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嶽樓輕笑,對付無賴,你比他還無賴才行嘛。“多謝大伯費心了。”目光掃了一下四周,輕聲道:“今日在場的,徐家有二十人多人吧?孟家莊看樣子少說三十人,這麼多人見證之下,倘若大姐姐出了什麼差池,大伯只怕難辭其咎啊。到時候,勞煩各位去公堂之上給我們做個見證。”
徐老大見她抓住自己的話語,絲毫不在乎孟雲孃的遭遇,不由被堵了一瞬。
徐天指着雲娘道:“月娘的話,能代表雲娘、代表孟家的意思嗎?”
徐嶽樓順着他的手看到了雙目含淚、怨恨地雲娘,又看了眼猶豫不決的孟大鵬夫婦。如同剛纔被要挾拿自己換雲娘時一樣,當她承受不起抉擇的後果,便回主動出擊:“自是不能。但是,現在堅持總有希望,最差結果也是那般罷了。說到底,我也是個孩子,凡事還是要聽舅舅和姑姑的。”
袁京、徐三娘同時思索,徐三娘先道:“是呢,月娘比我還小几歲呢,懂的可真多,這會子月娘還說了好多我不懂的話呢
。看來,是讀過書的人。”
袁京張了張嘴又閉上,他對徐月娘其實一點都不瞭解。
徐嶽樓心驚,自己一時不察,好像說的不是白話……着急間,她腦海中關於孃的記憶力突現,順口道:“我娘教過我。”
徐老嘲笑道:“你娘識字?”
人盡皆知孟大鵬大字一個都不識,孟氏不比其兄強!
話已說,徐嶽樓只得無賴道:“我那會還小,也不知道娘怎會認字,你們把她找來就知道了。”
衆人顯然不信這話。
袁氏卻道:“呵呵。怎麼?你們不信?我在這莊子里長大的,以前也是不識字的,現在做做賬本還是沒問題的。大家閨秀的丫鬟,都比小戶的千金教養都要好!”
撇了眼孟大鵬,她得意道:“我是一直高傲自居,但我高傲的本錢。我把話擺這,就衝這小姑娘的心氣,即便她不是我袁家婦,只要她活着,總免不了一個好將來的,她跟你們是不同的。”
徐嶽樓蒼白的臉上,在這一番話之下竟然火辣辣的。她不是害羞,是怕被人揭穿……
袁氏似乎就是不想放過她,偏又道:“徐家三娘子,你剛纔也看見這姑娘落座了。儘管她身子弱,你看她儀態可有半點不當?”
徐三娘在外人面前還可裝上一二,但這袁氏顯然是個行家。據說是個大戶人家的妾出身,加上之前的言辭,她已經對此人是誰有所懷疑,事情未明之前,她決定退讓。於是,小聲跟周氏道:“娘,還有一個月纔到十月呢。”
周氏知到事情有變,遂衝徐老大道:“他爹,都是一家人,你們這樣爭來爭去的,不是傷了和氣嗎?和氣生財,凡事好商量。再說,咱們今兒是想接月娘回徐家,不是來求親的。當着這麼多人面,是月娘自個兒不願意去咱家的,可別到時候說徐家吧管自家人就好。”
徐老大猶豫間,一個老態龍鍾的老漢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嘩啦啦”扔了一堆東西到徐老大身上,怒道:“收回你們這些骯髒東西,三房的月娘歸孟家養,這是我說了的事,不會改變。你們大房本事了,不服我是不是?那就自立門戶!”
徐氏、七姑奶奶忙上前,直呼四叔。徐嶽樓只得顫巍巍起身,衝來人道:“月娘給四爺爺添麻煩了。”
老爺子一揮手:“不是你,是有些人不知足,手伸的太長了。”
徐老大對老爺子的頑固不化也是無可奈何。另立門戶,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兼之,徐家祖訓,族長必須是清貧之戶。一防族長用勸斂財,二防有錢人操縱族長之位。他重新弄個窮鬼上臺是沒問題,麻煩的是合適人選不止窮,還貪得無厭!
面對老爺子這種脾性的人,徐老大不方便出手,周氏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一改剛纔大方得體的行事,厚顏道:“誰能保證孟家養月娘不是也存了旁的心思
!我們就是小人,那也是真小人!”
徐老大咳咳兩聲,厲聲道:“還不住嘴!不可頂撞四叔!”又笑眯眯地對老爺子道:“四叔,侄兒誤信婦人言了,都是這婆娘說月娘在孟家遭罪,我心中放不下,這纔來看看。”
眼看着這夫妻一唱一和,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徐嶽樓險些暈了過去。看來徐家有今日的成就,可不單單是靠賣女換來的。只是可惜啊,她還是喜歡單純省事一點的人家。目光落到孟雲娘那裡,她便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袁京。
因爲老爺子的到來,徐氏夫婦改口,最終似是什麼事都無。表面上,徐老大一家空手而回,背地裡,孟家亦不安分。隨着徐嶽樓的昏迷,一切只得維持在表面上。
再說袁氏母子回去後,袁氏氣惱道:“京兒,那小丫頭的事我擺平了,你說話算話,今後聽我的!”
袁京道:“孩兒記得,但是有期限。來年三月的春闈,兒子若是中舉,規矩可得依舊。”
袁氏一窒,她就不明白兒子爲什麼這麼討厭聽自己的話!不過,只要他努力讀書,能早日助她再回那座宅子,她聽兒子話也無妨,於是點了點頭。心下卻盤算着,回頭讓黃媽盯着那個徐月,看她有什麼不同,能讓兒子寧願舍了主動權!
她晚間剛吩咐過黃媽,第二日黃媽就來彙報:“夫人,少爺讓我去孟家以趟,說昨日只是權宜之計,希望孟家人不要把事放心上,月娘更不用來道謝。”
袁氏想了半晌,琢磨不透兒子的意思,只得讓黃媽按照兒子的吩咐做事。黃媽走後,袁京自稱要去同窗家裡,也離去了。
且說孟大鵬聽見黃媽的話十分高興,誰知,黃媽剛走,袁京就來了,留下二兩銀子後,又走了。孟大鵬有心不要,但孟家現在確實經濟緊張,別的事他能逞強,但眼下着急給徐嶽樓看病,他只得收下。並信誓旦旦地保證,將來一定把這錢還上。
袁京未曾拒絕,只是笑眯眯地點頭後離去。
兩日後,徐嶽樓再次醒來,面對孟家衆人的擔憂,她歉意道:“對不起,害大家爲我擔心了。”
徐氏心疼道:“別這麼說。不是連日帶着你出門,你也不至於這樣。把身體養好了,就是最要緊的。你爹你娘我們顧不着了,只有你一個,我們再照顧不好——”話至此處,語帶哽咽。
孟大鵬也別過了臉。
嗅着滿屋子的藥香,徐嶽樓卻擔憂道:“這兩日沒少花錢吧?家裡是沒錢的,我,我……”“我”了半天,她也說不出任何話語來。能說什麼呢?空許一個誰都不相信的未來?說不看病了?
雖然沒有明確的答案,徐嶽樓隱約覺得自己這病恐怕不是普通病那麼簡單。因爲她即使病着,她腦袋都是清醒的,穿越之初記憶中那些零散畫面再次涌現,卻是更加清晰。自己沒猜錯,那個古裝美婦跟媽媽很像,正溫柔地看着自己;以前血紅的畫面變成幾十戰士模樣的人,揮刀宰人的畫面,血,是最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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