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鳳女西歸,海內清平

宣紙上,十六個字歪歪斜斜,寫得毫無章法,卻每一個字都如同催命符,讓人膽戰心驚。

男帝亡國,拱手社稷;鳳女西歸,海內清平。

國君早在看了第一眼之後便一口氣沒提上來昏厥過去。雪梧宮的宮人太監們頓時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纔將國君送回龍章宮。

皇后聽聞之後匆匆趕來,見到國君昏迷不醒,頓時大怒,敕令羽林衛將儺美人給抓起來,羽林衛們面面相覷,沒有國君的命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儺美人早就在南岷百姓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神聖形象,那就跟聖人一樣,人人都怕碰了她會觸怒神靈。

“本宮的懿旨,你們竟然也敢違抗!”皇后怒氣衝衝站起來,厲喝一聲,“給本宮把儺美人抓起來關進天牢,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羽林衛動作很快,三兩下就到了雪梧宮將儺美人捆綁起來送進天牢。

皇后當即勒令所有的目擊者嚴禁將這件事傳出去,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然也沒有藏得住的秘密。

儺美人的預言能力早就成了整個皇宮上下的一種認知,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儺美人親口說出來的話,那就是預言。

更何況這十六個字明顯就是對南岷江山的今後走向做了概述。

雪梧宮的宮人們戰戰兢兢,人人自危。

最後,皇后還是不放心這幫人,所以在儺美人被關進天牢後不久又將雪梧宮的所有宮人太監秘密斬殺了。

正因爲此血腥殘忍的舉動,終於有人不甘心,在死之前將這十六個字泄露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天的功夫,整個後宮都知道了儺美人嘴裡的預言,後宮又通過外戚的方式傳了出去。

流言的傳播速度是最可怕的,尤其是這種玄乎其玄的“預言”,所以,暮色時分國君醒來的時候,基本上半個帝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個預言,還知道皇后下令將寫出預言的儺美人給關進了天牢。

一時間,帝京城的熱門話題從“扶言之弄丟虎符將被問斬”轉爲“儺美人的預言”。

一石激起千層浪,茶樓酒肆已經有說書人將十六字預言編造出玄幻離奇的故事來博取聽衆。當然,更多的人則是在揣摩“鳳女西歸,海內清平”究竟指的是誰,莫非這是女主天下的象徵?

想到南岷即將易主,百姓人心惶惶,忐忑不已。

國君醒來的時候,面色不太好,見到皇后坐在一旁,他皺了皺眉,開口第一句便問:“儺美人那邊如何了?”

皇后心中鬱卒,卻又不好說出口,只得賠笑,“陛下,那妖女胡言亂語,已經被妾命人抓起來了。”

國君揉了揉腦袋,這才後知後覺那十六字的厲害之處,梭然眯起眸,他趕緊又問:“有沒有下了封口令?”

皇后一聽,頓時面色凝重,“妾已經將雪梧宮上下宮人太監全部處置了,可消息還是外露了出去,如今只怕是……整個帝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國君臉色大變,“朕不過是昏迷了幾個時辰而已,怎麼消息就傳了出去,皇后,你是怎麼做事的!”

皇后一聽,頓時吃了一驚,入宮這麼多年,她還是頭一次聽見國君這麼和自己說話。

此時的皇后只覺得頭皮發麻,心慌意亂,根本不知道國君體內有小蟲子在作祟。

國君罵完之後仍覺得不解氣,忽然又直直看着皇后道:“這件事,是不是你特意讓人傳出去的?”

皇后驚得倒抽一口氣,“陛下,您怎麼能這麼懷疑妾?我們夫妻相互扶持這麼多年,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你也該往別的方面想,怎會不問青紅皁白就往我身上推?”

國君雙眼血紅,哪裡聽得進皇后的勸慰,不由分說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皇后嬌嫩的臉上。

皇后不妨,一下子從牀榻邊緣跌坐到地上,臉頰火辣辣的痛,上面五個手指印清晰,不過片刻就高腫起來。

女官連忙過來攙扶。

皇后一把甩開女官的手,怒吼一聲:“滾——”

女官嚇得臉色慘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皇后在捱了耳光的那一瞬寒了心,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龍章宮,站起身來直接回了鳳儀宮,站在大殿之外,看着那塊被上了結界的牌匾,皇后失聲痛哭。

這一刻,她才後知後覺自己與國君本就是段孽緣,她是語真族凰女,是王后,早已有過家室的人,卻仍舊違背族規跑出夜極宮,只因爲覺得外面的世界比夜極宮精彩有趣。

皇后本以爲,被聖女帶回去廢除修爲,洗了血脈便能真正毫無顧慮地和國君相守一生,可讓她措手不及的是,與國君的第一胎竟然會是不祥雙生,第二胎心智不全。

皇后至今仍舊記得她被聖女帶回去廢修爲洗血脈的時候,宮主站在聖池高處凝望着被聖池水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那雙清澈乾淨得毫無雜質的眼眸裡,竟有掩飾不住的疼痛和受傷。

宮主問低聲她:“你真的願意拋下語真族的王后高位,甚至不惜廢除修爲,洗去血脈,只爲與那個人在一起?”

