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玥是顧家名正言順的千金小姐。
顧明意的心裡有些防備，深知自己與她的差別，因此只是點點頭，並不說什麼。
誰知道顧明玥竟一下子笑開了，眼睛裡只滿滿的好奇，並沒有別的情緒。
“我從我媽媽那裡聽來的，還以爲她是在騙我呢，沒想到真的有。”
顧明玥眼睛彎彎的，“你別怕，咱們都是爸爸的女兒，你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沒關係，回來就好了。”
顧明意心裡吃了一驚，沒想到顧明玥是這樣的性子，天真爛漫彷彿不諳世事一般，對她這個私生子，還是她爸爸婚前的私生子，竟沒有一點仇恨的情緒。
顧明玥像是擔心她緊張，於是輕聲地跟她說話。
“我們一家和大伯伯一家住一塊兒，還有爺爺，其實家裡人不多，你來了剛好熱鬧一點呢。”
看着少女單純的笑容，顧明意也忍不住放鬆了戒備，剛想說話，身後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玥玥，你跟你姐姐說什麼呢？”
顧明意閉上了嘴，默默地轉頭，看到尹月琴已經回來了。
見她看向自己，尹月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雖然好看，卻沒有什麼溫度，全然是挑不出問題的客套。
“我就叫你小意吧，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一會兒上去看看，還缺不缺什麼，缺的話，直接跟管家說就行，或者來找我也可以。”
說着，尹月琴拿出一張卡，遞給顧明意。
顧明意一愣，不明所以，剛想拒絕卻聽見尹月琴平靜的聲音，“拿着，顧家的女兒都有這樣一張卡，每個月裡面會打入給你的花用，這是顧家女兒的待遇。”
顧明玥也笑起來，“你趕緊拿着，不然要買一些喜歡的東西可就沒錢了。”
顧明意默然，猶豫了兩秒鐘，還是將卡接了過來。
尹月琴見狀，眼裡浮現出淡淡鬆動，還算是個聽話的，那就好。
她心裡當然是不願意見到這個人，可是再不願意，她也必須做出一個當家主母應有的風度。
好在，只需要給她一些錢，供她吃供她穿，等她嫁出去之後，就可以完全當作沒有這個人了。
反正現在她這個年紀，也離嫁出去不遠了。
尹月琴笑了笑，“晚上爺爺出院，剛好你又回來，所以家裡會辦一場家宴，你先上樓休息吧。”
顧明意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她轉身，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一陣歡快的腳步聲，“我陪你上去吧，我也剛好……”
“玥玥。”
尹月琴聲音淡定，“你的寶石賞鑑課就快遲了。”
“媽……”
顧明玥拖長了語調，一副撒嬌的口吻，然而尹月琴不爲所動，她只好善罷甘休，鼓着臉離開了。
顧明意繼續邁動腳步，跟着傭人往自己的房間走。
她覺得她大概知道，爲什麼顧明玥會養成這樣的模樣。
她預想着回來顧家，必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顧家的人必定會針對排擠她，可是她卻錯了。
顧家的人，根本，沒將她當成一回事！
顧明玥纔是人如其名，皎皎明月，家中千寵萬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不需要跟人耍心眼學算計。
跟她比起來，自己算什麼？
顧明意握了握手，掌心那張銀行卡，有些割手。
“小姐，您的房間到了。”
傭人退下，顧明意推開房門走進去。
房間佈置得也很不錯，雖然不至於用心，可該有的，一樣不少。
顧明意關上門，在沙發上坐下來，忍不住將手埋在掌心裡，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
初來乍到，顧明意對一切都十分生疏，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在沙發上出神，等到外面有人敲門，窗外的天色已經不早了。
“小姐，夫人請您下去，老太爺要回來了。”
顧明意應了一聲，稍作收拾，便跟着人下了樓。
走到樓下的時候，她嚇了一跳，樓下竟然這麼多人，都是……顧家的人嗎？
