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就趕到了正德大廈。
這裡是僅次於龍帝大廈所在區域的L市副中心，到處都是購物逛街的紅男綠女，和來去匆匆西裝革履的白領金領，也是說不盡的繁華。
顧生媚一下車，就趕到了大廈正入口左邊的薰野咖啡廳。
她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窗後面正在看着雜誌的藍鬱東，陽關照在他臉上，卻依舊顯得冰涼無情。
“堵車，晚了五分鐘，抱歉。”
顧生媚見到他第一句話，便是道歉。因爲這個善良的女人覺得，離婚是她提出來的，如果對方好不容易同意了，她至少在態度上應該遷就一下。
藍鬱東嘴邊擠出一縷笑，將雜誌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本英文版的《花花公子》雜誌，一位金髮碧眼的女郎正毫無遮擋的躺在封面上。顧生媚打眼一瞧，心裡頓時生出厭惡。
“你以爲這是在你家麼？快收起來！”
“有好東西，就給大家分享，難道不好麼？”
“你真是有理，實在想看，你可以訂個包廂啊，爲啥還在公共區域？”
誰知這時藍鬱東卻冷冷一笑。
“我們馬上就不是夫妻了，你管不着。”
而顧生媚也是一陣冷笑。
“我纔不稀罕管你呢，愛聽不聽。”
藍鬱東向後仰去，十分懶散地躺在奶白色的沙發後背上，眼睛一直盯着顧生媚的臉。
服務員端來了兩杯咖啡和一小塊芝士蛋糕，另外有兩塊小巧的酒心巧克力。
顧生媚眉頭一皺。
“我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不能接觸酒精。”
藍鬱東慢慢眨着眼睛，似乎要睡着。
“你隨便。”
“寧律師在哪？你不說要看協議麼？”顧生媚有些急了。
“不要急，慢慢談，五年婚姻，說離就離，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了。”
顧生媚看着他那樣子，登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姓藍的，你到底有什麼意思？”她聲音有些大，鄰座的客人好奇地看了這邊一眼。
藍鬱東慢慢直起身子，眸子裡漸漸透出一抹危險的顏色。
“什麼意思？我想，既然是你提出的離婚，那麼，要想我同意，你得答應幾個條件！”
聽他這麼一說，顧生媚反而沉靜了下來，她的手交疊在腿上，語氣冷淡又沉穩。
“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要，淨身出戶。”
藍鬱東咬了一口酒心巧克力，嘴裡慢慢嚼着。
“這個就免了，錢財方面我不會虧待你，省得人家說我藍鬱東欺負女人。”
“是麼？”顧生媚面露譏諷，冷冷一笑，“欺負女人的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美女爭着往上貼呢？”
藍鬱東含了一口咖啡，把喉嚨裡又甜又澀的汁液衝了下去。
“得了吧，既然跟我離婚，還想繼續管我褲襠裡的那些事兒？”
“我只是陳述事實，”顧生媚扭回頭，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多想了。”
“噢……”藍鬱東點頭，卻又突然直起身子，以一種異常認真的眼神，看着她，“真的什麼都不要？”
“我不要你們藍家的東西！”
“藍小聰也不要？”
顧生媚心裡猛地一跳，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原來，這個男人一直沒有忘記拿小王子當籌碼，她顧生媚還是太天真了。
“就算舍了這條命，我也要我兒子。”顧生媚冷冷地看着藍鬱東，眸子裡充滿憤恨，“你想怎麼着吧？”
藍鬱東雙手一攤，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我沒想怎麼着啊。關鍵是老爺子，他風光了大半生，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兒子孫子麼？我們家已經三代單傳，他怎麼可能同意讓你帶着小聰走呢？”
顧生媚咬着牙，恨不得馬上就給這個男人一耳光。她低聲怒道。
“你明明知道小聰不是你親生骨肉……”
“那又怎樣？”藍鬱東打斷了她的話，然後點上一支菸，抽了幾口，“小聰姓藍這一點可是誰也改不了的，只要你我不說，誰也不知道。顧生媚，難道你還真想帶他去做親子鑑定麼？”
顧生媚的心臟彷彿落入了冰窟。藍鬱東這次，算是把她的底牌摸透了。這個所謂的基因鑑定，只是她在困頓至極想出的不得已的辦法，回頭冷靜下來細想，其實有不少隱患，最大的一點，就是藍小聰在以後沒法做人。在顧生媚心裡，她自己的名譽可以不要，但藍小聰的人生，卻不得有任何損害。
“既然這樣，那這協議恐怕籤不了了，我們法院見吧。”
她說完就要起身拿包，卻被藍鬱東一下子擋住了。
“其實，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商量……”