她當時滿心堅定,“是,我已經厭倦了語真族枯燥無味的生活,我喜歡外面的世界。”

爲了延續血統的純正,語真族奉行一夫一妻制,宮主雖然是整個語真族的統治者,卻終其一生只能有一位王后,而且王后人選只能是根據選拔標準挑選出來天賦最高的凰女。

不可否認的是,歷任宮主對凰女都很癡情。

還未嫁入夜極宮,九方裳就知道自己的婚姻被命定了,那個時候,她從沒見過宮主,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憧憬嫁入夜極宮,相比較夜極宮那個奢侈到極致實際上是個金絲牢籠的地方,她更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所以,嫁入夜極宮三年後,她趁着宮主外出,輕鬆避開所有守衛穿過重重陣法來到外面。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外面的世界,大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熙熙攘攘,小販的吆喝聲,茶樓酒肆的說書聲,賭場的喧鬧聲,青樓的脂粉味……

外面的世界看起來比夜極宮那種枯燥單調的生活精彩得多,她喜歡極了。

出來沒多久,她便遇上了當時還是太子的傅賢曜,傅賢曜對她一見鍾情。

實際上,傅賢曜的容貌,遠遠不及宮主,可她卻覺得傅賢曜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時刻吸引着她,一看見太子,她就會臉紅心跳,這是在面對宮主天人之姿的時候都沒有過的感覺。

後來,九方裳才知道,那就叫做喜歡。

傅賢曜給她安置了外宅,時常來看她。

九方裳始終覺得良心上過不去,本想向太子坦白自己早已是有過家室的人,準備開口的那天晚上,太子喝醉了酒,抱着她就不放。

九方裳心思一動,利用太子醉酒的機會讓兩人發生了關係,事後割破手指染在被單上。

太子醒來後,深覺愧對她,數次向皇帝請旨納她爲妃,皇帝以九方裳身世不明爲由狠狠罵了太子,這件事就此擱下。

再後來,皇帝駕崩,傅賢曜登基,他不顧天下人反對,直接將九方裳帶入宮封后。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好幾個士族站出來反對,傅賢曜爲了讓士族和朝臣閉嘴,接連納了許多妃子並雨露均沾讓不少妃子懷了身孕。

傅賢曜崇文,又是處在太平盛世,所以他算不上政績卓然,登基後卻也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曾經的曾經,九方裳單純的以爲她廢了修爲,洗了語真族的血脈,就能心安理得的與傅賢曜在一起,可世事無常,發展到了現在,已經超出了她所有的預料之外。

傅賢曜爲了安撫朝臣和士族,納了後宮三千佳麗,她忍了,爲了皇家能開枝散葉,傅賢曜去寵幸了別的妃子,她也忍了,眼下時局動盪,邊境不穩定,爲了讓百姓吃下定心丸,傅賢曜帶了個神蹟族的女人回來捧在手心,她再忍。

可剛纔,傅賢曜竟然第一次動手打了她,這回,她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只覺嘲諷,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堅持竟如此不堪一擊,敵不過他一發不可收拾的疑心。

鳳儀宮的女官見到皇后掩面而泣,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慘白,忙過來攙扶,“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皇后拭了眼淚,由女官攙扶着進了內殿,躺在小榻上低聲啜泣,一句話也沒說。

女官很識趣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問一句。

傅子陽原本在上課,聽聞之後二話不說直接趕來鳳儀宮,見到皇后雙眼哭腫的樣子,頓時皺緊了眉頭,語聲迫切,“母后,您怎麼哭了?”

皇后見到傅子陽,便想起自己曾經的三個兒子,頓時眼淚止不住,簌簌往下落。

傅子陽一下子慌了神,又是遞錦帕又是安撫勸慰,卻全都沒用,皇后只是呆呆看着他,哭得一次比一次傷心。

傅子陽轉眸看向女官,女官不着痕跡地搖搖頭表示不知。

“母后,您若有什麼煩心事,只管告訴兒臣,還是說有人欺負了你,是不是那個儺美人?”傅子陽說着,站起身就要往龍章宮去。

“站住!”皇后突然叫住他,“你去哪兒?”

