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整個蜀國王宮一片喜色,廊檐下,樹梢上,全部掛滿紅綢,今日是蜀王大婚,宮人太監們面上都洋溢着笑容。
荀久一直在爲蜀國的事情煩憂。
去往梅園的這一路上,扶笙不斷地開導她,語氣溫和柔潤,極有耐心,致使她原本焦灼煩躁的心緒逐漸平緩下來。
緊抿着脣,荀久不再說話,任由手指被他拉着往梅園方向走。
整個大燕,包括六大諸侯國在內,梅花開得最好的地方就是蜀國的御景園。
蘇簡的母后生前非常喜歡梅花,那個時候蘇承冀還在世,派了很多人去搜羅天下的梅花品種來種在御景園。
其中,便有一棵非常出名的“銀紅硃砂”,這是梅花中的上上品,罕見至極,連燕京都沒有,蜀國御景園裡就有一株。
由此可見,蘇簡的父王當年是極其寵愛他母后的。
初春已至,梅園內卻還保持着凜冬氣息,白雪壓枝,紅梅探出頭來,嬌豔非常。
風一吹,有花瓣簌簌落下,在林蔭小道上鋪了薄薄一層,任誰見了都不忍心踩着過去。
荀久掃了掃四周,心中的陰霾忽然驅散了很多,她翹起脣瓣,讚道:“蜀國御景園果然是個好地方。”
這一路上,無論扶笙怎麼哄,她都鬱悶着一張臉,如今難得聽到她主動說話,扶笙偏頭看過來,脣角向上彎了彎。
澹臺引和季黎明走在前面,聽到荀久說話,澹臺引頓了腳步,轉過身來,面上含了一絲笑意,“我瞧着也是極好的,聽聞銀紅硃砂就在這梅園內,不如我們不要向宮人詢問了,分頭去找如何?”
季黎明也附和,“這主意好,反正還沒到宮宴時辰,就當做打發時間了。”
聽那二人如此說,荀久也不好再反駁,只得點頭。
於是,四人就這樣分爲兩撥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
扶笙始終緊握着荀久的手指,她的手有些涼,即便是包裹在他寬厚溫暖的手掌中,似乎也久久不見回溫。
把荀久的手指擡起來,扶笙用兩隻手給她揉了揉,呵護道:“我竟然今日才發現,你也會有手腳冰涼的症狀。”
“大概是長時間走在外面的原因。”荀久搖頭,“我不像阿紫那樣的。”
扶笙攥緊她的手,莞爾一笑,“對我來說,都一樣。”
荀久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眉心微微蹙起,“阿笙,你真的有辦法將容洛救出來嗎?”
她是真的不希望那個心性開朗的女子與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任何事情。
並非荀久聖母,而是扶笙當年的陰影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只要一想起容洛被魏王軟禁,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當年先魏王囚禁睿貴妃並在她懷孕期間對她用刑的情景。
縱然不是親眼所見,但她在乎扶笙,在乎到在乎他所在乎的一切人和事,不管好壞。
所以,當初聽到季黎明把扶笙因爲親手弒母而留下心魔真相說出來的時候,她心痛了很久,自此留下陰影。
之前在驛站,季黎明親口說出容洛被囚禁的那一刻,荀久的第一想法是,恐怕這世上又要多一個擁有心魔的孩子了。
“噓——”扶笙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亦表現得小心翼翼,“你不覺得此情此景談論魏國的事很破壞氣氛麼?”
荀久閉了嘴巴,她哪裡有什麼心情賞景,還不都是因爲澹臺引想看銀紅硃砂纔跟着過來的。
扶笙含笑看她,“若是你把關心別人的那些心思多花費些在我身上,我會很高興。”
荀久眨眨眼,“你在說夢話吧!你是我夫君,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呃,不對,他的意思好像是嫌棄她關心他太少?
翻了翻眼皮,荀久表示很無語。
“瑾淵還在齊國,我會讓他親自過去處理這件事。”扶笙垂眸,清幽的眸光掃視在她凍紅的小臉上。
“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扶笙摸着她的腦袋,“不準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准想我,聽到沒有?”
荀久“哦”了一聲,心中嘀咕,真小氣!
緊繃的神情完全放鬆下來,兩人繼續往前走。
荀久一邊走一邊朝着旁邊的梅林看,問扶笙,“銀紅硃砂長什麼樣子的?”
“我也沒見過。”扶笙答:“不過我覺得既然整個蜀國王宮只有一株,那肯定是很特殊的,說不定會安置在特別的地方。”
“說得有理。”荀久頷首,“不如,你用輕功帶我飛到高空看一眼吧,我眼神好,說不定能一眼看出來。”
扶笙沒說話,摟着她的腰點地而起,一陣冷風於耳際呼嘯而過,荀久再睜眼,腦袋緊貼在扶笙懷裡,垂眸往下一看,滿園梅花盡收眼底,梅園正中搭建了高臺,高臺上是一個很特殊的花壇,裡面的確種植着一株與衆不同的梅花。
荀久面色一喜,“看到了!”