看見了她，那些人也都將目光掃過來，顧明意微微有些不自在，卻見顧明玥走到她的身邊，皺了皺眉，“你怎麼不換一件衣服？”
“我的衣服，怎麼了嗎？”
顧明意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她擡頭看去，顧家的所有人，都幾乎是盛裝打扮，她這件放在外面還算可以的衣服混在其中，立刻就顯得寒酸且不倫不類。
可是沒有人，提醒過她這些……
顧明意咬了咬嘴脣，想着要不要現在上去換，門口卻一陣騷動。
“是爺爺回來了。”
顧明玥笑着擠到前面去，顧明意透過人羣，見到了她在醫院裡見過的那位老人，正是自己給他獻血的那一位。
人羣散開，顧老爺子慢慢地走進來，經過顧明意身邊的時候，她明顯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了過去。
顧明意打了個哆嗦，再看過去，顧老爺子已經走過去了。
她低頭默然，跟在衆人的身後走過去。
“爸，您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嗎？真是嚇死我們了。”
尹月琴上前，姿態語氣端莊得體，顧老爺子笑了笑，“沒事了，這人老了，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不過老天不肯收我，我就只好又回來了。”
“爸您說什麼呢，您可是會健康平安，看着顧家這些兒女們各個有出息的。”
尹月琴的話並不過分諂媚，說得顧老爺子心情甚好，然而另外一邊的一個女人，眼色就不那麼和善了。
“爸，聽說你這次住院，剛好遇見了一個跟您擁有同樣稀有血型的人？那可真是太巧了！這世界的巧合可真不少呢，不知道這位恩人是誰，咱們也好感謝感謝。”
顧明意心裡一凜，擡眼看向那個女人，顧明玥在她身邊悄悄的說，“那是大伯母，奇怪，她應該知道給爺爺輸血的人就是你呀，還有什麼好問的？”
顧明意苦笑，怪不得剛剛顧老爺子看自己的眼光，和在醫院裡截然不同，他大概也覺得太巧了吧？
需要輸血的時候，剛剛好與一個符合血型的人在身邊，結果剛剛好就是他兒子流落在外的女兒，又迅速地被接到了家裡來……
若說是巧合，還不如說，是實現就安排好的，只爲了能進來顧家！
尹月琴微微笑起來，“大嫂說得對，可不就是巧嗎，無巧不成書，說明這人天生與咱們家有緣。”
顧老爺子的眼睛輕輕眯了眯，眼睛落在顧明意的身上。
“你來。”
顧明意打起精神，不卑不亢地走過去，沒有任何膽怯和心虛，倒是讓顧老爺子眼裡的防備稍稍消散。
“你的事情，我已經聽你的爸爸說過了，上一輩的恩怨我也不想管，既然你是我們顧家的血脈，往後，你就是顧家的人。”
顧明意點點頭，表示她會記住的的。
見到她還算乖巧懂事，顧老爺子也就沒再說什麼，倒是一旁的大伯母掩着嘴輕笑起來。
“要說還是弟妹有兒女福氣，好端端地多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兒，還長得這麼漂亮好看，真是讓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尹月琴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瞬間又恢復正常。
“大嫂不用羨慕，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好，或許大嫂也有這個福氣呢。”
“……”
汪海燕頓時氣急，偏偏尹月琴說的話她還不好反駁什麼，只瞪了她一眼，轉開頭不去看她。
尹月琴臉上仍舊是柔柔的笑意，溫婉端莊，氣質高貴。
……
家宴上，顧明意才真正覺得，自己有多麼地格格不入。
哪怕從進入顧家到現在，她一句譏諷的話都沒有聽到，那種不和諧的感覺，仍舊讓她苦笑。
“玥玥，這就是你的姐姐啊，怎麼也不知道穿得好看一些，這不是對爺爺不尊重嗎？”
顧明玥的身邊，一個比她大一些的姑娘，聲音毫不掩飾。
“她……剛來，所以不知道啦，而且我看她也沒帶什麼行李。”
那是顧家長子顧正言的女兒，顧明涵。
聞言，顧明涵白了顧明意一眼，“怪不得要來顧家，你可要小心點，別讓她搶走了屬於你的東西。”
顧明玥無所謂地笑笑，從小媽媽就教她要心性豁達，沒什麼是需要她放下臉面去爭搶的。