“母后。”傅子陽一臉無可奈何,“兒臣不忍心看您哭得這樣傷心,我去找父皇理論。”

“別去了。”皇后想到方纔國君怪罪她時的一身沉怒,擔心國君會把氣撒到傅子陽身上,趕緊擦了眼淚道:“你父皇如今不想見任何人。”

傅子陽躊躇了一下重新回來坐下,咬咬牙,皺着眉頭,“母后,您怎麼能委屈了自己讓那個儺美人得逞?人人都說她是神女,可兒臣總覺得那個人怪怪的,分明就是個妖言惑衆的妖女。”

皇后冷靜下來,緩緩道:“她已經被抓起來關進天牢了。”

傅子陽一驚,隨後面露喜色,“母后您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后點點頭,“這種裝神弄鬼的女人早就該下地獄了,偏偏你父皇一直偏寵她,今日讓我們抓住了把柄,所以……”

傅子陽想起來往鳳儀宮的路上聽到有宮女私下談論什麼預言,便開口問道:“母后,是不是那個女人說了什麼不吉利的話?”

皇后眼波微動,“子陽,這些事兒你就別操心了,自有母后會處理,你要安心學習治國之道,學習帝王術,將來好繼承你父皇的位置。”

傅子陽點點頭,“原本兒臣還打算繼續在九仙山歷練來着,可是聽聞西北開戰,況且九仙山的大弟子都親自領兵出征了,兒臣斷然沒有繼續待在那邊的道理,所以提前回來了,母后您放心,今後有兒臣在,兒臣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皇后心中一寬,笑着點點頭,“我就知道,子陽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話落,皇后突然想起方纔傅子陽的話,問道:“子陽,你在九仙山的時候,見到扶言之了?”

“見到了。”傅子陽如實道,“其實之前醫毒雙絕來給母后看診的那一次,兒臣向父皇提起的花園裡坐着那個少年就是扶言之,只不過當時兒臣不知道,所以只是打了個招呼而已,並沒有多說什麼。”

皇后心下一緊,“他長得如何?”

傅子陽想了想,“實話說來,扶言之長得美如冠玉,總之連兒臣都覺得好看。”

皇后本還想問扶言之像不像她,可轉念一想,這些事還是不要讓子陽知道的好,這孩子還小,不該承受這麼多的真相。

“怎麼了嗎?”察覺到皇后的欲言又止,傅子陽疑惑問道:“母后認識扶言之?”

“不認識。”皇后搖搖頭,只不過是猜測而已,扶言之不一定就是她的兒子。

傅子陽又道:“兒臣聽聞扶言之在回京途中弄丟了虎符被父皇知道了,下旨要問斬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皇后寬慰道:“乖孩子,這件事既然已經成了定論,你就不要再質疑你父皇的決定了,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南岷未來的繼承人,是身份尊貴顯赫的太子,任何人都不可能將你這個位置給奪走。”

傅子陽總覺得皇后今日的話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怪在哪兒,只得順承地點點頭,“多謝母后提醒,兒臣曉得了。”

“去吧!”皇后擺擺手,“你應該還沒下學吧?”

傅子陽默默站起身告退。

……

國君打了皇后一巴掌之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揉了揉額頭,國君吩咐內侍,“準備一下,朕要去天牢。”

福公公聞言後斟酌片刻,無奈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還是改日再去吧,再說了,天牢那等污穢之地,恐污了陛下聖眼,您若是想召見儺美人,奴才這就讓人下去安排。”

“也罷!”國君嘆了一口氣,“讓人將儺美人帶去明光殿,告訴他們,萬不可傷到儺美人半分。”

福公公連連點頭稱是,一甩拂塵出了龍章宮去往天牢方向。

一柱香的功夫後,國君在宮人的簇擁下來到明光殿。

儺美人早就被重重羽林衛押送着跪在大殿上。

國君緩步走進去,一眼看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兒,頓時心中一蟄,險些因爲心疼而彎下身將她扶起來,可一想到那十六字預言,國君面色一寒,臉色堅毅,徑直走上丹陛,在龍椅上坐下,垂目看下來,“儺美人,你可知朕爲何要見你?”

儺美人擡起頭,略帶迷茫的眼神怯怯看着國君,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國君臉色一再沉涼,讓福公公將儺美人親自寫的那張宣紙拿來攤開在案几上,眼神梭然冷冽,直直看向儺美人,對她招招手,“你過來解釋解釋,這十六個字到底是何意?”

儺美人沒反應。

福公公立即給宮女們遞了個眼色,兩個宮女趕緊上前將儺美人扶起來走到國君所在的御案前。

儺美人順勢跪在案几前,呆呆看着矮几上歪歪斜斜的十六個字,愣神了好一會。

國君揮手屏退所有人,然後迫切地盯着她,“你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

儺美人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算是迴應。

國君一顆心都揪了起來,滿面急切,“到底是什麼?這十六個字說的究竟是何意?”