扶笙摟着她落到地上,“爲免待會兒被他們兩個說作弊,我們還是走着過去比較好。”
荀久深覺有理,兩人一道快速前往梅園正中方向。
*
另外一邊。
澹臺引和季黎明還在梅林間走着,同樣是一邊走一邊搜尋銀紅硃砂的下落。
季黎明的心思根本不在梅花上,他全程看着前面神情專注的澹臺引,問她,“引兒,你很喜歡梅花?”
澹臺引一愣,轉過身來,“倒也不是很喜歡,只是覺得梅花較於百花更有傲骨罷了。”
“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讓人在大司馬府種上很多,等你嫁過來就可以盡情欣賞了。”
澹臺引臉色一紅,“說什麼呢,距離秦王他們回去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婚期都還沒定下,你就想着婚後的事情了,無賴!”
季黎明嘿嘿一笑,上前來攔住她的去路,面上笑吟吟,“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擔心什麼?”澹臺引是個思想純潔的人,纔不會像季黎明這樣整天腦袋裡胡思亂想。
季黎明眸光在澹臺引小腹處掃了掃,淺咳兩聲。
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澹臺引一下子明白過來,臉色紅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想什麼呢,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
他們明明只有除夕那一夜發生過關係啊。
季黎明還沒這麼大本事一舉就中罷?
“你請大夫看過了?”
季黎明逼近一步,男性的陽剛氣息混合着周圍的梅花清香,不斷縈繞在澹臺引的鼻端,讓她神思有片刻恍惚。
澹臺引纔不會這麼無聊去請大夫看。
她哪裡好意思與季黎明談論這種話題,偏開頭就要走。
季黎明眼明手快,一隻手臂撐着梅花樹,將澹臺引禁錮在專屬於他的空間之內。
對方呼吸的灼熱,緩緩噴薄在脖頸和耳垂處。
澹臺引渾身一酥,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軟了幾分,“別,這裡可是蜀國王宮,大庭廣衆呢,讓人看見不好。”
“那你告訴我,有沒有請大夫看過,還是說,你事後喝了避子湯?”季黎明俯下身來,雙眸緊緊鎖在她水潤的紅脣上,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好好品嚐。
“我……”澹臺引咬了咬脣,又羞又惱,瞪着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季黎明脣角慢慢綻開笑容,他本就是個陽光的人,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感覺很舒心。
但對於與他有過親密接觸的澹臺引來說,這種笑容等同於致命誘惑。
迅速別開眼睛不去看他,澹臺引心中暗罵,極品無賴!
“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爲什麼隱忍着不碰你嗎?”
他面不改色,黑眸裡流光閃爍。
這種問題……
澹臺引纔不會跟他討論,緊閉着嘴巴不答話,面部卻一再滾燙,彷彿剛剛出鍋的大蝦。
“我擔心你這裡有了寶寶。”季黎明的大手毫不猶豫貼在她的小腹部。
澹臺引渾身一僵,睜大眼睛看他,“挪開你的手!”
季黎明置若罔聞,“媳婦兒,我想你了,怎麼辦?”
他長臂一張,緊緊抱住她,低聲數落,“自從除夕夜之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這一次,若非我去求女帝,指不定還得我一個人來呢!”
澹臺引恍然大悟,難怪她一直奇怪女帝爲什麼會指定她跟着季黎明來,原來是這個無賴提前打過招呼了!
“你陰我!”澹臺引咬牙切齒,簡直不能忍,他竟然暗中算計她!
季黎明纔不管她有多怒,緊抱着不放,“如果,我沒有去求女帝,那你會主動跟我一起來嗎?”
澹臺引一噎,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
沒聽到回答,季黎明心裡一陣失落,繼續嘀咕,“你就不擔心,萬一我一個人前來,半路遭遇殺手,再也見不到你了。”
“季黎明!”澹臺引冷着臉打斷他的話,“你那張嘴裡面還能不能吐出人話來?”
從來只聽說女人多愁善感的,沒想到今日見到了男人也喜歡多愁善感。
眼下安然無恙不挺好的麼,爲什麼偏要假設那些不存在的東西?
澹臺引很是無語。
“媳婦兒,你不想我,你不愛我了。”季黎明一臉憋屈,“要不然,你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澹臺引面部微抽,擡眸看他,“季黎明,你真的很無賴!”
她天生就是這種性格,那些肉麻的話,如何說得出口?
季黎明不嫌酸,她嫌棄好麼?