更何況自己的這個姐姐……，從進來就沒聽她說過幾句話，明顯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啊。
苦笑過後，顧明意的喉嚨裡，像是堵了棉花一樣，脣瓣動了幾下，沒有說話。
從最初忐忑不安，慌張，自形慚愧……到現在，她一點一點變得淡然了。
不管她是陶意，還是顧明意，她就是她。
不必要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只需遵照自己的本心，平靜的生活，然後早日查出當年的往事。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顧老爺子因爲大病剛剛好，並不能久坐，十分鐘後，老爺子朝小兒子遞了個眼神，讓顧正亭送他回房間。
顧正亭心裡正有話說，立刻扶着父親離去。
兩人走得很慢，交談的話更是低沉。
“爸爸，我瞧着這孩子不錯，想把剛剛收購來的酒店給她打理，一來補償她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二來，將來就給她做嫁妝。”
那個酒店他暗中剛剛收購來，地段十分不錯，很有發展前景。
顧南勇一向疼愛這個小兒子，想了想，道：“就按你說的做。”
“謝謝爸爸！”
顧南勇看了兒子一眼，輕咳一聲，“她和那個墨君夜現在怎麼樣？”
“聽說，是分手了。”
“哎！”顧南勇嘆氣，“其實要不出了那件事，墨家倒是個好的聯姻對象，可惜了！”
“我顧正亭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顧正亭清傲一笑。
“你別忘了，她和墨君夜還有個兒子，剪不斷，割不斷的！”
顧正亭想着小意求他的事情，眉峰微微挑起，“爸爸，走一步看一步。”
……
顧正亭回到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他大大方方坐下，正色道：“剛剛爸爸說，把海博酒店交給小意打理，讓我在飯桌上宣佈一下。”
顧明意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這個顧明意就是她自己。只是，爲什麼要把酒店交給她打理呢，她只是個幼兒園老師啊！
汪海燕一聽這放，氣就不打一處來。
憑什麼？
憑什麼私生女一回到顧家，就接手了最好顧家最好的酒店，這女人不過是個帶小孩的，哪有什麼本事管理酒店。
這個老爺子也太偏心二房了。
“二弟，這不太合適吧，不是我做長輩的看不起，她根本不懂什麼叫管理，別到時候弄砸了。”
“不懂那就請人教，爸爸說了，這是給小意的嫁妝。”
汪海燕一聽是嫁妝，心裡的就更不舒服了。
一旁的顧明涵冷笑道：“這領回來的，就陪了嫁妝，我們在顧家生，顧家長的，反倒是沒有，爺爺他……也太偏心了吧。”
顧正亭眼光一厲，笑着將頭看向他的大哥顧正言，“大哥，這話我怎麼聽不懂？”
顧家女兒沒出嫁之前，都會給一分產業作陪嫁，有的是商場，有的是酒店，有的是房地產。
顧正言到底也是官場上的人，目光冷冷的剜了老婆、女兒一眼，厲聲道：“爸爸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的質疑。都給我閉嘴吃飯。”
顧明意脣動了動，想找機會說話，只是飯桌上你一言，我一語，她插不進話。
這會終於平靜了，她摸着掌心的冰涼，開口道：“爸爸，這個酒店讓爺爺收回去吧，一來我的確不會管理，二來，我也不需……”
“孩子！”
尹月琴立刻打斷她的話，“這是顧家的規矩，規矩是不能亂的。再說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這麼多的苦，就算爺爺疼你多一點，也是正常的。大哥，大嫂，你們說是不是！”
顧正亭輕輕看了妻子一眼，嘴角泛起笑意。
……
夜涼如水。
顧明意看着窗外的燈火，嘴角無奈牽出個笑容。
顧家有兩房，兩房各有一兒一女，家產都很平均。現在二房多了一個她，這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
也難怪大伯母要發飆。
只是，她回顧家，並非爲了拿嫁妝，一旦媽媽的事情查清楚，她馬上就會離開。
就算跟着小姨四處流浪，也比在這個大家族裡你爭我斗的強。
