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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一直靜靜坐着的冷俊軒看着自己父親母親妹妹的神色,眼眸微微深了深,內宅糾紛,他向來不屑泥陷,冷言諾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庶妹,於他而言,是成是敗,是榮是低無甚大礙,在這個府裡,所有女兒中,他該保護的,該照顧的僅冷言雪這個嫡女親妹而已。
冷言諾眼光在大廳中一一掃過,淡漠,竊喜,除了四姨娘和冷言月極爲掩藏的擔憂,其餘的皆是一地冷漠,冷漠,白玉磚鋪的地面上寒光湛湛。
冷言諾心似乎亦疼了下,爲那個跳崖的女孩,其實自小遠離深宅對她來說又何償不是另一種幸運呢。
慕容晟睿輕輕碰着茶蓋,透過熱氣氤氳的茶霧繚繞,看着旁邊少女肌若凝脂的側顏,長長卷翹的睫毛,靜靜盛着這整個大廳時幽冷的陰暗氣息,明明清瘦仿若無骨,肩膀也不過兩掌之間,可是此時此刻,她從容不迫,恬笑淡然,彷彿能撐起長際薄天,心跟着驀的變得柔軟,手不自覺的伸過去,捏了捏冷言諾掩在袖子裡的纖細手指。
輕輕一碰,指腹柔軟,不似尋常千金小姐般潤滑如緞,相反手掌中帶着淡淡的繭,明明有些糙,可是慕容晟睿卻覺得似有一道自玄天而生的溫暖如初春的陽光浸浸滋潤,撫慰瘡涼悲薄的心。
於是向着溫暖繼續探行,去登躍…。
感受着桌下璃王的動作,冷言諾偏過頭看了眼慕容晟睿,正要抽出的手卻在擡頭間看向男子那滿含深意的眸光時,眸光一動,面色倏的暖一分。
而後輕捏了一下慕容晟睿的指尖,示意,他不用開口,慕容晟睿瞭然。
而這一幕大廳中無人注意,只是卻揪傷了某些人的心。
冷言雪因目光從始至終都未離開過二人,所以眼見一幕,眼睛微微生疼,那是一種矛盾的疼,想得,不願得,不能得,得,不想得,不要得,糾結錯亂,冷言雪一絲絲自心底瀰漫而出的苦澀如長藤般繞纏着高婉驕傲的心。
不一會兒,管家領了一名穿着普通長袍,面容還算乾淨清秀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身量偏瘦,面色微顯灰暗,普一進門,男子似乎懼於大廳裡的沉然氣氛,腳似乎不自覺的抖了下,但隨即似乎想到什麼,面色傾刻淡定,而後,掃了眼大廳中人,目光最後落在冷言諾面上,撲通一聲對着冷言諾一跪。
大廳中人面色一震,自古男子膝下有黃金,這是……
卻見冷言諾大大然受着男子這一跪,面色態然,無慌無急,始終保持着得體而謙柔的微笑。
“在下秦言,今日,也豁出去了,言諾,縱然你想嫁入璃王府飛上枝頭做鳳凰,也不該如此背棄我,你可知這些日子裡,我思你想你,夜夜不能寐…。”男子一跪之後擡頭,語氣流暢而憾婉心傷,話到最後,面色越加悲涼,更襯得人似情傷自憐如枯葉。
“你亂說什麼?堂堂璃王妃豈是你可隨意污衊的。”冷言月怒從中來,突然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身對着秦言急言斥聲。
誰知剛站起身便覺得袖子被人一拉,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生母示意稍安勿躁的眼神,慌才明白,自己太急躁了,隨即又立馬道,“這是丞相府,你膽大包天了。”
一句話輕易便讓人覺得冷言月是覺得此人說這話傷了丞相府的臉面。
而只有柳氏卻還是深深的看了眼冷言月。
“小人沒有說謊,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污衊人啊,只是小人實在不忍被人欺騙感情…。”秦言說着,擡起頭,直直看着冷言諾,“諾兒,你忘了我們曾經的山盟海誓嗎?近一月前你初到京城,那一日於馬車中看一眼,從此你我一見鍾情,而後,我夜夜守在丞相府後院,你半夜與我相會……”
此言出,整個廳內譁然。
而在冷言諾聽到那名“諾兒”時,眸光泛冷。
而一旁的慕容晟睿此刻眼底幽光卻是深了又深,他剛剛叫什麼?諾兒?
