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愛
A大開學一直是全市最早的,恰巧今年還碰上換宿舍樓,大一要搬到新的北區住宿區去,初七一過,顧翎顏就急着從家裡出來,大包小包往學校搬。
“唉我說顏顏。”言馨一邊爬在梯子上擦牀板上的灰,一邊回頭對着顧翎顏淫|笑,“我哥那來的一手消息,你家鍋哥在學校附近要了套房子,方便你倆苟且……”
話還沒說完顧翎顏手裡的抹布就已經到她頭上去了,“你丫會說話麼你?咱倆是正當關係,應該說是親熱!”
“瞧瞧這姑娘小不害臊的。”串兒在一邊啃紅薯,“一門心思想睡了人家天地可鑑啊!”大艾笑得在地上打滾,翹着蘭花指繼續調侃她,“小處女,你行嗎?”
“我一定要殺了你們!!”顧翎顏跳起來就要揍她們,這廂電話突然響了,她扯過手機看了一眼,沒好氣地“喂”了一聲。
“我到你宿舍了,阿姨也讓我進來了,你在第幾層?”單景川的聲音穩穩地傳過來,聽得人大冬天地暖到心裡去。
“你在樓下等等,我來接你。”顧翎顏語氣瞬間軟下來,一心怕自家的帥大叔被一幫女妖精給纏住,火急火燎、滿面飛紅地就跑了下去。
單景川那相貌放眼A大瞭望,八個校草加起來也頂不過他一個,顧翎顏本來不想讓他來的,可實在是想見他,眼見哪個經過的女孩子眼珠子都在他身上,她心裡又是得意,又恨不得把他的臉遮起來纔好。
到了宿舍言馨她們收起了爪子,笑眯眯地點頭說“鍋哥好”“顏顏好福氣”,顧翎顏一看大艾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還沒來得及攔了她就開口道,“鍋哥你做了我們寢室的上門女婿,今天就請吃飯吧,這是規矩。”
單景川點點頭。
言馨她們還算客氣,沒對局長大人猛敲竹槓,晚飯在A大附近的私房菜館,單景川話少,只聽着她們幾個嘰嘰喳喳說話,顧翎顏看着身邊的男人正在沉默地幫她剃魚骨,眼睛笑彎着就沒放下來過。
晚飯後竟然下起了雪,單景川手頭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怕她生氣,想了一會拍拍正高興地仰頭看雪的人的頭,“我還有些資料要彙總……”
顧翎顏一腦子的鬼主意,立馬打斷他的話,可憐兮兮地問,“你要回局裡嗎?”
這姑娘一向是暴脾氣,難得軟軟地說話他還不適應,沒等他開口,她挽着他的胳膊,緊接着問,“我陪你工作可以嗎?不吵你。”頓了頓,她又說,“可是我明天有開學典禮,警局離這兒好遠,晚睡我早上爬不起來……”
單景川聽了她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她睜大眼睛看着他,心裡“咯噔咯噔”在跳,他掙扎了好一會,呼了口氣,沉聲道,“我在這附近有套公房,你願意去嗎?我晚點就送你回來。”
她裝作思考的樣子,心裡想着老子去了你就別想要我走,好一會才點頭說,“那好吧。”
其實邵西蓓看到肖安的時候,心裡已經瞭如明鏡。
容羨下午就急着把她從家裡叫出來,帶她去買禮服做指甲,說是她辦的一個小型私人的派對一定要讓她去。
當到會場容羨把她推給肖安的時候,在她耳邊說了很小聲的一聲“對不起。”
邵西蓓心裡根本不怪她,無論是她還是肖安,他們想讓她看到的場面,她也不是未曾想過。
“肖局長。”傅政提着酒杯,面無表情地朝肖安舉了舉,身邊的樑珂也朝肖安點了點頭,端着就是傅夫人的架子,看到他身邊的邵西蓓的時候,更是帶上了一絲嘲諷的笑。
“傅廳長大病初癒,舉辦訂婚儀式的時候還是要注意身體。”肖安也溫和地舉了舉杯,轉頭朝樑珂道,“恭喜了,樑小姐。”
傅政其實壓根就沒聽他說話,只是目色沉沉地看着他身邊微側着頭的邵西蓓,她今天一身抹胸禮服,襯着她的膚色簡直想讓人把她那身衣服立馬扒下來。
肖安表情也冷了下來,牽過邵西蓓的手朝他們點了點頭便往其他地方走去,她連背後都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目光,手緊緊攥着裙子,心底裡五味俱全。
到了一邊的休息雅座,她掙脫了他的手在沙發上坐下,肖安腳步一頓,站在她面前,語氣裡是從未有過的冰冷,“蓓蓓,你怪我?”
邵西蓓輕笑了一聲,擡頭看着他,“怎麼會呢?你和六六這樣爲了我好,不希望我再往迷途深淵下走,帶我來認清現實,我怎麼會怪你們?”
她聲音柔和,他卻聽得心像被玻璃碎渣狠狠劃過,沉默了一會,他一把將她拉起來,盯着她的眼睛說,“你既然已經看到現實了,他如果心裡有你,會和別的女人屢次攪在一起,會和別的女人訂婚結婚麼?!”