這種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他們在食物鏈的最頂端，而她只想過平凡普通的日子，
顧明意輕輕嘆出一口氣，心裡分外想念墨家的日子，只是這樣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復返了。
也不知道阿澤這個時候，在幹什麼，有沒有想念她。
就在這時，手機響，似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然是墨家的。
顧明意心中一喜，正要去接，卻突然停下了手，沉吟了幾下，才劃開了手機。
“喂，媽媽！”阿澤的聲音如期而置。
顧明意眼底泛上晶瑩。這個聲音，是她又想聽到，又怕聽到的。
“阿澤，媽媽的小寶貝。”
“媽媽，你現在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在很遠的地方，可很久才能回來。”陶意聲音放得很柔。
“噢！”阿澤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媽媽你走了，爸爸也出差了，家裡就剩下我一個人，真沒勁！”
他出差了？
顧明意的心裡咯噔一下，心裡的痛，一陣陣涌上來，“阿澤乖乖的，爸爸媽媽其實都想陪在你身邊，但確實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知道！但是你們要早點回來，我想你們都回來！”
顧明意的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她捂着嘴不讓聲音發出來。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媽媽一定要嫁給陶斐了。
因爲在孩子的生命中，爸爸，媽媽是最重要的兩個人，缺一不可。
“阿澤乖，媽媽處理好這邊的事情，一定早點回來。你在家乖乖的聽話，想媽媽了，給媽媽打電話。我們還可以微信聊天，QQ聊天……”
顧明意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歡快,然而淚卻順着她的臉頰一滴滴落下。
“媽媽，其實很想你……很想……很想……”想到胸口發酸，發脹。想到一閉上眼，就是他的小臉。
“媽媽，我也想你，很想……很想噢！”
顧明意緩緩閉上眼，將心底的酸澀硬生生壓下，“好了，阿澤，早點睡吧，我們明天再通電話。”
“媽媽，晚安！”
“阿澤，晚安！”
顧明意掛上電話，淚眼婆娑的看着手機。
什麼酒店，什麼顧家，根本不如阿澤的一通電話重要。明明就在同一個城市，母子二人卻無法相見。
顧明意覺得，她現在，纔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
M國的傍晚。
晚霞美豔到了極致。
高爾夫球場上，墨君夜一身休閒裝，向身旁金髮碧眼的老外伸出手擁抱了一下。
“大衛，這次的事情非常感謝。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說話。”墨君夜的英文非常的流利，地道。
大衛聳聳肩，“以爲你不會趕過來，沒想到還是來了。也好，我們兄弟幾年不見，這一回總算見着了。走，晚上陪我喝一杯。”
墨君夜歉意一笑，“今天怕是不行了。”
“怎麼，佳人相約？”
“確實是佳人，不過是我的外婆！”
大衛哈哈一笑，大掌在墨君夜肩上拍了兩下，“替我向佳人問好，告訴她我會去專程拜訪，到時候希望能有一頓豐盛的Z國菜。”
“外婆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墨君夜再次向大衛擁抱了下。
……
從高爾夫球場出來。
墨君夜鑽進車裡，阿離回首道：“少爺，老太太的電話又來了兩回，您要再不去，怕是要全球通緝了。”
墨君夜點點頭，道：“告訴她，我一個小時後到。”
“是，少爺！”
一個小時後。
黑車達到莊園，鐵門緩緩而開，阿離向侍衛揮手感謝後，徑直將車開了進去。
車子駛過一個寬大的草坪，在屋前亭下。
柔和的燈光下，一個容止優雅的老太太含笑而立。
墨君夜心中一動，立刻打開車門衝下去，緊緊的抱住了她，“外婆，好久不見！”
“阿夜……外婆終於看到你了！”老太太依舊漂亮的眼睛裡，涌出眼淚。