一見鍾情?冷言諾似乎笑了下,拜託,要陷害也請找個氣色精盛的好吧,這麼個一看就是混跡賭場的貨,真是侮辱我的智商。
冷言諾面色不變,因情緒感染指尖上的動作極其輕微,可是卻被正握住她手指的慕容晟睿捕捉無疑。
“諾兒覺得本王如何?”慕容晟睿突然微微傾身,聲音極低開口。
在外人看來卻只覺是璃王似乎在顧全面子而低聲詢問冷言諾。
冷言諾面不紅,氣不喘,微微低頭,眼角飄過一抹餘光,請不要這麼自戀。
大廳裡此時氣氛因爲男子所言陷入一陣冷慌靜滯,衆人低聲驚詫後紛紛看着冷言諾言與慕容晟睿,見雙方神態動作沒有任何情緒,暗道這璃王定然是對璃王妃生了嫌隙了。
如果說剛纔之言還有轉機,如此一說,豈不就是說這男子與璃王妃曾有苟且,於是有些人開始腦補繪聲繪聲的千金小姐初入京與男子一見鍾情,於是夜夜相會之景。
“言諾,這是怎麼回事?”冷丞相急聲厲口,滿是責問。此時早已忘了冷言諾此時此刻已是璃王妃。
“這男女相悅本是好事,可是你怎麼…。就算皇上賜了婚,你要是說明情況,你爹定然也會想法子的啊…哎,始亂終棄,這,可怎麼是好…”柳氏一語三斷,曲曲回揚,一段話便將還未解釋說明的事情,拍板定釘了。
彷彿,這三小姐就是與男子私定終身,而後想要嫁入璃王府,妄求攀龍附鳳,便始亂終棄。
站在冷言諾身後的香葉見此等情形,面色是顯見的擔憂。這樁陷害實在太到位,太毒辣,眼見小姐已成了王妃,此時再來敗壞小姐名聲,如果定論了些事,丞相府最多擔一個教養不責的議論,璃王最多休妻。
可是小姐將自此永遠無法翻身,揹着一個攀權附貴,始亂終棄,私相授受的罪名。
香葉遂偏過頭看向寒霜,卻見對方面色如常,眼觀鼻鼻觀心,壓根沒把精神放在這事上。
遂偏下頭去看自家小姐,卻見自家小姐表面無情無緒,實際上……她們離得近,自然看到桌下那輕微的動作。
“大娘說話真有意思,只聽一個陌生男子的一面之詞,便蓋棺定論,縱然官府審案還要三斷五查呢,大娘難道覺得自己比官衙審案的還要本事大些?”陷入衆矢之的的冷言諾突然放下茶杯,看着柳氏言笑淺兮。
柳氏聞言,接受到冷言諾遞過來的眼神,眼睛冷不丁的跳了跳,冷言諾的目光就像冰針似的含着笑直直的射來,竟令她有種如芒在背之感。
這還是那個溫順懦弱的冷言諾嗎?腦中突然閃過那日她立於大廳中冰冷吐語的模樣,柳氏心下猶自道,那不過是兔子被逼極了而已,不過是從小不得父親寵愛,發泄一下怨氣的女兒而已,不過是如今攀上了璃王,突然一下子躍升興奮過頭了而已。
“是啊,嫂嫂可莫偏聽旁言啊,一向精明的你爲何此次如此急行斷言呢。”開口的是冷靖風的三姨太,一向最是見不得柳氏那外表一幅雍容大度內裡心思詭秘表裡不一的模樣。
“你…。”柳氏今日本來只是藉着璃王回門的藉口順便邀請冷靖風與其正妻過來,倒沒想到二姨娘也來了,就連這與她不對盤的三姨娘竟然也跟了過來,眼下也不好與她駁論。
冷言諾看着這一幕,慢慢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忽而一笑,“自古男兒膝下有黃金,此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公子可當真是個人才。”語氣含着淡淡的嘲諷。
聞言,男子心猛的一顫,面色閃過不自然。
“不過,無妨,本王妃還是受得起你一跪的。”冷言諾嘲諷之意十足。
男子擡起頭,看了眼冷言諾,目光剛剛掠上冷言諾的裙角,便感覺一道風自冷言諾旁邊向自己掃來,使得眼睛澀痛一下,眨了眨眼睛,再擡頭,只見一墨色衣角,又不敢四下張望,平衡心情,隨即笑道,“對深愛的女子下跪是基於本心,諾兒,你這是還在關心我嗎?”
