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那目光之觸竟似早有算計般,柳氏欲發作的心疼痛彎轉後,猜測到某種可能,一絲豁然,而後一條毒計而成。
然後,柳氏言笑宴宴的看着五姨娘,“璃王府如此看重於你,你以後可定要謹言行事。”
流雲目光正與冷言諾分開,聞言,看着柳氏,溫柔道,“姐姐說的是,妹妹醒得。”話雖如此說,可是面色上那一瞬似被人捉到把柄露出來的心虛,還是落入柳氏的眼底。
柳氏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流雲,流雲隨即偏過頭。
二房的三姨娘此時卻是越發的看不懂冷言諾了,這送禮一節,如果說是想要來氣柳氏,可是看柳氏壓着那火氣兒,就算是氣着了,效果也不大啊。
而自冷言諾進來就不言一語的冷言月與四姨娘這時纔在揹人處衝冷言諾打了聲招呼。
其實從一進來冷言諾就看到冷言月的面色較之那日好了許多,眉宇間依如往昔的靈氣依舊靈動,四姨娘的氣色同樣如此,冷言諾自然明白,這柳氏是在給以後鋪路,也是在給冷言雪鋪路,在給丞相府鋪路。
……。
璃王府書房裡。
“嘖嘖嘖,晟睿啊,你這小王妃,心腸可真夠狠狠的,明明柳氏心裡已經不痛快了,還偏要去煽點風,導導火。”花千堯毫無形象的坐在一旁的軟榻上面上一幅“你的王妃很黑啊,你知道嗎”的模樣。
慕容晟睿看着花千堯,不答反問,“花老爺的手段似乎還是太差了些,還是沒能將你鎖在那些商鋪裡點算黃金。”
聞言,花千堯一下子又焉了,“這次可真是逃出來的,再不逃,我就真的得與人交拜天地上送入洞房了。”
“哦?”慕容晟睿挑眉一笑,“倒是可以一娶,不然你的時間太多,對我的諾兒倒是太過在意了些。”
聞言,花千堯眼底流轉的妖冶光束微微一滯,而後擡起頭,一幅毫不在意又微微好奇的模樣,“晟睿,你在意那個小丫頭了?”
“在意嗎?”慕容晟睿微微一笑,“在意似乎……”
……
冷言諾帶着清香與香葉出了丞相府,遠遠的還能聽見前方正待上一些對於丞相府的淺淺議論。
今天這些禮她可不是白送的,無用功的事情她冷言諾從來不會做。
“璃王妃。”身後一聲喚,冷言諾迴轉身子,看着正娜娜亭亭而來的三姨娘。
“今日多謝璃王妃了,謹蕪我是個知禮識趣的,不知…。”三姨娘是個聰明人得了冷言諾這麼大個面子,自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冷言諾看看三姨娘眼底流轉的心思,嫣然一笑,“三姨娘倒真是個聰明人。”
“哪裡比得上璃王妃好性子,能讓柳氏都甘拜下風。”三姨娘言辭間意有所指的看着冷言諾。
冷言諾亦不解釋與掩飾,直言不諱道,“這麼說本王妃的確是好性子。”
“那璃王妃…。”三姨娘見冷言諾在自己面前也沒有掩飾什麼,小心的開口。
“難道本王妃做事情一定要收什麼回報麼,三姨娘多心了,不過舉手之勞。”言罷,冷言諾一笑,帶着香葉與清香向馬車而去。
身後三姨娘聞言,一雙算計的眸光一下子明滅涌動,想不通透冷言諾竟然對自己無慾無求。
“小姐,冰晶如意鐲啊,多難得到的物什,你就這樣給送出去了。”香葉一臉心疼。
“傻丫頭,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物盡其用,纔是它最大的價值。”冷言諾輕點香葉額頭,這個小財奴。
