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燭光從淡雅的燈罩中散發出來,燈罩上繪着嬌豔卻不失雅緻的蘭草,枝條舒展,恰似君子。忽而燈火一暗,驚得他放下手中早就翻爛的《孝經》,轉頭一看,不覺笑意蔓延到臉上。只見燈罩內壁附着一條毛蟲,原本荒無人煙的草原忽然來了這樣多的人馬,紮下營帳,每夜還燈火輝煌,飛蟲自然是相繼衝着燈火而來,只是這毛蟲還未羽化成蝶也迫不及待地在燈罩內壁中等候,委實可悲可氣。
寧渢不自覺地從几案上放着的筆架上抽出兩支毛筆,做筷子狀,從燈罩上面的空洞處下去輕輕夾住毛蟲,寧渢此刻的臉色一黑,冷冷道:“你若尋死我也不攔着!”手指一動,竟將毛蟲扔入了燭火之中。毛蟲在滾燙的燭火中斷氣焦黑如碳,由掙扎到死亡不過一瞬間的時間。
他盯着焦黑的屍體,脣邊還是掛着微笑,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
那本《孝經》安靜地躺在几案上,一陣秋風入帳,吹的書也不自覺地翻了幾頁。
“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
他輕輕地念出樹上所寫,冷笑着:“什麼狗屁!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亡則爲不孝。既已長大成人,自然不會因這點狗屁道理屈服!”
寧渢的這話倒也不錯,不過若董仲舒尚在,豈非得活活氣死?
寧渢憤
憤合上《孝經》冷冷道:“天地君親師,除天地之外,君爲大。”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變得執着陰暗,或者從來都是這樣,只是沒人挑動他的那股神經,如今倒是一發不可收拾。
“王爺,出事了!”小安子匆匆來報,還沒來得及下跪,被他陰冷的眼眸一瞪,嚇得膝下一軟當即撲通地摔了個大跟頭。
他收斂住平素不外露的面容,淡雅地摸着指上的寶石戒指:“跟我那麼久還這樣沒規沒距。”
“曾公公派人來傳話,說是王妃出事了。”
寧渢皺着眉:“此刻人在何處?”
“金帳之中。”
寧渢皺起眉來,心裡暗道:“難不成去向太子說情了?”
一時間竟慌了神,連忙往孝盛帝的大帳裡趕。
剛跨入帳子,就被隨行的女官給帶入了內帳,帳中靠榻站着的人目光如炬,一身明黃色的五爪金龍大袍子剪裁得體,寬腰帶上嵌着琉璃寶石,腰帶兩側墜着香囊加玉佩,玉佩一瞧知道是羊脂白玉,如此毫無瑕疵的羊脂白玉斷然不是凡品,宮廷之物,價值連城。玉佩下面串着祥雲結,宮中會打這結的無非就是容妃,容妃有一雙巧手,子嗣很多,但不得寵,偶爾做些小物件也是迫得聖心,是故纔有了後宮四妃之一的位置。
“御醫診斷過,王妃吸入大量灰燼,過敏以
致高燒,開了方子,說是待王妃醒後就服用,但不知王妃要何時能醒。”曾德權站在屏風前,象徵性地解釋道。
寧渢皺緊了眉頭:“當時她和誰在一起?”
曾德權好似有些爲難,只是眼睛悄悄瞧了一眼孝盛帝,不想孝盛帝的眼睛剛好掠過,驚得渾身一顫也不敢多言半個字。方纔的情形他不再帳中,只有他們兩人,兩人原來還好,有說有笑,恰如父女,倒是嫁於靖王之後關係越發生疏,就連他這個伺候帝王幾十年的老人也猜不透方纔究竟所謂何事。
孝盛帝長嘆一聲,語氣很是平淡:“是朕。”
寧渢當下跪道:“若濛卿做錯了什麼也是兒臣教妻無方,父皇要削爵、要罰,大可衝着兒臣來,何苦爲難濛卿一介女流?”
“朕……”
孝盛帝只是開了口,卻還是不想提及原因,擺擺手又是嘆息:“罷了,這事兒不提也罷。”
他不想再將安親王的事公諸於世,一來是爲了安親王的聲譽,二來是爲穩定軍心。安親王的舊部究竟有多少是機要大臣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御史臺有能力查得出,只是這些人軍旅出身,一身正氣,不觸及底線也知道爲國盡忠,若安親王死因宣揚出去,只怕他們帶兵造反。一個兩個還能壓制,數量多了,聯合其他國家倒戈相向,豈非自掘墳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