聽到這聲諾兒,冷言諾下意識的直皺眉,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男子,“你說我初入京城時,那一日於馬車中看一眼,從此你我一見鍾情,而後,我夜夜守在丞相府後院,你半夜與我相會?”
“是啊。”男子茫然點頭。
“你說我們曾經山盟海誓?”冷言諾追問。
“嗯。”男子點頭。
冷言諾繼續開口,“一見鍾情,記憶必是深刻?”
“當然。”男子依舊點頭,覺得這小姐莫不是傻了,如此好拿捏。
冷言諾一笑,不慍不惱,“那公子可還記得,那日本妃穿的是何顏色衣裳?”
“啊?這…。”男子微微張大嘴,而後道,定然這璃王妃也不知道自己當日穿何色衣裳的,只不過想就此推脫,遂開口道,“是粉色的,還繡着極好看的牡丹花。”
冷言諾微微一笑,身後的寒霜微微搖搖頭,這才慢悠着開口,“小姐最討厭牡丹,嫌其太過嬌豔,最不喜粉色衣衫,嫌太過紅嫩。”語調不大不小,卻落在大廳中人耳裡。
“連我這纔跟在身邊一月的丫頭都知道本妃討厭什麼,喜歡什麼,公子如此愛我,甚至以自殺相脅見我一面,怎麼如此不關心我的喜好?”冷言諾一幅好奇不解的看着男子。
大廳裡的人紛紛凝過神來,是啊,連對方的喜好都不知,還說什麼深深相愛,這些人中尤其是婦人,平日裡別的事不多,都是從宅院裡深深鬥過來的,見此情形,心下已自有疑度。
聽着冷言諾的話,男子面色微微一變,高挺的鼻樑微微聳了聳,隨即眼睛一眯,“諾兒,你這是果真一點都不再顧念我們之間的情義了嗎。”將一幅被始亂終棄的模樣扮演得入木三分,博人淚眶。
果真是個聰明的,這柳氏倒是會找人,冷言諾看了眼男子,心下腹語,不過嘛,還是笨了些。
周圍衆人聞言心思又轉了回來,一下子看向冷言諾的目光倏的冷了幾分,甚至帶着些許鄙夷。
一旁的慕容晟睿卻是徑自喝着茶,面上無任何表情,一幅置身事外的姿態。
見此,冷丞相亦未多言,看來自己這個女兒也不是如此得璃王心。
“三姑娘,事已至,你又何必再讓人家…。你已成了璃王妃,人家也不過是要個說法,說通了,不就好了。”柳氏突然開口,一幅欲言又止又微帶難堪的模樣。
“大娘莫不是忘了,丞相府守衛森嚴,我如何夜半出去與人相會?”