……
孫祖倆坐下來，墨君夜接過傭人遞來的咖啡，深啜一口，“舅舅他們呢？”
“去國外渡假了。剛剛纔通了電話，問你回來了沒有。”老太太一雙眼睛始終在外孫臉上打量。
展家原來也是B市的上層人物，然而因爲女兒的突然去世，令展家人傷心欲絕，沒有多久，便舉家移民到了M國。
即便如此，展家人仍然十分掛念留在國內的墨君夜，經常聯繫，阿離便是他們展家人爲墨君夜尋來的侍衛。
他不僅負責保護墨君夜的安全，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墨君夜大大小小的事情，向展家彙報。
所以，老太太很清楚，這些日子外孫遇到了什麼事。
也真是冤孽啊！
墨君夜一看外婆落在他臉上的眼神，頭一側，朝一旁的阿離笑了笑。
阿離只覺得頭皮發麻。
少爺，這可不能怪我，阿離原本就是展家的人，老太太的那個性子，別說阿離怕了，就是你也吃不消。
“外婆，你不用再看了，我還是老樣子。”
“什麼老樣子，瘦多了。我問你，你和她分手了沒有？”老太太白淨的臉上，帶着厲色。
墨君夜心中一痛，握着咖啡杯的手，繃緊了些。
她離開了！
算分手嗎？
老太太見他不說話，目光又沉了沉。看來，阿夜對那個女人，動了真情。
她早就知道陶意的存在，早在阿夜把人找進墨家當家庭老師開始。
阿澤患自閉症，原本她就想讓阿夜把孩子送到M國來治，便又怕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對孩子的病沒有好處，這才同意把人接進來。
後來，陶意不僅治好了阿澤的病，也讓阿夜有了結婚的衝動。
她聽說後，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一家三口總算是團圓了。哪裡料到，陶意的母親竟然是殺害女兒的兇手。
她一聽到這個消息，便坐不住了，立刻打電話命阿夜來M國，她必須立刻，馬上阻止這樁婚事。
不爲別的，就爲她慘死的女兒。那是她今生都無法釋懷的夢魘。
“阿夜，外婆不是老古董，如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外婆樂得看到你們在一起；但是這件事後，外婆堅決不同意。”
墨君夜眼波有細碎的光閃過，卻依舊沒有說話。
這些年，展家雖然在國外，但對他的關心沒有少一分，自己能把墨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展家在背後出了很多的力。
他們把對母親的愧疚，統統移到了他身上，把他當成寶貝一樣，努力的呵護着。
以他們自己的方式。
而他之所以沒有辦法面對陶意，除了母親的關係外，很大一部分是因爲展家。
展家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娶一個仇人的女兒爲妻子，這是一個死結。
解不開，他只能迴避！
“外婆，她已經離開墨家了。”墨君夜神色黯然。
“離開，不代表已經忘記。”
老太太怔了一瞬，眼底劃過一絲悵然，揚手，摸了摸外孫那張五官深刻的俊顏。
“外婆是過來人，心裡很明白男人女人之間的那點感情。可是阿夜啊，外婆沒有一秒鐘能忘記你媽媽躺在那裡的樣子，你外公也是因爲自責所以才早早的離開。阿夜……”
墨君夜抱住沉浸在悲傷中的老人，低聲安慰道：“外婆，我不會忘記，所以……我和她已經不可能了。”
“真的？”老太太含着淚問。
墨君夜眉心緊皺，眼色又暗沉了幾分，咬牙道：“外婆，是真的！”
一旁的阿離暗暗嘆了一口氣。
少爺糾結，痛苦了這些天，沒有對陶小姐的事情，說過一句話，然而在老太太的逼問下，終於表了態。
這麼說來，他們真的是分手了。
只是，感情的事情，會這麼容易嗎？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一個阿澤！
阿離能想到的事情，老太太早就想到，她撫着孫子的後背，哽咽道：“你舅舅這次渡假回來，會回Z國做一個項目，到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會回去。”
墨君夜眉心一挑，卻平靜道：“外婆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舅舅他們的。”