“呵呵。我就說嘛,王妃怎麼會無冤無故給三姨娘送禮。”一旁清香也附合道,神情間對冷言諾充滿了佩服。
“所以說小姐剛纔…。”香葉終於瞭然的開口,而後又道,“難怪小姐今日出門一定要我帶上這冰晶如意鐲。”想到什麼香葉又道,“那小姐怎知……”
“不過是碰巧將一個人情做到了利益最大化罷了,如三姨娘這般人,自個就是個精明算計的,不然也不會與柳氏不對盤這麼些年,還依然安然若素。”
“籲…。”馬車一直緩慢前行,此時又突然停下。
“清五,爲何不走。”清香撩開車簾對駕馬的清五詢問。
“清香,你看前面……”
清香順着清五的眼神看向前方,而後迴轉頭對冷言諾道,“王妃,是成王府的子卿郡主。”
車內冷言諾聞言,面色並無任何特別的表情。
“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啊,你得救救我孩子他娘啊……”前方成王府馬車旁邊跪着一個男子阻住了馬車前行,男子一襲粗布衣裳,衣冠較爲整潔,此時正跪在成王府馬車前痛苦流涕,在男子身旁,躺着一名婦人,婦人此時眼眸緊閉,面色慘白,在陽光下看上去更是蒼白不久於人世之態。
“不知道如何了…。”
“哎…。”
人羣中自有人情冷暖。
“田兒,王府的大夫請來了嗎?”成王府馬車裡傳來成子卿焦急又極爲壓抑的聲音。
冷言諾眼眸從清香擡起的簾幕縫望出去,又掃過圍觀的人羣,不過一眼,便明白始末。
不過,倒是好奇,這種當街撞傷人而被要攔住馬車的事情,如果是冷言諾的話,怕是早就不動聲色的讓人把人拖下去吧,而且還會面上做一幅溫柔憫人倒打一耙之態。
可是這成王府郡主雖說與她關係說不上好,但是傳聞中也算是有些任性驕蠻的,而今一見,倒是有幾分純心。
這不,成王府郡主已經吩咐人去給婦人與男子支傘了。
“你先起來吧,我家郡主已經派人去王府請大夫了,一會兒就來。”成子卿的丫鬟田兒甜聲甜氣道。
車內成子卿看着遠遠圍觀的人羣,面色愈發不好,今日出門真是不順,無冤無故撞了人不說,還被其家人給攔着,進退不得,原本想帶婦人去醫館,可是對言又非不肯……
冷言諾眼睛細細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婦人,眸光綻放一抹異樣的光芒,似乎猶豫一瞬,而後下車,向地上的婦人而去。
她普一下車,便吸引不少目光,人羣紛紛讓開一條道。
冷言諾徑自走向地上的婦人。
給男子與婦人支傘的成王府侍衛見冷言諾帶人走來,又沒聽見車內阻止的命令,遂讓開了道。
此時車內的成子卿因是未嫁之女,不願被如此多人觀看,又恐人議論,躲在車內,似乎聽到丫頭的稟報,與周圍的抽氣聲,這才掀開車簾,正好看着正吩咐香葉給婦人查探的冷言諾,眸光一時間有些複雜。
“小姐,沒什麼大礙,沒有受傷,不過是日光盛熱,體虛火盛而已。”香葉上前向冷言諾說清情況,聲音清脆,如果細聽,可見比平時聲音要大一些。
車內成子卿聞言,面色一鬆。
人羣中因香葉之言,言論鬆馳起來。
“原來無事,只是體虛火盛而已…。”
“……。”
冷言諾點頭,“原來如此,那給帶去醫館熬兩副藥好了,如此在陽光下躺着也不是好事,你們…。”
“我家娘子明明是撞傷了,怎麼會…。”