“這……”柳氏沒想到冷言諾有此一問…。
“每晚你都不需要人守夜,而是夜深人靜時,讓你的丫頭寒霜於院內扣牆通知於我,而後,而後你再攀爬出來…。”男子接受到柳氏的眼神聲音適時的響起。
果真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嗎,當真是毫不留情,策劃得不留一點退路麼,冷言諾突然冷笑,看來把那些糕點分給院內那些丫頭吃倒是一點兒沒錯,全是些吃裡扒外的。
“公子口口聲聲說我與你山盟海誓,夜夜相會,當真是笑話,既然你說本妃與你如此情深,那定然是有什麼定情信物的吧。”
“自然有。”男子微帶欣喜的點頭,似乎就等着這一句話似的。
廳裡帶着幸災樂禍與看熱鬧心思的人頓時覺得這一下子這冷言諾定是聲敗名裂了,連定情信物都有,還能懷疑什麼。
一旁靜靜坐着的冷言雪見此,心倏的淡定了,似乎已經想到呆會冷言諾哭着說冤枉的情景,畢竟雖然母親送去的丫頭未得門而入,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她一介懦弱的小小庶女,本來就沒什麼防範的心機。
二房的三姨娘見此,柔媚的細眉皺了皺,本想這冷言諾說不定是個例外,能在柳氏的壓制下翻身,自己今次也好拉拉柳氏的臉,沒想到這證據都有了,眼下看來當真是要成定局了,只能嘆這剛剛上任的璃王妃命苦了。
慕容晟睿淡然看着廳中各人的神情,極輕微的搖了搖頭,喝着茶,一幅你們隨便處置吧,我什麼都不管的模樣。
廳中也不乏那些待字閨中的小姐,時不時的偷偷將目光在慕容晟睿身上掃一掃,瞄一瞄,璃王少於出府,這廳中其實大多人也只是聽傳言,並未真正的見過,而今一見,果然天姿華彩,讓人一見傾心,再見丟心,以至於都忘了那個關於璃王活不過二十的傳言。
冷言諾將這些癡然的目光收進眼中,暗自一嘆,果然桃花禍人,估計原來這廳裡有五人想我沒好下場,現在估計得成倍的翻番了,說不定某些人已經開始極爲形象的腦補自己被休棄被逐府的悲苦可憐下場了吧。
好佔璃王妃之位啊。
而冷言月與四姨娘心卻跳得老高了,冷言月還好,偏頭間看到寒霜鎮定的面容遂也安了安心。
“那就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吧。”不再理會那些陰暗與竊喜的眼神,冷言諾淡淡道。
男子一臉欣喜,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用上好娟紙包好的東西,包裝摺疊很是仔細。
衆人一看,皆覺得這男子怕是對這珍貴的定情信物極爲愛護,遂看向冷言諾聽眼神更是冷了幾分。
冷言諾見此,毫不在意,寂靜的大廳裡,她身姿纖細,淡如煙幕般立在那兒,渾身似乎都暈染着淡淡的光,明燦若陽的面上盡是夭夭其華。
慕容晟睿擡起頭看着冷言諾,於此情此情,衆矢之的冷言諾燦若桃色的面容上冰沉不動,宛如落入冰湖裡的星子,眸光輕微一晃,隨即脣角微微勾起,只是低下頭清潤一笑。
男子小心翼翼的掀開紙張…。
冷言雪已經把目光近乎*直白的落在了冷言諾身上,脣角一絲得意的笑容就快退去僞裝坦露人前……她似乎看到了冷言諾被趕出璃王府被趨之丞相府的悲慘景象,看到了幼年時,她一個勁的求自己去找母親給她娘治病的可憐樣兒,看到了磅薄大雨下那纖細無骨的小臉在雨中嘀嗒嘀嗒淚雨混下……
柳氏則是會心一笑,眼底掩不住的光色差點刺傷自己的眼。
冷丞相本來覺得事已成定局,卻在看着冷言諾一幅依舊不卑不吭,淡淡含笑的恣態時,心倏的一緊,心底劃過一抹流光。
冷俊軒同樣注意到這一幕,甚至他清晰的看到冷言諾眼底直直看向他的眸光裡那似乎清晰可見的利刺。
幾乎是同時,冷丞相與冷俊軒就想阻止男子的動作。
卻,終是晚了。
包裹的紙攤開,一方用着上好絲線繡着聘婷牡丹的絲帕展現於衆人眼前。