顧生媚盯着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坐下，表情恢復了之前的冷淡。
“說你的條件。”
“傳宗接代的事，現在醫學技術那麼發達，說來其實就來了，老爺子那邊好糊弄。而我的條件，就在於你。”
“在於我？”
“對，藍氏現在正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我想要你在離開藍氏，離開藍家之前，再做最後一點貢獻，如果你做到了，藍小聰必然歸你。”
顧生媚坐在沙發上，姿勢十分優雅，而臉上卻冷若冰霜。
“上次爲龍帝合約的事，你就出爾反爾，讓我如何再相信你？”
“這一點，你儘管放心，”藍鬱東冰冷無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待會兒，寧律師不但會給你一份離婚協議書，還會給你一份我倆的契約書，上面白紙黑字，你只要辦到我接下來說的那件事，我就同意藍小聰歸你，到時候誰都無法抵賴。”
顧生媚看着藍鬱東的眼眸，好一會兒，才吸了一口氣，問他。
“要我辦什麼事？”
藍鬱東將咖啡喝盡，又小孩子嘴饞般捻了一點芝士，含在嘴裡，“你知道千雄集團吧？”
“千雄集團是僅次於龍帝的世界第二大跨國集團，這誰都知道，神秘的是它的掌門人。”
“不錯，光從記憶力和思維的靈活度來看，你還是當年的那個顧生媚……”藍鬱東將手輕輕一拍，眼神卻越來越詭異，“你知道麼，我派人打聽了，千雄集團就是藍氏起死回生的唯一希望，他們現在有個大訂單，我託關係，要到了投標資格。你只要幫我拿下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顧生媚不禁蹙起眉頭。
“我只負責設計，不擅長喝酒碰杯的事，你讓銷售部門的人去應付吧。”
藍鬱東輕輕一笑，瞳孔裡的顏色逐漸渾濁。
“這個我說了不算，千雄總裁說了，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一向佩服你的才華，所以，想跟你當面交流一下。”
“怎麼交流？”看着藍鬱東的神情，顧生媚忽然後脊一冷。鑑於上次跟龍帝談合約時，他不惜要求老婆跟別人上牀換合同的嘴臉，她不得不小心。
“看把你緊張的，”藍鬱東抽出張紙巾，那表情似是請求，又似是威脅，“千雄總裁是個女人，能把你怎樣？”
顧生媚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心裡想：雖然現在還是藍鬱東掌握着主動權，但畢竟比之前好了許多，畢竟有了一線希望，況且這次有簽字畫押的契約做保障，到時候藍鬱東就算想抵賴也抵賴不了，那麼，一旦拿到合約，她跟小聰的自由和幸福，便指日可待了。
想了幾回，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好，我答應你，一言爲定。”
藍鬱東將菸頭揉滅在菸缸裡，吐了最後一口煙。
“那就下午先把契約簽了吧，中午我請你吃飯。”
顧生媚瞄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吃，外面的飯吃不習慣。”
見她提起包要走，藍鬱東也站了起來，眸子裡的顏色深不見底。
“下午三點見，祝你好運。”
顧生媚頭也沒回，急匆匆走了。
其實，她之所以不跟藍鬱東吃飯，主要是爲了空出時間諮詢一下律師的意見。
一個女人就算再冰雪聰明，如果不是律法專業出身，對許多複雜繁冗的條文就不可能一下子瞭解透徹……況且，藍鬱東的爲人，實在不太讓她放心，雖然簽了契約，但萬一藍鬱東在哪個角落裡下了套，她功虧一簣不說，最後甚至連藍小聰的撫養權都爭不到。
顧生媚越想，越覺得需要給自己找個靠譜的律師，好好問一下。
由於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她決定先回家翻翻以前的工作記錄和藍氏的通訊薄，看看能有什麼線索。
……
來到車前，正要打開車門，她卻突然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已經很多時候不見，卻依舊濃妝豔抹的於素帆。只見她匆匆從薰野咖啡廳的後門出來，打着陽傘，停在了旁邊的臺階上。看那神情，似乎是在等人。
顧生媚坐上車，將車窗搖下，小心地觀察着那個方向。
這女人在這時候跟她出現在同一個地方，讓人不得不懷疑。她不是已經提交了辭職報告了麼？難道她跟藍鬱東還有什麼牽連？
顧生媚直覺上認爲，於素帆肯定是從什麼渠道，比如藍鬱東醉酒的時候，知道了她跟藍鬱東已經秘密結婚的消息，而如今兩人即將離婚，那麼，屬於她於素帆的機會就來了。
或許這一次，這個已經三十多歲的女人，真能如願以償地當上藍家少奶奶。
顧生媚這樣想着，眼前卻又突然閃入了一道身影。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接於素帆上車的，不是藍鬱東，而是龍帝總監刑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