懷裡的人身體在輕輕顫抖,長長的睫毛下眼眶已經微紅,他只覺得他沉了那麼久的氣,今天再也無法收回,伸手提起她的下巴就低頭吻了下去。
另一邊樑珂正和麪前的樑家家族的長輩說話,只聽見忽然“咔嚓呯”響亮地一聲,她身邊的傅政手中的玻璃杯已經被生生捏碎,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刺骨的冰冷,一地的紅酒混着鮮血,觸目驚心。
…
單景川現在也覺得觸目驚心,他在書桌前審閱着資料,房子裡又有暖氣又有地熱,但他只覺得身上一股股熱地簡直要燒起來,連背脊上都有了一絲薄汗。
原因無他,他面前沙發上的顧翎顏脫了外套,裡面只有一件薄薄的衣衫,那衣服領子很大,她又是趴着在玩手機,明晃晃的白嫩就在他該死的好視力下一清二楚。
“我幫你在臥室開好暖氣你去那裡。”他忍了一會,頭也不擡地沉聲對她說。
顧翎顏心裡氣得不行,猛地在沙發上跳起來下地,“你趕我走!我挨着你什麼了!”這人是定力太好還是她實在是太沒料,竟然這麼坐如鐘的!
“不是趕你走。”他緩了緩氣。
“那你幹嘛讓我去隔壁房間!”她走到他書桌前,直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不是。”他搖了搖頭,鼻息裡只聞得到她身上一如既往的奶香氣,心裡想着當年那麼久的兵簡直白當了,怎麼碰到這丫頭就覺得一陣虛呢。
她繞到他身邊將他的椅子轉到她面前,扁了扁嘴,“單景川你就一直沒喜歡我對不對。”
“我本來覺得誰不喜歡我都可以,雖然你臉一直那麼臭又不會說話,可是你對我很好,我一直覺得只要你喜歡我就可以了。”她說着說着眼睛真的紅了。
單景川擡頭看她,白淨的小丫頭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可愛地像被人丟棄的小白兔,他只覺得心瞬間都軟下來了,嘆了口氣,伸手牽過她的手。
哪料她一握住他的手就靈活地順勢自己鑽到他懷裡,一屁股坐到他腿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長這麼大從來就沒和一個女性生物親近到這種地步,一向能冷靜思考的腦袋簡直都不好使了,抱着懷裡香軟的人丟也不是放也不是,說話都結巴了,“顏顏,你……你下來。”
“不下來。”她雙手圈上他的脖子,嘴脣軟軟地貼到他臉頰上,“你要是喜歡我你就不要鬆手。”
單景川手一抖,腦子都快炸開了。
肖安的吻落在邵西蓓嘴角邊,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她臉色蒼白,微睜着眼睛,目光裡是一絲根本不可無視的不情願,他手一下子鬆開,平日裡那樣溫和的男子臉上隱着淡淡的絕望,任由着懷中的人提着裙襬轉身往外走去。
邵西蓓一路小跑到宴會廳頂樓的天台,轉開門把走到天台邊的欄杆時才大口地喘息。
那是她當作朋友和知己六年之久的男人,她不願傷他就如同他之於她一樣,就算他一腔情深她都看在眼裡,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做到,再在除了傅政之外的哪個男人懷裡,一切爲他、連自我都可以拋棄。
二月底的天冷到徹骨,她薄薄衣裙站在天台,卻覺得無知無覺。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台的門被人推開,穩穩的腳步聲出現在她身後,她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是他。
“肖安給你的熱度真夠用,這麼條布料在身上,也覺得溫暖如春?”他冷冷的聲音夾着譏諷,“邵西蓓,你真的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嗯?”
“傅政。”她轉過身,臉上竟然掛着一絲笑,“我們認識多久了?”
不等他回答,她歪着頭似乎真的很認真地在想,“八年了?不對,算上我暗戀的那兩年,我認識你應該都已經十年了。”
“我媽媽上次見過你之後,回去跟我說,她這些年做刺繡的儲蓄加上我這裡的錢,還有我自己這套房子我下禮拜賣了,全部都打進你賬戶,還不完我媽那套房子的我們再慢慢還,我回去跟我媽住,至於寵物店的錢,生意現在越做越大,本錢也能轉出來了。”
她說話條理清晰,聽得他眉頭卻越皺越深。
“連我媽第一次見到你,都勸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她眼中有細碎的光。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擡了擡眼鏡,“邵西蓓,當年我給過你機會。”
“是啊。”她點點頭,“我知道,這麼多年的帳,又怎麼可能算得清楚,我只能盡力還多少就還多少。”
“我本來以爲我還能繼續把自己騙下去,可是真的不行了。”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我跟自己過不去不要緊,可是我還有我媽,我再繼續糾纏你下去,會連累我媽。”
“你想清楚了?”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你不是沒想過離開我的生活,你成功得了麼?”
“成功不了也要試一試。”她閉了閉眼睛,“我就算自己痛苦到死,也要逼着自己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我已經說過我需要你了,你還想怎麼樣?”他沉默了一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中剛纏上的繃帶裡又漸漸滲出血來。
“你也需要她們。無論是樑珂、還是那些對你在事業上有幫助、或者能夠上你一絲興趣的女人。”她慢慢拉開他的手,眼淚從眼眶裡滾落,“都一樣。”
一個連心都沒有的男人,別提愛,別提需要,感情對他來說,就是如同累贅一般,不必擁有。
她用盡身上全部的力氣慢慢走過他身邊,朝天台的門而去。
從此以後,無以來求。
“再見,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