繡法精緻,牡丹栩栩如生,此時還微微泛着光…。
“竟然是女子貼身之物,言諾表姐你…。”一旁的冷香玲眸底是掩不住的得意,今日冷言雪讓她來,說是有好戲看,看來真的是好戲呢,可是眼珠一定,再看那絲帕,好像…。
“這質地倒是好的,的確乃小姐所用…。”冷靖風的正室夫人突然開口,身在這宮中後宅的夫人哪裡不能懂這些內裡個手段,也只是既然來了,就還是說一句話吧。
“咦,還是雙面繡呢…。”冷靖風的那位二位姨娘也開口,嘖嘖稱奇。
哎,看來此事當真的鐵板釘丁了。
而卻沒人注意到在那方絲帕現於衆人眼前時,冷言雪和柳氏瞬前沒有血色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
“咦,這不是大姐姐的絲帕嗎?大姐姐最喜歡牡丹了,這定然是大姐姐親自所繡的。”冷不丁的大廳裡一旁冷靖風的兒子,三姨娘之子,突然童聲開口,一幅天真。
“小孩子,亂說些什麼。”冷靖風意識到什麼,一把拉過自己年幼的兒子。
小孩子心性,覺得自己沒說錯,於是又委屈的泛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道,“我沒有說錯啊,上次我看見言雪大姐用過,跟這張一模一樣呢,奶孃當時還說,這是言雪大姐獨門繡法別人繡不出的呢。”
一語激起千層浪。
陌生男子也頓覺大廳裡氣氛怪異起來,額上瞬間積起一層薄汗,看着手中的絲帕一時無言。
看着冷言諾面上閃過微微的笑意,冷丞相與冷俊軒盯着冷言諾的目光倏的沉至過寒冬三月的積冰之雪。
冷言雪呼吸都緊了,怎麼會,母親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可是好端端的,自己的絲帕怎麼會跑到這男子手裡,遂回頭看向廳外此時此刻低着頭的含春,水眸裡滿是憤怒。
此時的含春心下也是奇怪,她明明昨日趁着屋內衆人給小姐準備出嫁事宜,拿出的這方絲帕啊,就是這塊啊,沒有更換啊,確實是從小姐房裡拿出來交給這男子的啊?
“公子好生奇怪呀,說是與小姐私定終生,拿出的信物確是大小姐的貼身之物,這到底…。”一旁的寒霜此時聲音低低傳來。
而在衆人眸色不知該往哪兒放時,香葉早已明白了一切遂突然輕輕開口,“小姐嫌這些繁瑣,從來不用絲帕的啊…。”
坐在座位上早已變色的柳氏看着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瞬間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冷言諾,但是柳氏畢竟是城府極深的,思轉半響,遂滿含期盼的看向冷丞相,這是你最疼愛的女兒,日後還有大用處,可不能聲名盡毀啊。
冷丞相一幅自掘墳墓當真蠢笨的模樣恨了眼柳氏,可也無法,眼下定不能讓冷言雪名聲有損,前段時間的事情好不容易平息,遂看向徑自喝着茶不言一語的璃王,見對方沒有什麼不滿與異色,遂大聲道,“我看這男子純粹就是騙人的,來人,管家快把他給拖出去。”
“慢。”冷言諾手微微一擡,阻住了正要進門拖人的管家。
眼看大廳內轉瞬情勢變幻的管家此時額頭上也掉落一把汗,內心恐慌無比。
“爹不信歹人之言,還你清白,言諾你這是爲何?”冷丞相冷下臉,眼神中滿含警告的意味看着冷言諾。
冷言諾狀若不知道,“爹說話真是有意思,還我什麼清白,言諾本是清白,何勞別人還。”
“這歹人胡言亂語…。”
冷言諾一笑,狀似天真道,“他沒有胡言亂語啊。”言罷,遂轉向地上跪着的男子道,“秦哥哥,雖說那日我打斷了你與大姐姐的好事,但是你也不能如此報復我啊,那日,我可是真的什麼也沒看到啊?我也承諾了不會告訴別人的…。”冷言諾眼神轉向一旁的冷言雪,聲音越說越委屈起來。
