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了幾秒,她轉過有着五個手指印的臉,對着顧晴美,眸光冷冽,“你敢說你不是?藍鬱東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你心裡最清楚,就因爲你,藍鬱東纔始終無法化解仇恨。你的種種作爲,根本就沒資格在這裡胡說八道!”
顧晴美同樣狠狠的看向女兒,語氣裡已是沒有一點人情味兒:“他母親之所以會死,完全是她自作自受,誰讓她那麼軟弱?誰讓她那麼矯情?這個世界上,太過軟弱的人本來就該死!”
“呵呵,你倒撇地一乾二淨,如果不是你去勾引人家丈夫,她會得抑鬱症,她會想不開?”
“噢,是嗎?”這時,盯着狂怒女兒的顧晴美,語氣卻突然慢了下來,只見她拿真綢餐巾擦了擦嘴角,十分風情地拿手摸了摸自己依舊白嫩緊緻的臉,“我怎記得,是藍超林主動半夜三更爬上我的牀的?”
這話已是不要臉至極。頂着辣痛,顧生媚嘴角浮出一絲慘笑:“我今天之所以有這個下場,你是要負大部分責任。媽——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媽,你是不是覺得人永遠都不會老啊?你錯了,每個女人的最終結局都是成爲一個黃臉婆,然後你就會發現,原先對你百依百順的男人,扔掉你時比扔桶垃圾都痛快!”
“哈哈,是你錯了。小媚,我是說呀,你這個人,根本就不會利用自己的優勢。”顧晴美一邊笑着,一邊拿出鏡子補妝,“我這張臉,不僅漂亮,而且還長得很有特點,不光是我,寧彩萍和藍鬱東的母親同樣如此,只是她們沒有發現罷了。”
顧生媚沒能聽懂她說的話,卻也不想再跟她爲這種事爭執,“你長什麼樣跟我沒關係,不過很慶幸,我跟你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她說完,拿起一旁的包,從裡頭掏出一張人民幣,往檯面上一擱,眼神冷冽如這冬月的寒風,“你回去告訴藍超林,如果他敢跟我搶小聰,我會拉着整個藍家同歸於盡,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他就試試。”
宛如淬了冰的話剛落下,她推開身後椅子,站起身往門口邁去。盯着女兒漸行漸遠的身影,顧晴美滿目薄涼,滿是風情的身姿輕輕靠在了米白色的沙發上。
顧生媚頂着面上的辣痛,踉蹌地步出咖啡廳。
其實,她只是嘴上狠而已,相較於那逆天的母親,她的狠毒不過如小姑娘任性般的脆弱。
坐上駕駛位,她渾身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臉埋在臂間,眼眶裡的溼潤終於肆無忌憚地淌了下來。
本來以爲,只要跟母親斷絕關係,只要跟藍鬱東解除婚姻,她就可以毫無所謂地行走在人世間,快樂勇敢地面對幸福生活了。即使再面對母親、妹妹和藍家那些惡毒的嘴臉,她也會無動於衷。
可是現在看來,她徹底錯了。藍家怎麼可能就此放過她?母親這個女魔般的存在怎麼可能就此銷聲匿跡?
她還要繼續面對這些是非,還要繼續糾纏於這無窮無盡的愛恨情仇當中。而可憐的藍小聰,仍舊沒能擺脫掉成爲棋子或籌碼的命運。
爲什麼?老天爺爲什麼如此不公平?她爲什麼還要遭此磨難?她的兒子爲什麼還要跟着他受苦?
還有那該死的龍浩炎,爲什麼要一直纏着她不放,如果他不出現,她怎麼會像如今般心神不寧、情絲煩亂!
方向盤已經被淚水打溼,她趴在那裡,無聲無息地,任由淚水揮灑。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下起了雨。
她無力地擡起頭,打開雨刷趕走玻璃窗上的水霧。後視鏡中,她的臉頰早已腫脹。
顧晴美這一巴掌,打地夠狠!
她運了一口氣,發動車,打盤,開始往家趕。現在這個樣子,她是沒法再去公司了。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菜市場,買了一段上好的鮮豬肉,一條牛肉,外加幾隻大蝦。
然後一下午的功夫,全部用在了做飯上。
等她把藍小聰接回家,小王子一進門,客廳裡就滿是肉肉的香味了。
“媽咪,你終於給我做紅燒肉了!啊,還有牛肉跟大蝦,謝謝媽咪!”
看着兒子興高采烈的樣子,顧生媚嘴邊扯出了一縷笑,可當小聰一轉身,她的眼睛就又溼潤了。
飯桌上,藍小聰正在大快朵頤。平時,顧生媚這個當媽的,嚴格按照專家給出的食譜,每天至多給他二兩肉吃,這樣雖然健康,卻到底失了趣味。如今小王子終於能肆無忌憚吃一頓,別提有多高興。
今天,顧生媚把心內所有的愧疚,都寄託在了這滿滿一桌美味上面。
她就一直這樣盯着孩子看,直到被小聰察覺:“媽咪,你怎麼不吃呀?”