儺美人緩緩伸出手,修長的指尖在“鳳”字上面頓了頓。

國君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冥想片刻,不解地道:“朕的女兒沒有嫁在那個方向的。”

鳳女西歸……說的可不就是公主麼?

可是皇室公主要麼還小,要麼都是招駙馬在帝京城開府的,西方哪裡有這麼一號人?

國君頓感頭痛,深深扶額。

儺美人不再說話了,慢慢將手指縮了回去,筆直跪着,彷彿在等着國君的最後判決。

國君每看一次那十六個字都好像被深深刺中心臟。

“男帝亡國……你的意思是南岷會毀在朕的手中是嗎?”國君臉色微微扭曲,光影下看來竟有些猙獰。

儺美人身子瑟縮了一下,神色怯怯。

“你別怕。”國君一直都知道她很怕生人,更怕他發火。此刻見狀,國君頓時心軟下來,連語氣都軟了幾分,“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吼你的,你既然預言了男帝亡國,那你一定知道怎麼避免的對不對?”

儺美人搖搖頭,緊緊抿着嘴巴。

國君心中焦灼不已,可又不敢衝儺美人發火,只能壓在心底,再見不到她有任何動作,國君站起身,拂袖走出明光殿,吩咐外面的羽林衛,“將儺美人送回雪梧宮,重新調一批宮人太監去伺候,規矩還和以前一樣,禁止任何妃嬪前去雪梧宮打擾,違者打入冷宮!”

羽林衛首領立即吩咐下去。

沒多久,儺美人便又從天牢回到了她的宮殿。

皇后的眼線很快就把這件事傳回了鳳儀宮。

皇后好不容易纔停止落淚,此時正坐在銅鏡前任由侍女往高腫的臉頰上敷藥,聽到稟報以後,並沒有露出多意外的情緒,“國君前些日子將儺美人捧到了天上,如果她說的話中聽,國君便捧高她,說的話不吉,國君便下令斬殺她,這種做法才最會失了民心,好歹國君也是凰……”爲免旁人聽到,皇后趕緊住了嘴,心中恨鐵不成鋼。傅賢曜好歹也是凰女的兒子,怎麼就沒有學會語真族人的聰慧?!

儺美人已經進過天牢,名聲傳了出去,眼下要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要麼不動儺美人,一旦動了就直接斬殺她,否則再放出來只會落人口實。

“皇后娘娘……”侍女一邊給她上藥一邊道:“奴婢跟在您身邊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看見國君這樣對您,可見那個儺美人就是個紅顏禍水。”

皇后冷笑一聲,“她要是個紅顏禍水,本宮倒有的是辦法對付她,偏偏人家不是地上的庸脂俗粉,而是天上來的神仙,能未卜先知,能預言國運,如今是百信心中的信仰,本宮這個國母的地位在她面前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侍女微微變了臉色,進宮這麼多年,後宮爭鬥見過不少,可她卻從未見過這樣棘手的,對方不爭寵,不驕不躁,更甚至連南岷話都聽不懂,普通人更是連她的聲音都聽不到,容貌雖然比不得皇后,可對方卻是國君的心頭寶,百姓的定心丸。一旦動她,民心必亂。

皇后望着銅鏡中被打得狼狽至極的自己,冷嘲一笑,“國君此時肯定讓人傳了謀士前來商議對策。”

侍女沒說話,國君身邊的謀士本就胸有韜略,國君會找他來商榷對策無可厚非。

敷完藥,皇后早早就歇下了,臨睡之前吩咐宮人,“自今日起,對外稱本宮病了,不見任何人。”

女官一驚,“娘娘,若是陛下來了……”

皇后冷笑,“就說被打成重傷,險些毀容,無顏見陛下。”

女官立即反應過來,“娘娘放心,一定不會有人前來打擾的。”

……

儺美人的十六字預言一經傳出,自帝京城開始,各州府百姓以最快的速度擴展開來,一時天下譁然。

鳳息和鬱銀宸已經將扶言之扣在囚車上一路押送到了雲州城。

收到消息以後,鳳息整個人都呆住了。

夜間時分,鳳息去看扶言之,皺着眉頭問:“扶言之,你這是什麼意思?”

扶言之被困在囚車內,頭髮鬆散凌亂,面色狼狽,微微偏轉頭來,眼中卻添了幾分柔。

“男帝亡國,拱手社稷;鳳女西歸,海內清平。這是什麼意思?”鳳息將自己聽到的十六字預言重複了一遍。

“光明正大起兵的理由。”扶言之淺淺勾脣,“你之前不是一直問我麼?”