冷丞相的面色僵住了,遂下意識的看向冷言雪,看其正眸光水水的看着自己,天姿國色,楚楚可憐,他是相信言雪的,況且這等男子如何能入一向心高氣傲冷言雪的眼。
劇情的發展可謂跌宕起伏,急轉直下。
大廳內衆人一下子思緒都開始打結。
冷俊軒轉瞬便將事件分析得個七七八八了,他的母親與親妹妹都被這外表看似無害的綿羊給算計了,這冷言諾從來都不簡單,更是從來都不懦弱。
“沒想到,這男子竟然是與大小姐…。這…。”好事的三姨娘從來都不會甘於人後,聲音恰如其分的響在大廳裡。
“大姐姐我一向覺得咱們姐妹情深,不該如此互相傷害纔對,你爲何…。”冷言諾一幅傷心又失望的看着冷言雪,“我給了這男子一二再,再二三的機會,可是……。”
“你胡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他?”冷言雪有些慌了,從天堂跌落泥地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不明白明明鐵板釘釘,萬不可改的事爲何被冷言諾三言兩語轉眼間便扯到了她身上,那絲帕…。那絲帕,果然自己是小看冷言諾了。
“是你冤枉我,你與他聯合起來冤枉我。”冷言雪已經有些失態。平日裡襯得她美得高雅如雪中仙子的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都輕微微抖動着,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如此的嘲諷。
髮髻上的碧玉簪子此時更無聲甚有聲的輕晃着,晃動一片綠影雪光。
“大姐姐真會說笑,我冤枉你,如果不是這方拿出來的絲帕,那我此刻是不是名聲喪盡,人憎可厭,得而趨之。”冷言諾一步一步走向冷言雪,吐出的話語句句冰寒刺骨。
“住口。”冷丞相發話,怒氣明顯,似乎都忘了在坐的璃王。
“此事,請父親明查。”冷言諾一寒而起的話語神情轉瞬一收,眼神直直的盯着冷丞相,她沒再以本妃自居,是想看這個丞相到了如斯境地是否還要坦言相護冷言雪,而如此情形,他又如何護。
看着冷言諾投過來的冰凌凌尖銳而無任何波瀾的眼神,冷丞相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眼依舊一幅與我無關無動於衷的璃王,再看着一旁一幅我是無辜的,我是冤枉的表情的冷言雪,畢竟是自己從小看重疼寵的女兒,自然無須權衡,最終毫不猶豫的避開了冷言諾的眼神,擺了擺手,“今天是你回門之喜,璃王亦在此,這男子也是胡言亂語,來人啊,拖下去吧。”
大廳衆人見此不多言,只是看向冷言雪的眼神還是多了些異樣,又看看冷言諾,哎,真是個悲催的王妃,想必以爲自己攀了個高枝吧,結果呢,看人家璃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品茶中香。
“呵呵,那真是多謝父親體恤呢,可是本妃堂堂璃王妃,豈能容忍胡亂污衊,這要是傳出去,可不讓人說我丞相府誰人都能進來指認了,如此這般,大姐姐又豈能置身事外。”
話中之意,人明顯就是你們故意放進來的,現在把冷言雪牽涉進來就是對方是胡言亂語了。
而一旁名叫秦言的男子自始自終只是看着面前情形,脣合了張,張了合,卻在接受到璃王那看過來的眼神時,不敢開口。縱然他開口,又如何,冷言諾剛纔已經說了,他是報復冷言諾看到他與大小姐,他現在怎麼說怎麼都好像對,又好像不對……眼下得看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了。
“清一,拿劍。”冷言諾伸出手對慕容晟睿身後的清一吩咐,聲音冷清。
清一毫不猶豫的從腰間像變戲法兒似的抽出一把劍恭敬的遞給冷言諾。
冷俊軒眼眸一眯,璃王府的護衛對冷言諾的態度如此恭敬?