老太太滿意的笑了笑，“有你照顧，外婆很放心，到時候，多帶着阿澤和他們接觸下，我想過了，阿澤很聰明，適合到M國來讀書，幼兒園畢業後，我讓他過來吧。”
墨君夜臉僵了一瞬間，睥色微暗，痛意絲絲入內，他不敢想象，那個女人如果知道阿澤去了國外後，會是怎樣的情景。
她……那麼的愛他！
婉拒了外婆留他住下的好意，墨君夜回去了定好的酒店。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願意留下，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開外婆對那個女人的恨意……
豪華的套房裡，墨君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一片燈火通明。
他第一次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是那麼地難熬，卻並不想立刻回去。
電話忽然響了，墨君夜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雲飛。”
“阿夜，你還在外面兒呢？這次的事很棘手嗎？要不要我們幫忙？”
傅雲飛的聲音裡永遠充滿着活力和生氣，讓墨君夜的情緒稍稍好轉了一些。
他轉身離開窗邊，在沙發上坐下，“不用，已經處理完了，我再觀察兩天就會回來。”
“觀察什麼？我說，你辦完了事情就趕緊回來啊，哥幾個可等你喝酒呢。”
墨君夜咧了咧嘴角，卻根本沒辦法保持住笑容。
他……是真得不想回去，長這麼大，頭一次，他心裡有了想要逃避的念頭。
不過……，想到阿澤還在家裡等他，墨君夜揉了揉太陽穴，“好了，那我明天回去。”
“OK，要不要我們去接機？給你弄一個巨大的排場？”
墨君夜笑了一下，“不用了，沒事的話，我掛了。”
“阿夜……”
傅雲飛的聲音忽然有些猶豫，墨君夜的手微微緊了緊，他有種預感，傅雲飛此刻要說出來的話，跟那個女人有關……
理智告訴他，趕緊將電話掛掉，他不想去任何跟她有關的事情，可是墨君夜的手，卻沒有將電話從耳邊拿開。
“她……，回去顧家了，現在她叫顧明意。”
傅雲飛剛剛說完，耳朵裡就聽見一聲聲忙音，很顯然，墨君夜已經將電話給掛了。
顧明意……，沒想到她真得是顧正亭的女兒。
墨君夜向後靠在沙發上，忍不住想起那日在醫院裡，她被揭穿身世，向自己看過來的目光。
如同被全世界耍弄了一樣，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麼，自己卻無法給她任何迴應。
回去了！
也好，總比沒有地方去要好上許多，墨君夜緩緩閉上眼睛。
……
國內的酒窖裡，傅雲飛嘆了口氣，將電話放下，一旁立刻伸了一個頭過來，楚笑擔心地瞪大了眼睛，“怎麼樣？阿夜他……還好嗎？”
“還算好吧，國外的問題是處理好了，可他卻不想回來。”
傅雲飛難得地深沉，“這次阿夜是被傷得狠了。”
秦凡眼裡閃動着冷冷的光芒，這件事情藏得太深，又是在他們兩人兩情相悅的情況下爆出來，殺傷力可想而知。
傅雲飛搖了搖頭，“只能等阿夜慢慢地恢復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可是阿夜，會想開的。”
兩個男人心有慼慼，一旁的楚笑不樂意了，皺着一張臉瞪着他們，“幹嘛啊？這件事又不是小意的錯，爲什麼不能夠化解？上一輩的恩怨爲什麼要他們兩人承擔，這不公平！”
“大小姐，現在可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情。”
傅雲飛也知道，笑笑和小意的關係好，可是這件事情上，他們真的沒什麼立場說話。
“那是什麼？小意無不無辜？她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爲什麼非要承受這些？”
楚笑就是覺得心疼，“等阿夜回來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
傅雲飛舉手投降，楚大小姐他真的是應付不來，求助的眼神瞥向秦凡。
秦凡擡頭，“你以爲，這只是他們兩人的事情？先不說阿夜會怎麼做，你想沒想過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