“撞傷了?”冷言諾好笑的挑眉,“這位是不相信本王妃丫頭的醫術麼,真若是傷了,在這陽光下曬着不是更傷身體麼?訛詐,訛到成子府來了,倒真是本事。”冷言諾語聲清靈。
周圍圍觀的人不知怎麼的好像莫名的對於冷言諾就有一種信任,她說這婦人沒事自然應該是沒事的,又聽冷言諾之言,也是好奇,這男子雖然痛哭流涕,但是之前成王府郡主要帶其去醫館,他又愣是不讓…。
車內成子卿似乎也一下子轉過彎彎來,怪只怪,自己一下子覺得馬車撞了人心一下子怕的亂了,她雖是郡主,有些任性,但是對於傷人命之事還是極爲不齒的。
“你說什麼,你胡說。”男子原本跪在地上,此時擡起頭,對着冷言諾反駁。
“大膽,見着璃王妃不行禮,還口出狂言。”清香走上前,對男子呵斥。
“王妃又如何,王妃就該不管民生疾苦,就該草菅人命,我的娘子本來就因爲這馬車撞傷的,你看,現在就躲中這兒呢,怎麼就成了我訛人了,天理不公啊,仗勢欺人啊…。”男子說得一臉義憤填膺,隨後更是悲傷莫名,眼淚又是嘩嘩掉,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倒是對你家娘子好心意。”冷言諾語氣微諷,聽着周圍那些微微異樣的言論,再一觀男子那虛蒙的眼神,心底一笑,原來是專程在此等她的啊。
男子聞言,一幅愛妻心切道,“自然。”
“好。”冷言諾朝香葉點點頭,香葉領命上前一步。
“你要做什麼。”男子此時迎頭欲看冷言諾的眸光,支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那種是明明笑着可是卻冷意深深的眸光,於是對着香葉開口時底氣都弱了幾分。
香葉蹲下身……
“現在就讓你家娘子醒來,本王妃倒是要看看,這當衆訛人的還有理不成。”冷言諾說話間,在揹人處,手指微動。
香葉的身子似時的擋住這一動作。
“啊。”地上婦人似乎是吃痛的一聲輕呼,身子立馬坐了起來,假裝茫然的四處望望,神情略顯心虛。
婦人身子一起,人羣頓時一陣譁然,男子明白過來,衝婦人一個眼神,婦人剛要開口,便覺喉嚨一緊,說不出話來,只得很是委屈的順勢靠進男子懷裡。
男子見此,摟住自己的娘子,“娘子沒事就好,快,多謝璃王妃。”說着二人一行禮,便奔出了人羣。
動作之迅速而快捷。
香葉與清香還有成王府的侍衛剛要上前去追,冷言諾車擺擺手,不用了。
衆人於是停下腳步,只有香葉觀察到自家小姐面色不太好。
“田兒,既然無事了,回府。”車內至始至終未下馬車的成子卿衝車外的丫鬟吩咐道,話落,又想到什麼,“今日多謝璃王妃了。”語氣很是冷淡。
沒有理會遠去的成王府馬車,冷言諾的眼神依舊停留在人羣中,那道暗中打量探究眼神,與那日佳香樓門前一模一樣,此時,又消失了。
對方似乎只是想要試探自己,見好就收,自己動手點了婦人的穴。
這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真不好,冷言諾聽着人羣中對她的讚揚,微然一笑,失之東隅,收之桑隅,至少不會全無好處,她不是無形中給璃王府又留了一個睿智憫人的好名聲嗎。
“清香,去查一下今日之事。”冷言諾轉過身低聲對清香吩咐道。
“沒想到這小郡主解了問題,她就如此走了,璃王妃此次真是無用功啊。”人羣剛剛開始散開,楚浴染便走了來,言談姿態風雅迷人。
冷言諾盯着楚浴染半響,眼神卻定在楚浴染身後慢楚浴染半步的男子身上,男子眼眸清澈潔淨,面容乾淨,身材精瘦高挑,很像某個人。