劍身輕薄,劍尖泛着幽幽的光。
“你要做什麼?”冷丞相幾乎是站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冷言諾。
“該男子特地於今日我回門之日來府求見,想來對大姐姐也未必真心,做妹妹的,做女兒的自然要爲丞相府分憂保住丞相府的名聲。”冷言諾擡起頭極爲認真的看着冷丞相。
冷言諾提着劍,看着依舊跪在地上的男子,面色閃過冷情,這條路既然是你自己選的,那就必須承受,本想留你一命,可是那聲“諾兒”實在噁心,況且殺雞儆猴,你,最合適。
冷丞相與冷俊軒對視一眼,冷俊軒腦中瞬間思慮對策。
男子本是京城爛混的賭兒,平日裡機警油頭,此時見此情形,自然明白,遂驚恐的看着冷言諾,“啊,小人知錯,小人知錯,小人不該冤枉璃王妃,求王妃開恩啊。”
“開恩?”冷言諾手中動作一頓,果真一幅猶豫的看着男子,似在考量。
男子一見有戲,神情微一鬆,匍匐幾步上前,剛想開口,卻聽冷言諾又道,“那你與我大姐姐…。嗯,你說什麼?”冷言諾邊說邊微微上前彎身,在外人看來,似乎該男子有極爲重要的關於冷言雪的事情要對冷言諾說,遂紛紛都不自覺的向前傾了傾身子,卻也只聽到“你與我大姐姐…。”
“噗哧”一劍入心。
滿堂皆驚。
冷俊軒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舒雅的俊眸此時惶然詫異。
冷靖風房裡的三姨娘只來得願望捂住自己兒子的眼睛。
“啊…”一恍神後,人人都錯開眼,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膽小的連忙捂住了眼。
那自稱秦言的男子連剛要到嘴邊的呼喊聲都沒喊出來,便倒了下去,而他剛纔對冷言諾說了什麼?那句,“你與我大姐姐…。”之後到底說了什麼?何種意思?沒人知道。
鮮血瞬間染紅了清亮的地板,冷言諾要的是死無對證,冷言雪,你就揹着這永遠沒有答案的誣痕好好受教吧。
“這…。”冷丞相看着瞬間手起快速殺人如吃飯一般平靜的冷言諾,老眸裡精光暗沉晦暗,翻涌急迭,心猛得沉入深谷,這是連反駁的餘地都不讓給冷言雪啊,要讓冷言雪從此揹着與人私相授受還陷害自家姐妹的議論活着,那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只留給人無限遐想……
同時,也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不是生就是死。
冷言諾雪輕輕的拔出劍,話語字字冷情,“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話落,纔回轉頭含笑看向冷丞相,“爹覺得我做得對吧。”
“你…。”一旁的柳氏一幅不可置信的看着冷言諾,手指微顫着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當真是小看她了。
“言諾這是在替大姐姐滅口呢,這要是傳出去,對大姐的名聲可不好,畢竟他說的話…。咦,大娘何必嚇成這等模樣。”冷言諾將劍遞給清一,看着柳氏言笑晏晏,毫無話中的驚異之感。
“來人,將冷言雪拉下去打十板子。”冷言諾冷聲出口。
話出,又是一記重雷炸醒某些自以爲聰明的陰暗人羣。
“冷言諾,你做什麼,憑什麼將你大姐拉下去,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柳氏站起身急言厲色,一根食指微帶顫抖的指着冷言諾。
“是啊,三小姐你…。”一旁的楊嬤一張帶着褶子的臉帶着微微心驚,冷言雪身後的丫鬟也同樣心驚的看着冷言諾,一幅極度不相信的看着冷言諾。
“身份,多謝大娘提醒呢,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璃王妃了呢,身爲堂堂王妃,處置一名私下不守閨儀與男子相會還妄想污衊陷害的本妃的千金小姐,本妃只是在以儆效尤,要做尋常女子定然是要送交官府,三堂四審的呢。”話落,冷言諾偏過頭看着慕容晟睿,“你說是嗎,阿睿。”
阿睿?這個稱呼不錯,慕容晟睿帶着傾花亂人眼的笑意,極其寵溺的看着冷言,“有勞王妃了。”
“不勞,身爲丞相府的女兒,爲爹分憂也是應該的,你說對嗎,爹。”冷言諾又轉過頭笑盈盈的看着坐在座位上手中青筋直冒的冷丞相。
“王妃,此事到此爲止可好,你大姐與大娘都知錯了。”認清事實的冷俊軒上前一步輕聲對冷言諾道。
聰明如他,原來璃王不是輕視,而是縱容,不是不管,而是疼任,篤定此事勝算了了。
冷言諾,他當真看走眼了。
冷言諾看着這個一臉清秀書生氣的二哥,突然輕輕一笑,笑容如天山雪裡夾着碎冰的雪,滲骨凌人,“如果今日最後的結局是我,二哥也會替我求情嗎,會讓大娘與大姐放了我嗎?我的下場會只是打板子嗎?嗯?”
