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拉開門,卻發覺,那背影像極了流雲。
可她爲何躲着自己?又爲何不肯露面,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走得這樣急,莫非是想帶她到哪裡去麼?
心中狐疑,墨妍披了身上衣衫跟着那道人影前行。
“流雲!你等等我!”她在她身後呼喊,可她卻若沒有聽到一般疾步前行。
因爲怕驚動其他人,她聲調也不敢太高,只得緊跟着她前行。
兜兜轉轉,不多時卻是到了一扇門前。墨妍瞧着那道身影進了其中,正欲跟上去瞧瞧,卻終是停下步伐。
擡起頭,卻見那門上掛了一塊燙金牌匾,牌匾之上龍飛鳳舞刻了兩個大字——畫室。
由於她平日裡生活十分單調,基本上游走在靈苑,凌霄殿和靈池之間。再加之十年前她大多數時候亦是呆在墨居之中,除非鳳非離帶她出門,她大都足不出戶。
是以,她從未有來過這裡。
而她記得很清楚,當初她入妖界時,流雲便告訴她,畫室乃是妖界禁地,還是不要進去的爲好。
想了想,她正欲轉身離去。若是那小丫頭找自己,應該不會選在此處。
然而,她剛剛轉過身,卻有一物突然落在她腳邊。
猶豫了一下,她終還是彎腰撿起。
那是一方白色的絲絹,裡面似乎包着什麼東西。
墨妍將絲絹平攤在手心之中,然後一層一層將絲絹打開。
看到手中的東西時,她瞳孔驟然一縮。
是流雲隨身攜帶的玉環,她聽她說起過,此玉環是她祖傳下來的,她孃親再三叮囑她務必要好好收着。所以小丫頭便用紅線拴着掛在脖子上。
將玉環捏到手心,便見得那白色絲絹上寫了七個字——想見流雲,跟我來!
微微有些躊躇,這擺明了就是個陷阱。
可是,她若不照做,那丫頭會不會有危險?
閉上眼睛,腦海中盡是小丫頭的音容笑貌。她夜裡回來偷偷給自己準備好吃的,她鑽到她被窩裡與她說悄悄話,還有她每日筋疲力盡之餘卻不忘了給自己準備洗澡水。
睜開眼,墨妍慢慢轉過身。
畫室的門先前是關着的,此刻卻虛掩着,風一吹,便來回晃動,彷彿是在像她招手。
咬了咬脣,她一步步走到門口。
深吸一口氣,她慢慢推開門,室內一片漆黑,只有陣陣墨香迎面撲來。
一股不安從心底升起,她很想轉身離開,可觸及到手中的玉環,她還是走了進去。
然而,她剛剛走進去,卻聞一聲悶響,身後的悶猛的合上,與此同時,整個畫室之中燈火通明。
偌大的畫室之中,沒有一個人,只有無數的畫卷掛得滿牆都是。
除了牆上,地上,書案上,也到處都散落着畫卷。
而最讓她震撼的是,這些畫上盡都只畫了一名女子,而這名女子,儼然就是曾經的她。
一時間,心中隱隱作痛,卻又有無數的甜蜜自心底升騰而起。
隱隱作痛,是爲他無止境的相思之苦心疼。甜蜜,是因爲他把她放在旁人不能觸碰的地方。
她脣際帶着笑,淚水卻一滴一滴自眼角滑落,轉而蹲下將一幅幅畫撿起,而後細細的端詳。
一步一步,她像是被魔咒纏繞,只能一點一點的深入。根本騰不出思緒去想,那引她來此的人究竟去了哪裡?
突然,畫室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緊接着,一個火把從窗戶縫中丟了進來。
火把幾番滾落,將所過之處畫卷盡數引燃。絹紙遇火,瞬間火光大盛。
墨妍大驚,她此刻的反應並非是去追究窗戶外面的人,而是下意識徒手去撲滅燒着的畫卷。
然而,大火無情,再加之絹紙本就易燃,饒是她十分清楚滅火的關鍵,卻仍是組攔不住火勢。
不多時,門外響起陣陣腳步聲。
“不好了,快去稟告尊上!”
“其餘人,即刻滅火!”