“媽咪吃過了,小聰快吃吧,吃完還要寫作業。”
“噢,那媽咪再吃點吧。”小聰乖乖地給她夾了一隻大蝦。
“小聰,你長大了會不會怪我?”
小聰擡起頭,雖然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卻聽得出媽媽的語氣很凝重,“我爲什麼會怪媽咪?”
“都是因爲媽媽,小聰纔會生在單親家庭,纔會在做親自遊戲時沒有爸爸……”顧生媚說不下去了,只好深深地低下頭,佯裝在吃飯。
看到顧生媚傷心,小王子登時就變了臉色,急忙將手裡的大蝦扔下,鑽到媽媽懷裡,拍着媽媽的背說道:“媽咪別哭,有小聰呢。”
顧生媚捧起兒子的臉,不禁破涕爲笑,只不過眼淚卻流的更兇了。
“小聰是媽媽的頂樑柱,媽媽是小聰的保護傘。”
“什麼叫保護傘?就像炎炎那樣的嗎?”小王子一臉認真的問。
顧生媚先是一愣,然後擦了擦眼淚,將孩子抱在懷裡:“不管他是誰,只有真心想保護你的人,才能叫你的保護傘,小聰一定要記住。”
小王子摟着顧生媚的脖子,輕輕“嗯”了一聲。此刻,在他心裡,龍浩炎的身上,已然又多了一重屬性。
母子倆就這樣抱着,不一會兒,藍小聰就睡着了。
顧生媚又樓了兒子一會兒,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將他抱到了小臥室。
她的心情依然很沉重,可同時似乎也好了很多。藍小聰只有五歲,但對她來說,卻已是不可或缺的力量源泉。
她走回客廳,轉到廚房,將碗筷收拾乾淨,然後又燒了一壺水,準備等藍小聰醒過來後給他衝兒童奶粉喝。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走到壁櫥邊,從包裡掏出了手機。當看到屏幕上那串號碼時,第一反應就是掛掉。
這一天真是討厭什麼就來什麼。她不想再聽到藍鬱東的聲音,一切關於他的事,都不想再聽到。
她隨手把手機丟在景泰藍邊的儲物架上,每走幾步,鈴聲卻再次響了起來,她伸手過去,再次掛斷,幾秒後,手機又“嘀嘀”起來,這次是信息的聲音。
拿近看,藍色的屏幕上明晃晃的顯示着五個字:急事,接電話。
她無奈地呼了一口氣,按下接通鍵,側頭應道:“喂?”
“你今天怎麼沒到公司?”那邊的聲音有些憤怒。
“我明天再去。”顧生媚一點都不想解釋。
那頭一時沒說話,只有那粗重的鼻息清晰可見。
“沒什麼事我先掛……”
藍鬱東粗暴地將其打斷:“顧生媚,別忘了你現在還是藍氏的員工,我是你老闆,只要在這裡待一天,你就應該受我指揮!”
“沒說不是,藍總。”顧生媚喝了口水,壓下心底的痛。
“呵,瞧你牛的……”突然間,那邊轉換了一種語氣,“如果你真不想來,我也成全你。你今天沒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現在龍帝的珠寶新品進入宣傳期,需要藍氏設計師跟進,而這次點名的,卻不是你這個首席,而是剛來不久的顧小柔。”
“她畢竟剛從國外回來,鍍了金,比我有賣點,就讓她去吧。”顧生媚面容平靜。
那端的藍鬱東冷哼一聲:“顧生媚,你是真傻還是賈傻,這次龍帝宣傳的,就是你設計的那套項鍊!項鍊的主人不讓去,反而讓一個新人代替,這不是明擺着要羞辱你嗎?”
顧生媚心裡漏了幾拍,別的她可以不在乎,但那條項鍊寄託了太多感情,讓她不得不在乎!
“你說什麼?我設計的項鍊,不是明年纔開始宣傳嗎?”
“我怎麼知道龍浩炎又在弄什麼幺蛾子?反正,這次的珠寶新品推廣,是由龍帝新成立的子公司金爵公司負責的,人家點名要顧小柔去做推廣,對你,卻一個字不提。顧生媚,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呵呵,顧生媚怎麼不知道?藍鬱東這一串話,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兩個字:封殺。
“金爵的背後就是龍帝,人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顧生媚,你現在終於明白以前我說的話了吧,龍浩炎對你只是圖個新鮮,一旦你不順遂他心意,立馬就讓你難堪!人家有個名媛千金在身邊,憑什麼去找你這個生過孩子的婦女?該醒醒啦!”
顧生媚扶着額頭,竟然沒有一點爭辯的力氣,只好任由他繼續說下去。她並不確定這件事是否一定就是龍浩炎所爲,也不想做深究,無論是報復還是威逼,她都無所謂。
“不管怎樣,以後,你恐怕很難再有出頭的機會了,而一個沒有影響力的設計師,價值基本爲零,所以,我不得不暫時將你雪藏了,你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