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憑車伕隨意駕車。
沉默的時間越久,袁京的心便越沉。她匆忙趕來,只爲確認自己是否是蔡家庶子。他的解釋,她沒有迴應,那是說,她悔了麼?不,悔不悔他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她現在很懊惱。該怎麼辦?
袁京一路思考的,都是這個問題。
徐嶽樓很糾結,她糾結的是,現在袁京年少有爲、才華橫溢、心理素質極強等等無數優點展現他身上,若是他願意,成爲宰相那也是早晚的事吧?然後,就歪了……所以,因爲他姓了蔡,這讓徐嶽樓心中埋下了“奸相”的種子,即使,他不叫蔡京。所以,眼下他到底叫什麼,就沒那麼重要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徐姑娘,到了。”
二人下車,袁京擡頭,微訝,這裡,竟然是昨日兩人用膳的地方。地兒是徐嶽樓選的,他便不反對,昂首走在前頭,跟掌櫃要了間上房。
掌櫃熱忱笑道:“這位公子,您昨兒也來了吧?那就還是昨兒那間?”
袁京點了點頭,跟着小二挪步,把低着頭的徐嶽樓護在身後。儘管如此,昨日徐嶽樓儘管帶着帷帽,卻坐着楊家的馬車,只憑這一點,掌櫃推斷其身份不難。此刻見徐嶽樓沒有遮掩,便仔細打量,自是瞧見了徐嶽樓的容貌。
待袁京二人入房後,他忙使了個顏色給掌事,自己則小步跑開。
還是昨日那間,徐嶽樓坐下後。隨口說了兩個涼菜,兩個熱菜,小二拱手退出。然後,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袁京心沉到海底!耐性,那是月娘最最缺的東西。她這麼久沒說話,顯然不是她耐性突增,而是她真的搖擺不定!袁京痛恨她的搖擺,卻知她不是一般女子,自己沒做過什麼讓她死心塌地的事,便不能責怪於她。雖說如此。他仍免不了心中鬱悶。
千般無奈、萬般胸悶,只得化作一聲嘆息:“月娘,若是你實在不願我認祖歸宗,我不認便是。”
徐嶽樓不懂這一句的含量,只是實話實說道:“其實。這不是你認不認的事,而是我忽然認識到,你應該是蔡京,不管你最後叫了什麼。”
袁京抓住她話中的重點,雙眸眨都不眨盯着徐嶽樓,問道:“蔡京怎麼了?這個人,你一早就認識?”
徐嶽樓躲閃地抓起茶碗喝了口,藉機掩飾自己的慌張。心緒穩了三分後。她放下茶杯,笑道:“怎麼可能?”
袁京掌下亦有茶碗,那是他們進門後。小二剛上的熱茶,有多燙他不知道嗎?徐嶽樓毫無所覺地喝了一口,她這是慌亂到極點!
徐嶽樓見他不信,低首道:“我在外面的時候聽過一個和尚說,我會嫁給一個叫蔡京的人,蔡京還會有八個兒子。我本來是不信的。現在有點信了……然後,八個兒子。哪有一個人生那麼多,還全是兒子的?”
袁京還是不信。自己若是“納妾”,依月娘的性子,只怕早就怒了,何以忽然變的搖擺不定?一直以來謙謙有禮的袁京,忽然抓住徐嶽樓的胳膊,怒道:“我見你不喜蔡家,寧肯放棄自己十幾年的執念,對親孃的心願視而不見,許諾不認祖歸宗。你不放在心上就罷了,爲何還事事對我隱瞞!”
徐嶽樓呼痛,倍覺今日就是她的遭難日,免不了爭辯道:“我哪有事事隱瞞!最多一件事罷了。還說我,你之前不也隱瞞了自己的身世?”
見她承認,盛怒的袁京頗有些哭笑不得。不管幾件,他不希望她瞞他,尤其是眼下這件事讓她心存疑惑。“我的身世你已經知道了,那你隱瞞的是什麼?”
徐嶽樓沉默,那是件打死都不能說的事。
袁京深長嘆,深呼吸好幾口。才勸了娘,這又得勸媳婦;女人沒腦子不要緊,要命的是死腦子。
“我不是非要知道。從我們剛認識之初,你說話總是那麼小心翼翼,偶爾說露了點東西,你便很惶恐。這些我都知道,也未曾想去追求。現在不是我非要知道不可,而是這件事加上我的身世,讓你開始猶豫不決了。我寧願你還是懵懵懂懂不知情滋味,也不願見你猶豫不決!”
徐嶽樓堪堪就要被說動,關鍵時刻,她總算記得來找袁京幹嘛的。
“我是來找你算賬的,你竟然不把身世先告訴我,你這是騙婚!”
“說得好!”
對峙中的二人舉目,就見楊元棟拍着巴掌,大喇喇地推門進來。
袁京沉聲道:“三少,這般不請自入,是否於禮不合?”
“虛僞。”楊元棟送了他這倆字後,徑自走到徐嶽樓面前,深情款款道:“嶽樓,我待你不比這小子差。關鍵是,蔡家亂得很,這小子即使允諾只你一人,蔡家長輩也會添亂的。我家就不一樣了,別說我娘,就是我祖父祖母,都不會搗亂的。你們只是定了親,現在退來得及。”
徐嶽樓不答,只望着他身後慌亂的樓蘇。
樓蘇嘴角動了動,扯出一抹笑,輕聲道:“我聽馮掌櫃說你像,恩,像小媳婦似的跟了個陌生人後面進來,我這纔來看看的。”
樓蘇一邊飆淚,一邊笑。
徐嶽樓一邊走一邊道:“樓姐姐,你誤會——”
樓蘇一向不伶俐的口齒,突然伶俐了起來:“這個馮掌櫃也真是的,袁大人哪是陌生人嘛。噢,對了,聽說你們定親了,恭喜你。我這裡還有事要做,晚上回去再給你準備賀禮。既然你沒事,我先走了哈。”
不及徐嶽樓走近,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替代的是端着飯菜的小二。
徐嶽樓回身,對一頭霧水的楊元棟道:“楊元棟,你的廣告詞很好,只可惜,這世上不是事事都能算得清的!楊家再好,你再好,都與我無關,你懂麼!”
楊元棟還未從樓蘇的奇怪反應中走出,就被徐嶽樓這麼一頓痛批,他直覺道:“真是莫名其妙!我搞不懂你們倆在說什麼。”
袁京很欣慰,含笑站在徐嶽樓的身旁。對他來說,起碼,徐嶽樓忽然之間的搖擺,不是因爲楊元棟。
俊秀的小二,端着飯菜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楊元棟!他才腦殘,也知道這家店鋪的東家是誰,然後,那個漂亮姐姐那麼無禮的對三少說話,三少還不生氣,那她,是誰啊?他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