一段話不急不速的連速反問卻讓冷俊軒啞口無言,突然想到那晚第一次見面的冷言諾,心裡瞬間明白了什麼。平生第一次竟有些頹廢的看着冷丞相。
“來人啊,愣着幹什麼?”大廳外的護衛看此等情形,看上首的冷丞相不發話,璃王只笑不語,一下子都懼於冷言諾的威勢,最終將冷言雪拖了下去。
“你敢,你怎麼敢…”冷言雪失態的哭喊。
“冷言諾,你這個賤人,她是你大姐,你不顧長幼,以權壓…。…”
“啪”不帶一分猶豫的巴掌聲拍在柳氏的臉上。
柳氏捂着痛到麻木的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寒霜,你膽子太大了。”
寒霜收起手,順勢一跪,“對不起,小姐,奴婢是聽不得,所以才…。”
“算了,你一個小小丫頭,大娘向來雍容端重,寬和仁慈,大人大量定然不會與你計較的。”冷言諾說着手一揮,讓正晃過神來想要處置寒霜來救自己女兒的柳氏瞪着一雙不可置信而又咬呀硬忍的的臉,似要把她看透似的。
一旁已經起身的冷丞相生生的僵硬的又坐了回去,畢竟他只是丞相,而對方背後有璃王。
“本王覺得王妃此事處置甚好,想來丞相大人不會多言吧。”慕容晟睿一幅我替你作主的,你當該感激的表情,看得冷丞相生生就要捏碎桌上的茶杯。
冷丞相眼看着女兒被拖下去,夫人被煽耳光,心頭本就一口血硬是生生的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不去,一張臉面色忽變忽變,堂堂丞相身居高位,兒子手握兵權,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卻在今日栽在自己從未看得起的庶女身上,冷丞相情何以堪,此時又聞聽璃王之言,心口又提一口血深深壓住,一雙精光四盛的眸子此時滿滿是盡力抑制的熊熊怒火,面上卻依舊笑着,“有勞王妃代勞,懲治這胡言亂語妄想攀護丞相府與璃王府的罪人,至於言雪……”
“爹爹說哪裡話,重要的是管教好下人不要出去亂說話,免得讓大姐姐名聲…。”冷言諾客氣的真誠的,答非所問。
一個妄想一語轉移重點,一個四兩拔千金,拉回本質。
冷言諾看着冷丞相奇異的豬肝色……如果此刻她不是璃王妃,身後沒有璃王,那冷丞相眸中的怒火怕是就要燒她爲灰燼。
哼,最好氣死你。
“冷言諾你這個賤人,你怎麼可以這對我,你不得好死…。”院子裡冷言雪的哭喊聲,夾着板子聲,讓冷言諾不禁蹙起了眉。
被污衊,被打板子,高傲如冷言雪,縱然冷丞相想辦法挽回了名聲又如何,這件事以後終究會是柳氏與冷言雪心裡最深的最有烙記的最不能容人揭開的疤。
冷言諾深吸一口氣,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想到了那個病入垂危,纏綿牀榻而無人診治的親孃,柳氏藉口忙於事物少食斷藥,她去求這位表面善待幼妹不分嫡庶的一派公允的大姐姐,大姐姐表面上答應了,結果呢,她聽到是冷言雪與柳氏母女倆無恥而卑鄙的對話。
那一刻她的絕望,親孃的絕望……
死了一個算一個,我現在讓你們如願以償,只不過,死,纔不是最慘的。
冷言雪你做的事情何止於此呢,現在纔是好戲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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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