見楚浴染微微異樣的眼神,冷言諾一笑,“子卿郡主不過未嫁女兒,自然是不宜下車的,這點本妃倒是懂的,定王又何必在此煽風點火呢,明知本王妃不吃這一套。”
“呵,本王真該慶幸璃王妃在本王面前如此直言不諱。”
“直言不諱倒總比被本王妃惦記的好,定王說是吧。”冷言諾意有所指一笑,話落,不再停留,帶着香葉與清香向馬車走去。
楚浴染看着冷言諾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凝半響,對身後男子道,“元浩,心服口服吧。”
“看來璃王妃的仇人倒不少。”被稱做元浩的男子答道,語聲清朗卻無形中透出一種蒼涼的氣態。
正欲上馬車的冷言諾聞聲那句“元浩”身子微頓,而後如常。
果真是他,那日在酒樓門前衣衫襤褸的男子,沒想到不過幾日不見,人家看上去似乎已成了定王府的坐上賓。
雖然對於元浩全族滅殺之事未曾得知詳盡,但是那日裡見慕容晟睿的面色,想來其中必有隱諱,如今元浩又投了定王,可見一般。
“王妃,剛纔暗中好像一直有人在對那兩人下命令。”馬車裡清香見冷言諾坐好,方纔開口。
冷言諾聞言擡頭看看清香,清香會武功,能有感知不意外。
今日這齣戲,明面上是要訛成王府,實際上不過是試探自己的引路石,到底是誰對自己如此在意,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後又立馬傾身而退。
今日,如果說她唯一失策的地方,那就是在暗中人面前暴露了她會武的事實。
對方步步謀劃,算到自己會必定會出手幫成子卿,算到自己必定會當衆揭穿二人,真若如此,那倒真不能小瞧。
……。
天慕京郊一處破廟裡。
“主子,那兩人已經處理好了,璃王府不會查到任何消息。”一粉衣女子對着前方背影恭敬回稟。
“嗯。”前方背影微點頭。
……。
“不知道是人的仇人多,還是我的仇人多,我想應該是前者。”冷言諾正在執筆作畫,此時看着無論何時都是步履從緩地的慕容晟睿微帶不滿的開口。
慕容晟睿似乎極樂意看冷言諾在自己面前擺弄她的小脾氣,面色溫潤怡然,“你知道藍家嗎?”
“藍家?”冷言諾手中筆一頓,擡頭看着慕容晟睿,“三十年前被你父親逼退隱世的藍家?”
“是我們的父親。”慕容晟睿好心提醒。
冷言諾最先沒反應過來,隨後明白過來,連忙錯開這個話題,“藍家怎麼了?”
“不太安寧。”
……。
入夜。
丞相府書房裡,柳氏手端紅木精緻托盤,托盤里正用青花瓷碗盛着香氣繚繞的湯水。
“老爺,先休息一下,這是我親自下廚爲你熬的歸心湯,對身體有益,你嚐嚐看。”柳氏上前一步,聲音細柔蜜軟,笑得春風解意。
冷丞相本來正在處理公文,此時聽着酥軟的聲音,再聞那悠悠香味,擡起頭來,正見柳氏今日一襲粉紫色羅衫,腰束輕紗絲帶,面若桃紅…。心神一蕩,手不自覺的就撫上了柳氏的臉,另一手就順勢摟上了柳氏的纖腰。
“哎喲,當心湯。”柳氏眸光一嗔,將湯品放在桌案上。
“夫人今天日真是特別美。”冷丞相的目光在柳氏今日特地精扮的面上留戀。
縱然冷丞相心機深沉,可還是逃不過色~欲一關。
冷丞相看着看着,手開始動作起來。
“夫君。”柳氏將冷丞相的手柔柔捉住,身子旋轉一起,“別急嘛,我還要說正事呢。”
冷丞相見柳氏面色突然一本正經,也沒有不滿,反而溫柔問道,“什麼事?”
