭的,最不願意過的。而此時濛卿竟然讓玉簫告訴她,今年的年關她可以進宮,她興奮的一夜未睡,真真是以爲做了一場美夢。
當清晨最早的晨曦透過窗戶上的棉質映入房間的時候,她纔敢輕輕閉上眼睛,確定這不是一場夢。
只是剛剛纔合上眼睛,卻被阿蘭的敲門聲驚醒,一個骨碌就從牀上翻身而起,慌忙地開門,瞪着眼睛,眼中充滿了期待。
阿蘭的臉上掛着笑容,三分開心,七分得意:“王妃差人送來這些物件,說是給夫人進宮準備的。”
“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嘉顏一改往日的陰沉,明朗的笑容顯得年輕了許多。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強行帶入後宮爲奴爲婢,在宮中受盡折騰、白眼終於熬到了嫁人,原本以爲的天堂卻是地獄,處心積慮,終於換得今日的榮耀,歲月在她眉眼之間也留下了印記。如今是元平二十八年,一眨眼的竟已三十有四,也許是過於的高興,此刻的她儼然一副小女
孩的模樣,這個樣子是近年來他從未見過的,在他心裡她原本就該是這樣,不由地邁出去,咧開嘴:“自然不是夢。”
“參見王爺。”
奴僕的跪拜讓嘉顏禁了聲,規規矩矩地站在那,一如年幼時的初見。
寧渢揮了揮袖,奴僕將幾個大錦盒放在桌上匆匆退下。
嘉顏顧不得許多,衝上去緊緊地摟着寧渢的脖子,溫熱的淚從眼眶中滑落,聲音柔情似水:“我終於做到了,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終於做到了。”
嘉顏的這話不由得讓寧渢渾身一震,這些年當真是忽視了她的努力,自從元平十七年與濛卿成婚,他們之間好似就有一道鴻溝,幾次想親近卻總也摸不到對方。
“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咱們相識十九年,若非當初六爺你救了我,如今我該是孤魂野鬼,哪兒還能常伴君側?”
淚從嘉顏的臉頰滑下來,滴入寧渢的脖子裡,此刻他們的親近是任何人也無法插足的,就連站在苑外的濛卿和寧澤。
寧澤本是來找寧渢商議下一步棋,寧滔被廢,寧澤被軟禁,寧淇手握兵權在外,這個人目前是他們最大的隱患。
“濛卿姐姐……”
“噓……他們很久沒有這樣了,我擋在他們中間有十二年,他們所受的苦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濛卿輕輕嘆息,轉身就走,心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寧渢肯定兵權的問題,她就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的因,這個果她也必定要承受。
強勁的力道從她腕上傳來,不免有些踉蹌,跟在寧澤身後卻找不到任何拜託他的力氣。直到被寧澤強行拉上了馬,奔到了郊外才想起來這樣於禮不和。
寧澤翻身下馬的英姿是寧渢不能比的,他的儒雅和寧澤的張狂天南地北,不由得卻牽扯出心中最柔軟的那處,“蘇尚棠”三個字從寧澤嘴裡蹦出來的時候濛卿顯得十分訝異。這些年來,寧渢和她之間最忌諱的便是這三個字,兩人十分默契,都不曾提起。濛卿雖然嘴巴上說這個人在她腦子裡已經徹底抹去,也只有自己知道,他只能永遠存在。
“我查過,你們的山盟海誓曾經在魏國轟動一時。”
濛卿幽幽嘆息:“成年舊事何必再提?”
“蘇尚棠是三哥的人。”
“或者是吧。”
“你還念着他嗎?”
“念?也許念,也許不念。”
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寧澤近乎抓狂:“你和三哥之間……是不是有賭約?”
“他說的?”
“我查到的。”
濛卿輕笑了起來,寧治是什麼樣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寧澤那點小手段還能查到他們之間的事?除非是有人故意透風,想來也是嘉顏恢復自由之後寧治給的小報復。寧澤重情義、處事果斷,只是太單純,這點卻是他最要命的弱處。
纖纖玉手,食指上待着的寶石戒指迎着和煦的陽光也散發着柔和的光:“這片草地發生過什麼,你想知道嗎?”
“想。”
“那是我剛嫁給寧渢的時候,那天我通過寧渢見着了蘇尚棠,之後便是在這裡被人打暈擄走。”
“誰這麼大的膽子?”
“耶律寧治。”
濛卿目光如炬,寧澤一臉的不相信讓濛卿不由得笑出了聲:“當時他想殺我以絕後患,是太子哥救了我。或許你會相信,我曾經也疑惑過,同父同母之間的差別真有這麼大?你和他同一血脈,按理說你該與他更親近些,爲何與寧渢親近?其實你只是想與他做對罷了,是不是?”
寧澤沒有說話,這些年他自問他掩飾的很好,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欽佩寧渢纔跟在寧渢身後。
“他什麼都比你強,但皇上和賢妃娘娘卻一味地偏愛你、寵你,你覺得勝之不武,所以和他對立,希望終有一日能分出高下。”
“執金吾,你不愧有這個名號。”
寧澤被濛卿這麼一說,好似渾身都輕鬆了許多,目光漸漸柔和下來:“濛卿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你且說說看。”
“若是六哥繼承大統,九哥必定第一個就對三哥不利,你能救二哥,自然也能救三哥。”
“大智若愚,說的便是你。我當晚派人送走他的時候,你還裝傻,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
寧澤點點頭,當晚他還費盡了心思將寧渢等人拖住,卻也不被發現。
“爲何你不想皇位?”
“高處不勝寒。”
寧澤的話與寧滔如出一轍,濛卿卻垂下頭:“多少人都希望登上頂峰,卻忘了一旦摔下來,必定粉身碎骨。”
“你和父皇之間,真的……”
“十七!”濛卿壓低了聲音,“不要觸犯我的底線。”
寧澤不敢再多說,只是牽着馬兒,悠哉道:“咱們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