聽聲音,似乎是巡視的守衛發現異常。墨妍心中一沉,她抿脣看了一眼四方燒得正旺的火勢,終是開始迅速將地上完好無整的畫卷盡數撿起盡數丟進隨身的乾坤袋中。
然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即便是她此刻要離開此處,這畫室外面也已經被結界封鎖。而這些結界。憑她現在的修爲,根本就束手無策。
鳳非離聞訊趕到時,外衫都未有穿。見得火光沖天的畫室,他眸中瞬間涌上一絲赤紅。
神識散開,他很快捕捉到畫室之中的那一抹身影。面色一沉,他手臂輕揮,便見得四下火焰即刻熄滅。
墨妍正迅速的往乾坤袋中塞着畫卷,門卻在此時被人踹開。
“其餘人都在外面候着!”他沉聲開口,面色陰沉的可怕,額際似有隱隱青筋跳躍。
緊接着,門砰地一聲關上,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墨妍正欲開口說話,他卻突然輕擡一隻手臂。
繼而,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引入他身前。
墨妍還未反應過來,他修長的手指已然扼住她脖頸,直接將她整個人提到半空之中。
頸間一痛,窒息感瞬間襲來,她不由得張開嘴,急促的喘息,入眼卻是他森然暴戾的雙眸。
沒有一絲的憐惜,只有無盡的冰冷,和滔天的殺氣。
她艱難的搖頭,雙腳懸在半空亂蹬。然他卻是像沒有看到一般,手中力道一分緊過一分。
胸口一陣陣悶痛傳來,她只覺得肺部就要炸開,視線慢慢模糊,她卻突然不知道是應該難過還是高興。
即便是極易被抹去,她的畫像被燒,他仍是幾乎暴怒癲狂,足矣見得,他對自己如此的深情。
可偏偏,她就是那畫像之上的人,此刻卻無法告知於他,眼下更是要死在他手中。
難道說,命運真的不能更改,她註定和他沒有緣分麼?
不!她不甘心!
淚水自眼角一滴滴滑落,她好想親口告訴他,她便是畫像之上的人!她便是他心中不能放下的那個人。
然而,他似乎鐵了心要殺她。
意識漸漸模糊,她手中的乾坤袋轟然掉落,袋口她未有來得及收好,裡面掉出許多東西。
有她剛剛收進去的畫卷,有她用來收集靈露的乾坤瓶,還有她平日用來給他沏茶的茶葉。再有的,便是一個看起來十分陳舊的木箱。
木箱摔落在地,箱蓋自行打開,而那木箱之中,滿滿的一箱烏木簪散落滿地。除卻烏木簪之外,散落出來的還有一個銀白色的面具,以及一對萌態十足的布偶。
鳳非離微微一愣,掐在墨妍脖子上的收頃刻鬆開。
墨妍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未料到,就在她快要陷入黑暗之際,大量空氣突然之間涌進口鼻之中。
她被嗆得不住咳嗽,整個人跌落在地劇烈的喘息。
而他面前的人,則自顧自的走到她身旁的乾坤袋旁。
先是將散落畫卷盡數撿起,繼而,他的視線慢慢落到畫卷一旁的木箱上。
拾起其中一根烏木簪,他眸中掠過一絲異樣。然而,墨妍此刻卻是醒悟過來,連滾帶爬跑到他身邊將散落的烏木簪往木箱裡撿。
鳳非離冷眼看着她,並未阻止。只不過,帶她將所以的東西再次收入到木箱之中正欲收起來時,卻突然覺得手腕一疼,竟是拿那木箱不住。
眼見着木箱就要再度落在地上,卻見鳳非離手臂輕揚。
眨眼之間,木箱飛到他手中。
“還給我!”墨妍見狀,低喝一聲,欲要飛身上前奪回,卻被他避開。
原本,他若記憶還在,這些東西給她看看也無妨。可偏偏,他什麼都不記得,而此刻,他的畫室燒燬了,而她,是唯一在這畫室之中的人。
果然,他慢慢將木箱舉到她面前。
“說?哪裡得來的…”他聲色暗沉,眉目之間已看不出喜怒,只渾身散發出一種極爲危險的氣息。
對於他的問題,墨妍只得沉默,她要怎樣告訴他?難道說這些簪子都是他親手雕刻之後送的?而那面具也是他戴過的?至於娃娃,乃是人界皇后送給她的?
若換做是她,也不會相信!
見墨妍不說話,他微微眯起雙眸。
“不說?”脣畔輕挑,墨妍在他眸中看到一抹冷色。
驀地,她心中一跳。
“不要!”她猛地撲向他,欲要將他手中木箱奪回。可他似早已料到她會搶,輕輕鬆鬆便躲開了。
“你很在意這些東西?那再好不過,眼下,本尊便讓你嚐嚐,失去自己所在意的東西,究竟是怎樣一般滋味!”隨着他一字一句從脣間吐出,他眸間便染上一層深過一層的邪佞,而那些邪佞之中,還夾雜着些微的赤紅和癲狂。
只見他手腕一抖,一簇火苗便將他手中木箱包裹。
“不要!”墨妍嘶聲力竭,一雙黑眸瞬間血紅。
然而,他並沒有如她所願。
火苗很快將他手中的木箱吞噬,細細的灰燼自他指縫之間滑落。墨妍轟然摔坐在地上,眼睛目不轉睛盯着在他手中一分一分燃盡的木箱。
“你若喜歡,我便****雕來送給你……”腦海之中,他字字句句清晰無比的迴盪。
紅色的眼淚,一滴一滴自她眸中滾落。
而由始至終,他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來人!廢去滿身修爲,逐出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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