“可是……”鳳息遲疑道:“你這個話的意思分明是說南岷的將來女主天下。”

“嗯。”扶言之點點頭,將所有的心思在鳳息面前攤開來,“你替我榮登九五,俯瞰錦繡山河,我爲你征戰天下,橫掃九州。你主內,我主外。”

鳳息愕然,“你纔是皇子,該繼承皇位的人是你。”

扶言之微微一笑,“對我來說,那不是皇位,那是一個家,屬於我們倆的家,理應你主內,我主外。”

鳳息很少看到扶言之笑,不過回想起來,似乎西北戰勝之後,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破天荒地會笑了,尤其是在她面前,常常露出一種會讓她晃神的迷人笑容來。

此刻也一樣。

鳳息深陷好久纔回過神來,提醒道:“扶言之,你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白癡,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女主內,男主外?”

“知道。”扶言之答:“夫人理應高高在上,享受至尊榮耀,爲夫爲你掃清外面的一切障礙。”

鳳息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說認真的。”扶言之面色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鳳息道:“不過你的這個認真很有難度。”

扶言之笑笑沒說話。

語真族嫡系和大陸上所有的國家有過和平協議,協議中有一條便是嫡系不能出山,更不能用靈力傷及任何一國的子民。

然而古桑江一戰,他和鳳息都使用了靈力,玉無垠之所以會這麼快退兵,絕對不會是認輸,他只是回去通知所有國家語真族嫡系違背協議公然用靈力傷人。

所以,接下來的戰爭,將會是西涼、東臨、北齊、和樑國四大國一齊進軍,倘若他不出戰,南岷被滅將會是朝夕之間的事。

更何況,扶言之本就沒有心思當皇帝,而這個江山又不能落到別人手中,那便送給夫人玩。

……

十六字預言愈演愈烈,軍中鬧成一片,他們纔跟隨扶言之西征歸來,自然一聽便明白十六字預言說的是南岷即將改朝換代,女主天下,而這位女帝將是國君親封的監軍鳳息。

對於男權社會來說,女帝天下簡直是無稽之談,可數十萬大軍竟然有三分之二贊同鳳息一統南岷,不爲別的,就因爲這次西征,人人都看出鳳息有雄才大略,政治遠見,最重要的一點,鳳息是統帥扶言之的女人。

那部分士兵早已被扶言之的驍勇善戰給折服,所以無條件支持鳳息。

另外一部分則是皇室死忠黨,紛紛站出來說女帝天下簡直是顛覆先祖的男尊女卑觀念,莫說朝臣,便是百姓都不會接受。

因此,滯留在雲州城的數十萬大軍出現了對峙的情況,兩邊僵持不下。

已經接近帝京城,鳳息按照扶言之的吩咐暫停行程,靜觀動向。

……

兩日後,帝京城傳來密信,國君查出當初把十六字預言放出去的人是金貴妃,盛怒之下不顧金貴妃身後是丞相家族,直接下令抄家。

這一舉動遭到了言官的彈劾,國君卻不管不顧,怒火難消,誰站出來說話就視爲連坐大罪。

有了十六字預言在先,國君後面又做出隨意斬殺朝中大臣的舉動來,朝野上下幾乎在數日之內便炸開了鍋,言官表示如今的上位者當屬昏君。

鳳息靠在囚車旁邊,一邊看密信一邊和扶言之說笑。

國君之所以性情大變,自然是源於鳳息讓儺美人放置在他體內的蟲子。

只要國君對誰起了疑心,蟲子便會牽引着他將偏執無限放大,最後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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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叫苦不迭,罵聲不斷,紛紛支持扶言之反了傅家江山。

這時候,扶言之不緊不慢地站出來,將重新弄回來的虎符亮相在天下人面前。

百姓唏噓不已,這才知道原來是國君過河拆橋,利用完扶言之以後想隨便找個藉口將他斬殺。

這下子,原本僵持不下的數十萬對峙大軍沸騰了,人人摩拳擦掌,嘴裡大罵狗皇帝太不人道,紛紛一條心請示扶言之就地起義。

於是,一場由虎符引發的起義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西征的時候,國君調遣給扶言之的都是精銳部隊,如今數十萬精銳兵跟着扶言之起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國君頭疼不已。雲州城距離帝京城最近,只要扶言之行動,一日之內便能攻破帝京城。

軍報、奏摺滾雪一般堆進御書房,全都是關於這次扶言之帶兵起義的事件,國君忙得焦頭爛額,再無時間去看望儺美人,更沒時間去關照皇后心情如何。

虎符又回到了扶言之手裡,數十萬大軍都聽他的,國君無法召回三十萬精銳軍,只能召集大臣想對策。

傅子陽道:“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快速調集就近周圍乾州城、平陽城、福州城的兵馬前來支援。父皇,兒臣願意領兵平反。”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一幫老臣出來反對,“北山軍營還有二十萬大軍養精蓄銳已久,大可以即刻放出調集令讓北山軍營的軍隊前來支援,眼下雲州城這邊不適宜硬碰硬,只能先想辦法拖住扶言之短期之內不要攻城進來。若是先把就近州府的駐守軍隊調集在一起,等同於我們自己先把那幾個州府清空,容易給叛軍鑽了空子。”