“老爺,昨日裡聽冷言諾說,原來那李狀元李若風對冷言月心思,差不離這回京就會向聖上請旨。”
“這事我聽過。”冷丞相點頭,眸光那冉冉升起的溫欲之色在眼裡旋轉升溫,而後手一把摟過柳氏的纖腰。
“既然言月得了李狀元的心,不如我們趁勢…。”柳氏語聲溫暖細媚,與冷丞相眼神一對,自然明白。
“天色已晚,不如去房裡…。”冷丞相細想之後,看着柳氏,語聲溫柔曖昧起來。
“老爺。”柳氏又一把捉住冷丞相的手,眼眉一亮一嗔,“待會到我房裡來,有好東西呢。”
“哦。”冷丞相一下子心癢癢。
可是想到柳氏說的好東西,手也放開,隨後柳氏如一陣風般飄出了屋子,冷丞相的手還僵在空氣中,精光四盛的眼裡滿是紅色慾光,心中想着一會兒趕緊去柳氏房裡。
收拾好公文,冷丞相就準備離開,剛要起身,便覺一道香風嫋嫋撲面而來。
隨後見門一開,一團白影跌落進來,正好撲進冷丞相懷裡。
“老爺,我怕。”懷裡傳來流雲軟軟嚅嚅的哭調。
冷丞相順勢將流雲抱緊,剛纔被柳氏挑起的無名火一下子又給撩拔起來。
“怕什麼?”冷丞相開口。
“流雲初來乍到,不想一人孤單入睡,想要老爺夜夜陪伴。”流雲邊說邊擡頭,一幅含量情脈脈,又媚眼如絲,情意深深。
冷丞相看着流雲精緻白嫩的臉,心中火勢早就大起,只是剛剛纔應了柳氏去她房裡,柳氏雖然年近四十,畢竟又是多年夫妻,可是…
“老爺。”流雲擡起頭,注意到冷丞相眼底的猶豫,更是一聲低喚,本今夜就穿得單薄,這一撒嬌,頓時覺得那灼人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衫傳透過來。
再夾着那年青張揚蓬勃的青春氣息,冷丞相再也顧不得,就連這裡是書房他也未在意,頭一低。
“唔…。”
“嗯…。”書房裡,簾簾飄搖,軟榻上,被翻紅浪,一室緋色迷迷。
柳氏院子裡。
柳氏此時衣衫半退,美人橫臥,露雪白豐潤之膚,而柳氏保養完好無暇的手臂上此時正拿着一紗薄透清涼的裡衣。
這是天香坊這季纔出來的新款衣衫,最是夫妻之間……最能和諧和諧。
如果此時冷言諾見到,怕會滿臉佩服,原來這情趣內衣,古人早有想到啊。
按理說老爺早該來了,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丞相過來,柳氏本來培育好的興致,都已失了幾分,幾經思忖,遂,起身,穿衣,向書房而去。
“呃…我的雲兒真美……”
夜瀾深靜,柳氏剛一入院子,便聽見書房內那羞人又毫不避忌的曖昧氣喘與聲響,那一瞬間連腳都擡不動了。
如果說這流雲與丞相是在內屋裡幹此事,她覺得還能承認,不過是男人難過美人關,可是,是在書房,她嫁與丞相多年,丞相最看重什麼,每次,即使興致再高,也絕計不會在書房……
而且,他知道她還在等她,爲了前日之事,她今夜特地不顧往日形象,也學着那些女子媚惑之態度,可是,他還與這小狐狸精在書房…。這麼大的聲響…。柳氏牙齒緊咬脣瓣,一手扶着月牙門,嬌好溫婉的面容在月色下顯得猙獰可怕。
而書房內做着規律運動的二人仿若不覺屋外那道凌厲欲置人死地的眼神,依舊繼繼和諧。
臂彎處,流雲擡起頭,承受着身上之人的動作,目光微偏看向窗外那不甚明瞭的剪影,嘴角一抹冷笑。