季黎明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頜,勾起半邊脣瓣,“你不想我,那我想你,可好?”
不等澹臺引答話,季黎明帶着溫度的精緻脣形狠狠壓了上去。
澹臺引在一瞬間覺得大腦變得空白,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這裡可是蜀國,蜀國!
這個無賴,他怎麼敢!
雙手推拒着他火熱的胸膛,她無力掙扎。
掙扎的後果是換來他更進一步的攻城略地。
除夕夜之後,季黎明被派遣去了魏國,一來一回耽誤了好幾天,回來之後又忙着各種公務,兩人的確是好久沒見了,她根本不知道,去往魏國的路途中,每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他想她想到心口發疼。
可是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不想他也就算了,還連句中聽的話都不肯說來取悅他。
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季黎明當然要好好懲罰她!
澹臺引被吻得頭腦發昏,推拒他的雙手逐漸痠軟下來,無力地貼在他懷裡。
遇到這個男人,她花光了所有的羞恥心!
脣瓣肆意繾綣,輾轉研磨,他像在細細淺嘗瑤池仙品瓊漿玉露。
“唔……”感覺到脣瓣上被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口腔內蔓延開來,澹臺引小聲嚶嚀了一下。
季黎明終於放開她,卻依舊將她圈禁在他與梅花樹之間。
眸光灼灼,他嘴角笑意邪肆而張揚,“說一句取悅我的話,我便放過你。”
澹臺引手指還在撫着脣上被咬破的那個地方,感覺到刺痛,她倒抽了一口氣,見他脣上因爲她的血液而殷紅詭異,她直皺眉,“不說!”
季黎明笑意更深,“不說的潛臺詞就是讓我繼續懲罰你。”
“你!”澹臺引氣得臉色漲紅,耍無賴這種事,她向來不是他的對手。
“快說,我等着。”季黎明的眸光自始至終就沒有從澹臺引身上挪開過。
“……”
澹臺引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說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不想他是假的,可是想他就一定要說出來嗎?
那些字眼如此肉麻,她怎麼好意思開口?
季黎明眨眨眼,他何嘗不知道讓這個女人開口有多艱難,就是因爲這樣,他纔要好好調教調教她。
別人面前,她可以是禁慾清冷的高嶺之花,但在他這裡,她必須變成勾魂攝魄的妖精,否則兩人要是再這麼相處下去,會非常無趣的。
澹臺引羞得無地自容,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聲音低弱,“一定要說嗎?”
“不說也行,用行動證明。”季黎明笑得邪肆。
澹臺引擡腳,狠狠踩了季黎明一下,怒斥,“你敢再說一遍!”
季黎明眯着眼,有危險的光色自眼尾挑出來。
這種眼神,澹臺引在齊國的時候見過。
渾身一凜。
她至今記得,當初在齊國,她反抗了多少次,他就強~吻她多少次。
經歷過那麼多陣仗,澹臺引學乖了,她知道這個人霸道的時候,她不能硬着來,否則他只會更霸道。
清了清嗓子,澹臺引勉強扯出笑意,聲音亦放軟,伸出食指在他胸膛畫圈圈,嘴裡道:“小明,你這麼壞,我會受不住的。”
季黎明身子一僵,臉色像吞了蒼蠅那般難看。
達到了目的,澹臺引心中竊喜,面上卻不露分毫,繼續用怯怯的目光看他,“況且你也說了,萬一我已經懷了寶寶,你這麼粗魯,會動了胎氣的。”
季黎明雙眸眯成一條線,僵着臉,眸光定在澹臺引身上。
原本他是有意讓她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高冷的。
可是,這畫風怎麼感覺不太對勁?
高冷是沒有了,言語間也多了溫情蜜意,但……聽覺效果不太理想。
季黎明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踉蹌着往後面退了兩步,面部肌肉抽了兩下,“你,你還是變回人吧!”
他果然是不適合妖精纏身。
澹臺引:“……”
終於從他的桎梏中逃脫出來,澹臺引仔細整理了一下裙衫,確保沒有一絲紊亂這才扔下他大步朝前走去。
那樣的清淡從容,就好像剛纔用溫軟勾魂語氣說話的人並不是她。
季黎明看着澹臺引遠去的背影,重重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後,跟了上去。
不遠處的隱蔽梅林內,荀久還在張大嘴巴,顯然沒從澹臺引剛纔的舉動中回過神來。
旁邊扶笙淺笑,“銀紅硃砂的香味對女人有特殊催~情作用,而季黎明腰上掛着的香囊裡面裝着零陵香,這就是引子。”
荀久面色驚了一下。
扶笙挑眉,“還想不想繼續偷窺?”
荀久想說這不太道德吧,但難以抑制心中那種撓癢癢的小爪子,笑着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