傅子陽深深皺眉,“北山軍營距離帝京城遙遠,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七八日,若是等着援軍趕到,皇宮早就被扶言之手中的精銳軍踏平了。”

發言的那位大臣噤了聲。

又有人出列道:“虎符雖然在扶言之手中,然而國君纔是南岷軍權的最終統治者,北山軍營的確是有軍隊,可遠水救不了近火,已經等不及了,如若非要想辦法,老臣建議陛下頒發聖旨將扶言之手中的軍隊召回來。”

傅子陽冷笑,看向丹陛之上急得滿臉鐵青色的的國君,語聲恨恨,“早在父皇利用虎符丟失爲由意圖將扶言之置於死地的時候,西征軍就憤憤不平了,後來虎符扶言之拿着虎符站出來,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是父皇過河拆橋,不仁不義,如今纔想到要召回西征軍,只怕已經晚了!”

國君聞言後一臉震怒,直接將御案掀翻,“傅子陽,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傅子陽咬了咬牙,“兒臣知道這次扶言之起義得到了全天下百姓的支持,更知道父皇在一次又一次讓人費解的殘忍舉動中失了民心,兒臣如今的話,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西征軍早就和扶言之同仇敵愾,您想要將其召回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御史站出來,戰戰巍巍道:“您怎麼能當着國君的面說出這種話?如今可不是意氣用事和爭執的時候,想辦法阻止扶言之禁軍纔是最緊要的。”

傅子陽何嘗不知道眼下首要的是想辦法抵抗起義軍,他只是氣不過,當初父皇下令抄了丞相的家,他便站出來提議不能如此衝動,否則後患無窮,那時候父皇根本當做沒聽到他的建議,大手一揮,抄家聖旨便到了丞相府。

丞相素來德高望重,門生廣佈,得知丞相府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抄家時,門生們就在私底下憤憤不平,更有甚者,直接將國君的昏庸行爲以詩詞的形式表現出來,巷陌間小兒都在傳唱。

從那個時候起,傅子陽便知道南岷的江山已經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了,不管是被人設計失了民心也好,還是出自國君本意真的性情大變也罷,總歸傅家的天下已經到了盡頭。

這次朝議,因爲傅子陽的那一番言論不歡而散,最終也沒能拿出個切實的主意來。

下了朝,國君去找謀士,傅子陽則去了鳳儀宮。

鳳儀宮上下都說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吩咐了不見任何人。

傅子陽眯着眼,“母后竟然連我都不見?”

“是。”女官頷首,“這是皇后娘娘親自吩咐的,奴婢們不敢假傳懿旨。”

傅子陽眉頭深鎖,又問:“既是母后生病了,可有請太醫來看過?”

“已經看過了。”女官答。

“請的是哪位太醫?”傅子陽定定看着女官,“我這就去找那位太醫討論一下母后的病情。”

女官低垂下腦袋,臉色狠狠一變。

太子殿下這話說得很明顯了,他已經知道皇后不在鳳儀宮。

“讓開!”傅子陽突然厲喝,“我倒要看看,母后究竟病成了什麼樣子,竟然連人都不能見了!”

女官迫於傅子陽的威嚴,不得不讓他進了鳳儀宮。

傅子陽直接來到內殿,見到牀榻上躺着一人,側身而睡,背對着他。

“母后……?”傅子陽緩步走過去,嘴裡試探性地低聲喚道:“兒臣來看您了。”

牀榻上的人沒動靜。

傅子陽面色一寒,當即大怒,“大膽狗奴才,你們竟然敢假冒皇后,該當何罪!”

牀榻上那位宮女假扮的“皇后”立即下來跪地求饒。

傅子陽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一腳踢開宮女,厲喝:“母后去了哪兒?”

宮女了連連搖頭,“奴婢不知。”

“來人!”傅子陽冷着臉對外吩咐,“找鑷子來,這宮女說一句不知道你們便拔她一顆指甲!”

鳳儀宮的太監立即去找了鑷子。

女宮女嚇得瑟瑟發抖,“太……太子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

傅子陽面無表情,揮手吩咐太監,“拔!”

兩名太監走上去鉗住宮女的手指,最後一個將鑷子送到宮女的手指邊狠狠一拔。

宮女立即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眼淚噴涌而出,痛得全身抽搐,連連求饒,“殿下,奴婢真的不知皇后娘娘去了哪裡,只知道她出城了。”

“出城了?”傅子陽梭然眯起眼,“出城做什麼?”