而丞相府屋頂暗影處,冷言諾看着那書房院子裡柳氏慘白猙獰的臉色,心情一下子舒爽如風過,就連白日被人下道的事兒也飄散開。
回頭再看了一眼屋內,咳咳,冷言諾耳根處一片紅雲,沒想到這謹娘找的人這麼上檔次啊,功夫不錯。
隨媽腳尖一點,冷言諾落在丞相府後院牆根處。
“小姐”暗處的香葉上前來。
“走吧。”冷言諾話落,帶着香葉身子輕起。
來過一次,又是手到擒來的五行之陣,冷言諾自然是駕輕就熟。
吩咐好一切,冷言諾慵懶的坐在之前明風的屋子裡,靜靜等待着,而在她的對面,明風靜靜的閉着眼睛清冷孤悠。
月色靜靜,窗戶半開,一冷月光傾複流泄照那幾進透明的容顏。
身後香葉同樣一襲男裝上前一步,看着冷言諾,“小姐,你真打算…。”
“勢在必行。”
“可…。”
冷言諾一擡手阻止了香葉接下來的話。
君子不背言,她不是君子,可是既然應了別人之求,那就得千方百計的做到。
……。
天邊清月滿掛。
一抹重紫身影飄進了屋內,帶來滿室繁花似錦。
“明公子想好了麼,用百年騎兵換回此間上千人口的安寧。”隨着男子話落,房屋周圍響起漸行漸近的雜沓腳步聲。
“真是巧,沒想到能在此地遇見定王。”隨着話聲,屋內燭火突然被點燃。
屋內一片光明。
楚浴染極其輕微的後退一步,看着冷言諾,然後一笑,“洛言公子竟也在此,實在是太巧。”這一笑間隱去眸中那一星詫異之色。
冷言諾往後一退,坐於牀榻上,似悠似嘆,“沒辦法,這明公子命不久矣,昨晚辭世,說是今晚有貴客臨門,讓本公子虛位以候,順便再告訴定王,定王想要的東西他手中實在沒有,又再順帶威脅了本公子一把要保住此間人信命。本公子向來心善自然就應了,哎…。”
楚浴染看着冷言諾,她笑得坦然,無絲毫畏懼與擔憂的望着他。
“百年前天慕先祖平國一手登乎,曾有隱世之族明族派出兩千能以一敵百的騎兵相助,據傳那兩千騎兵,個個驍勇善戰,精通百藝,從出生便開始訓練,無情我淚,卻比之死士更有血性。”楚浴染邊說邊看注意冷言諾的表情變化。
聰明如楚浴染自然已知屋內另一角的那位蒼弱青衣公子,這一代的後人辭世多去。
冷言諾突然極其無奈一嘆,“如果真有這百年騎兵那留到現在不是變成了殭屍?”
“殭屍?”楚浴染眉宇輕縮,而後一放,似乎明白了冷言諾口中殭屍爲何物,“洛言公子想來有所不知,這百年騎兵每一代向來效忠明氏族,斷然不會夭折,他們之中亦有後人,定然不會自世間消失。”
“那以定王之力都沒有查到他們的行蹤?”
“沒有。”
“庸人自擾之,我昨晚發現這個好玩的地方來的,剛一進來這人就要死了,臨死時說把這谷裡千餘人託附給我,你看吧,本公子向來呢又心善,他那麼一幅誠懇的說沒有應當是沒有。定王身居王爵高位,浪費時間去尋這些有的沒有有何作用。”
楚浴染聞言,眸光倏而聚起一抹幽光,“洛言公子當真看得開。”
“明人不說暗話,本公子亦向來言而有信,應人之事自實之諾,想來定王不會爲難這谷中千餘條無辜人命吧。”冷言諾看着楚浴染神情沒有半絲波動。
周圍突然起了風,風吹進屋內,涼意深深。
香葉早已出了屋。
燭火悠悠點亮生命的離世,照明黃泉彼岸引魂花,清幽冷孤。
衣袍拂起,袍角繁複美卉檀香滿鼻,如曼珠沙華般深重迷離。
許久,楚浴染笑了,“本王一心尋此,洛言公子覺得本王會如此輕易善罷干休?”
冷言諾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反正本公子既然答應了,自然不能不管,畢竟這人呢曾經救了我一命。”冷言諾說謊從來不打草稿的。
“轟隆”一聲,如平地驚雷,炸響了這座平靜寧然的山谷。
冷言諾面色一變,目光陰冷詫異的看向楚浴染,“你竟然…。”。
“轟隆”又是一聲,外面響起哭喊聲,救命聲。
“炸谷。”
“轟隆”又是一聲,冷言諾與楚浴染腳下的土地都鬆了鬆。
楚浴染看了眼冷言諾,隨後腳尖一點,躍出屋內,一出屋內,便見遠處紅光濤天,一聲接着一聲的爆炸聲,煙霧瀰漫,飛塵滿天,震得人耳鳴目恍。
“王爺,是那些民居爆炸了起來,估計裡面的人都逃不了。”一位黑衣人帶着一隊屬下急急奔了過來。
……
在楚浴染出屋子後,冷言諾同樣出了屋子,而她普一動。屋內所有擺設,除了明風那一處,其他轟然化成灰燼。
在冷言諾出子屋子後,屋傾瓦碎,傾刻間便覆了屋內那清瘦久悠的人。
高手過招,向來拼內力即可。
……。
“王爺。”黑衣人向楚浴染請示。
“查,我要看那些民居里到底有沒有屍體。”
“是。”男子領命,吩咐人下去查。
不一會兒,幾名黑衣人自風塵瀰漫中踏風而來,“回王爺全都炸得血肉模糊,驗證過是剛炸死的。”
楚浴染擺擺手,看了眼遠方黑濛濛的天與漸漸淹沒的紅光,很久之後,手一揮,“退。”
於是一大隊黑衣人如流星趕月般迅速退去。
山谷悠悠,血腥味,焦臭味飄在空氣中令人窒息。
一柱香時間過去,塵埃落盡,一眼望進的開闊平地上到處都是炸死的四分五裂的屍體。
不一會兒,楚浴染又帶着人折了回來,看面前滿目瘡痍,閒閒懶散的面容被風颳過,始終帶笑的眼眸笑意依舊不散,只是眸氏那極淡的血腥浮浮沉,顯得整個人越發妖嬈華麗詭異起來。
“退吧。”兩個字消於風中,捲走一地纖塵。
“炸了洞口。”遠遠的四個字再度隨風傳來。
人走物靜,這個夜晚註定不平常。
許久。
冷言諾輕輕踱步在殘肢屍體間,夜風襲來,捲起一陣血氣,她面色沉暗,想象屍體橫陳是一種景象,親眼看到又另當別論。
“小姐,入洞口被炸了。”身後響起香葉的聲音,跟在小姐身邊時日久了,面對此情此景,香葉也開始鎮定如斯了,雖然面色很是難看。
“嗯。”冷言諾輕輕點頭。
“大當家。”突然一聲,一大羣人奔出來朝着冷言諾齊齊一跪。
冷言諾迴轉身,夜色狼藉中,她端得是姿態清然,玉姿如貴,“你們這是做何,我只是圓了你們大當家的餘願,是他連累了你們,他想要保你們周全,可惜時與他,命不久矣,我不過算是個路過的。”冷主諾頓了一下看向遠方,又道,“不過,就是可惜了這麼些莊稼,今年大概你們得苦一些了。”冷言諾語氣淡涼,眼神平挑,遙遙看向山谷入口處,“楚浴染炸了洞口,從此後不會再有不相干的人踏入。你們且在此自由生活吧。”
領頭的二當家聞言,看着冷言諾,“大當家死了,你救了我們,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大當家了。”
冷言諾又看了眼滿地屍體,足足五百人的死士,雖說已非正常生人,可是如此真正的死去,還是觸目驚心,其實她的心,何其涼薄,以命換命。
冷言若慢慢回身,看着跪着的二當家,開口道,“我又不會留於此處,怎可做你們的大當家,我收了你大當家一千死士,雖說只有五百了,不過也是還個禮而已。”
說話間,冷言諾帶着香葉慢慢穿過人羣,她不想再問,這些人自有緣法,能爲她們保留這份靜土已屬不易,雖然這份靜土上終是留下不可磨滅的血腥,但是正是因爲這樣,他們才知道珍惜。
百年騎兵,楚浴染如此聰明之人也會相信?如若當真有,她冷言諾又怎麼會放過呢,世人愚昧,衝鋒爭之,必之屠然。
炸響雖大,但是這山谷冷言諾研究過,整個地理位置是處於一個坑形,所以爆炸也只限於此山谷之內。