宮女哭着搖頭,“奴婢也不清楚。”

傅子陽臉部肌肉跳了跳,正準備吩咐三個太監繼續給她拔指甲,宮女嚇得面無血色,趕緊又道:“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近段時間常常會對着鳳儀宮外面的牌匾無聲落淚。”

鳳儀宮的牌匾……

傅子陽想起來當初鳳息和鬱銀宸進宮給皇后看診,那三人出城以後,他從東宮過來就剛好看見皇后對着鳳儀宮的牌匾落淚。

難道這塊牌匾裡面還有什麼故事?

想到皇后心中很可能有他不知道、且關乎着江山社稷的秘密,傅子陽不管不顧,出了鳳儀宮以後直接去往龍章宮。

國君還在氣頭上,聽到福公公稟報太子求見,他想都沒想,直接道:“不見!”

福公公出去稟報了,不多一會兒又返回來,低聲道:“陛下,太子殿下說有要事要與您商議。”

國君眉梢一挑,“什麼要事?”

福公公小心答:“是……關於皇后娘娘的。”

國君頓時臉色鐵青,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朕哪裡有時間有心情去關照皇后?!你出去告訴太子,讓他滾回東宮好好待着,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出來!”

國君話音才落下,外面一個聲音便傳了進來。

“這種家國天下都生死攸關的時刻,父皇竟然還想着要軟禁兒臣讓叛軍有機可乘麼?”

國君面上怒意不退,皺眉看着傅子陽,“朕還沒應允,你怎麼硬闖?”

傅子陽僵硬地行了一禮,揮手屏退周圍的內侍,這才擡目看着國君,“父皇,兒臣想問您一件事。”

國君心頭煩悶,直接道:“不要跟我提後宮那些雞毛蒜皮的爭鬥,朕如今一個字也不想聽,皇后既然居於高位,就該拿出一國之母的風範來,在這種國家危機的時刻,若是還搞出拈酸吃醋的事來,那就太無人道了。”

傅子陽道:“兒臣是想問您關於鳳儀宮外面那塊牌匾的事。”

國君全身一震,“你……你說什麼?”

傅子陽定定看着國君,“都這種時候了,父皇還打算瞞着我嗎?”

國君勃然大怒,“你這是說的什麼混話,朕能瞞你什麼?”

傅子陽垂了垂眼,不甘心地道:“母后已經出宮了。”

國君臉色一變再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宮女告訴我,母后在出宮之前常常會看着鳳儀宮外面測牌匾無聲哭泣,兒臣就想知道,母后爲何會哭,她出城又是爲了什麼,這些,父皇真的不知道嗎?”

國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后定然是隻身去了扶言之的軍營。

頹然地坐回金椅,國君面上怒意逐漸消散,好久才緩緩道:“在抱養你之前,皇后曾有過三個孩子。”

傅子陽瞪大眼睛,他曾聽聞老宮女們在私底下說過,但他從未放在心上,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在皇后面前說漏了嘴惹她傷心。

傅子陽只知道皇后以前有過孩子,沒保住,卻沒想到竟然有三個。

震驚過後,傅子陽問:“那麼,三位皇兄都去了哪兒?爲何我從未見過?”

國君深深看他一眼,將語真族和雙生子的事和盤托出。

聽完之後,傅子陽只覺得全身如同遭了雷劈,定在原地動不了,嘴裡低喃,“這麼說來,扶言之很可能就是兒臣的大皇兄?”

國君遲疑着點點頭。

“天!這怎麼可能?”傅子陽完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和關係,“扶言之是我最崇敬的武林高手,他怎麼可能會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國君沒說話,他比任何人都不願意扶言之就是當初被拋棄的那個孩子,可是眼下扶言之用計名正言順起兵,想不懷疑他回來復仇都難。

沒聽到國君反對,傅子陽便知道扶言之十有八九是當初被父皇母后拋棄的那個孩子,而母后此次出宮,完全是爲了阻止扶言之起兵奪江山。

“父皇,你們當年爲何下得了如此狠心?”傅子陽眼眶微紅,他向來是個愛民如子的賢明太子,很會體恤人,想到扶言之纔剛出生就被父皇母后拋棄,還用巫族咒語結界,阻止他的靈魂歸來,傅子陽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也是這一刻,傅子陽突然明白了那日在鳳儀宮外的花園看見扶言之的時候,他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原來是自己奪了他所有的父愛母愛。

上了九仙山,鳳息、鬱銀宸和扶言之三人都不搭理他原來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扶言之的身份。

想通了一切,傅子陽突然心生愧疚,重重一聲跪在地上道:“父皇,兒臣想懇求您讓人去把大皇兄接回來,兒臣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是兒臣鳩佔鵲巢,兒臣願意把一切歸還給他,只求這樣的彌補能免去一場殘酷的戰爭。”

國君眉棱微動,“子陽,你想得太簡單了,扶言之既然是爲了復仇而回來,那他肯定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恨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因爲突然得到一切而原諒我和你母后當年做下的一切?”

“可是……”傅子陽猶豫道:“眼下唯有這一個辦法了,兒臣相信,母后之所以出宮,也是想用親情打動扶言之,讓他放棄起義,父皇不妨先靜觀其變,靜待母后歸來。”

國君捏着眉心,“算了,你起來吧,你母后既然是因爲扶言之而出的城,朕也就不怪罪她了,這樣吧,趁着你母后還能拖延西征軍幾天,你趕緊帶着兵符去北山軍營將那邊的二十萬大軍調過來備用,以防萬一,若是你母后真的規勸成功了,那皆大歡喜,若是沒有成功,到時候我們還有一條退路,總不至於坐以待斃。”

“兒臣遵旨。”傅子陽領了兵符以後,即刻便啓程去了北山軍營。

……

雲州城軍營。

鳳息正在清點今日平陽城一戰損傷人數,忽聽守將來報有人求見。

“誰?”鳳息心思一動,這種時刻,誰還會親自來見她?

守將道:“是一個婦人。”

婦人?

鳳息似乎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微微一笑,她莞爾道:“好,我知道了,你去統帥大營通知扶言之。”

守將不明所以,“那人點名要見的人是姑娘您呢!”

“沒關係。”鳳息繼續笑道:“扶言之是我夫君,我讓他一起去,總沒問題吧?”

守將撓撓頭,連連道:“沒問題,沒問題。”

扶言之還沒來,鬱銀宸倒是先進來了,他直接在桌前坐下,擡目看着鳳息,“來的人是皇后吧?”

自從鬱銀宸私自把鳳息關在九仙山陣法裡險些害得扶言之沒法過結界這件事後,兩人的關係便僵硬了不少,若是換做以前,鳳息可能還會笑着與他開幾句玩笑,可現在,氣氛只剩凝重。

脫了戰甲,鳳息轉過身,淡淡看了一眼鬱銀宸,“我會讓言之陪着我去。”

“我知道。”鬱銀宸黯然垂了垂眸,“我來,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鳳息一愣。

“九仙山那件事,希望你能原諒我。”鬱銀宸面色頹然,他心中很清楚自己與師妹的關係再回不去從前,他當初也不想那樣做的,強行將鳳息關在陣法裡,鳳息將會一輩子都恨他,可是不那樣做的話就會違背師尊的囑託。

說起來,鬱銀宸有些後悔,是他一時沒忍住動了妄念纔會心軟將鳳息放出來,以至於師尊的第四封信,字裡行間全是勃然大怒,斥責他犯下了無法彌補的滔天大錯。

鬱銀宸每天都陪在鳳息身邊,甚至半夜驚醒都會悄悄過來看一眼鳳息可還在營帳裡安睡。

事實證明,這段時間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可他高懸着的那顆心始終平靜不下來。

師尊從未告訴他所謂的大劫是什麼,可第四封信裡卻明明白白寫着大劫已經開始了,爲今之計,只有師尊親自前來將鳳息強行帶走。

鬱銀宸正沉浸在思緒中,耳邊聽得鳳息冷冷一笑,“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師兄這時候纔來求原諒,你以爲一句簡單的話,就能讓那些事消失得煙消雲散麼?師兄可以說對不起,但我的回答永遠不會是沒關係,我一向敬重你,把你當成兄長對待,可你卻在我最緊要關頭的時候倒打一耙,險些讓我全盤皆輸,這樣深刻的印象,你說,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完全忘卻?”

鬱銀宸沒了話,好久纔出聲,“如果……如果師尊要你現在就回血衣樓,你跟不跟我走?”

鳳息眼眸一冷,“師兄,別在我心情好的時候潑冷水,那樣只會讓我更討厭你。”

鬱銀宸看到了鳳息眼眸中的決絕,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師尊的吩咐強行將她帶回去,她一定會做出極端反應,要麼殺了他,要麼讓他殺了她。

無奈喟嘆過後,緩緩站起身,鬱銀宸走出了軍帳大營。

他沒有告訴鳳息,師尊已經從血衣樓啓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雲州城。

兩人的關係已經僵成這樣,再無挽回的餘地,如果能讓師妹避過大劫,那他就讓她恨一輩子罷!

……

鳳息來到扶言之的軍帳,見他已經準備好。

莞爾一笑,鳳息道:“你應該知道來人是誰了吧?”

扶言之面色沉涼,淡淡應聲,“嗯。”

“待會兒別情緒激動。”鳳息道:“看我的。”

扶言之抿了抿脣,問鳳息,“如果你換在我的角度,這個時候出去見生母,會是怎樣的反應?高興還是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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