所以這一夜,天慕京城的人依然酣睡,不知道曾經以後歷史上的一位奇女子曾於此夜做了如何的割捨。
夜黑,風靜,草清清,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冷言諾與香葉從一茂密的草叢裡走了出來,回頭看看,山谷悠悠,無論如何,這片山道將永遠平安,是福是禍,至少陰差陽錯的解決了一個潛藏的毒瘤。
突然草叢中似乎動了下。
“孃的,這地道挖得忒他媽小,老子差點擠縮在裡面。”
“跟上啊,跟上,快。”
冷言諾與香葉剛行出百米,便聽得身後草叢中壓低的聲音。
香葉偏過頭看了眼冷言諾。
冷言諾看了眼草叢,“出來吧。一看你們就不是些安份的主兒。”隨着冷言諾話落,草叢中出現六隻腦袋。
那個黑痣男二當家元志,賊眉鼠眼的阿賊,粗嗓子大塊頭的三當家張豐,結巴的結巴,以及一位長相較爲北方人粗獷的李域,和一位沉默少言的,女子,長得弱不禁風的女子,宛香。
這宛香也是她安排二當家他們下去埋地雷時認識的,是村中一位普通人家的女兒,長得還算清秀,許是因爲長年幹莊稼的原因,皮膚較平常人要黑些。
六人面色皆恭敬謙順的看着冷言諾,冷言諾知道不只是因爲她救了全谷的人,還因爲她最找到時他們同伴的屍體,遵着那羣螞蟻便找到了早被那背叛的清秀少年殺害的小強。
找到小強時,他的屍體上正有千萬只螞蟻在上面蜿蜒爬行。
清秀少年醒來後做了什麼恍然不知,衆人亦沒有說出真相,覺得就讓他快樂的生活下去好過得知殘忍真相。
“那…。個,我…。們…。”結巴男一開口就讓冷言諾想笑,“你們想要跟着我,還是不打算留在谷裡。”
二當家向前一步,對着冷言諾當先跪地,“你是大當家交心的人,我們幾人是待不住的,商量下決定跟着公子。”
“是啊,反正,反正大當家之前也說過,我們可以自由選擇的。”弱不禁風的宛香清清柔柔的開口。
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女子出現在一羣山賊當中。
冷言諾看了眼香葉。
香葉領意,上前一步,“我家公子四海爲家,漂泊慣了,你們吃得了苦。”
“當然。”三當家張豐的粗嗓門適時的響起,響在這寂靜黑衣裡,震得棲息的鳥兒從夢中驚醒,撲騰撲騰翅膀飛向高空。
冷言擡看看看被驚嚇而跑的鳥兒,低眉一思忖,“我聽說北山軍機大營最近在招兵,皇上特派的李狀元與一萬兵馬正在去雲谷郡的路上,這兩處地方想必於各位都是有大作爲的。”
“屬下明白了。”六位男女突然噗通一聲給冷言諾跪下。
“風雲豈是池中物,我知各位必有前程,都去吧,今日我們就當沒見過,你們從沒有任何威脅。”冷言諾隨手一揮,拉着香葉足尖一點奔向某處。
看着眨眼間便消逝的兩抹黑點,六人目光一對,相繼分開,去向需要他們的地方。
而這,只是發生在京城效外夜晚一個小小的插曲。
冷言諾與寒霜一路急行掠風,在一片樹林裡停下準備找個隱蔽點換衣裳,樹林枝繁葉茂,遮住滿天星光月色,一片濃濃郁鬱的草木清香撲在鼻端,挾起一絲風,整個人清明神曠。
“公子…。”身後的香葉剛想開口被冷言諾突然一個手勢住了口。
二人繼續朝前走着,也並未打算替換衣裳。
“嘻嘻…。”一聲如銀鈴般的笑聲飄在林中,俏皮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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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給過吧,給過吧~~~唔唔,改得我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