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重，連夜宣召太醫，如今長壽宮內已經跪滿了六宮宮妃。軒轅凌遣了李福順昭陽門內等我。
快馬加鞭，急速飛奔回南宮。四更梆子敲響，見到李福順。李福順看眼我身上的打扮看向清夢。清夢早已經拿了衣飾等待一邊。
一輛玉攆停在邊上，我看一眼，對清夢感激。拿上衣物，軒轅凌頭探出來。心下一驚，卻見他伸手，我莞爾一笑，手放到他手心。上了玉攆，軒轅凌接過衣飾，與我一起將身上衣物換掉。頭綁系。一雙手相握着。我看着他，他臉色凝重。問句：“母后如何了？”靠近他懷中。聽他心跳聲跳的特別的亂。
軒轅凌環手在我肩上，語氣裡擔憂：“太醫來報，只怕過不了今夜。朕剛去看過。”
我擡眼望他。他去過長壽宮卻來此接我：“軒轅凌，我。”
他手將我按到懷內：“今夜皇后因身體不適在合歡殿，哪裡都沒去。”
我一聽心裡又亂起來，軒轅凌到底知道我做了多少事情？承天門上他還與那秦子佩恩愛有加，此時卻攬我進懷中，如此的自然。軒轅凌，你到底對我是什麼感情？
軒轅凌望着眼前的女子，下承天門尋她卻未尋到。暗衛來報，本想去百花樓抓她。母后卻突然病重，心裡擔憂。
玉攆進了長壽宮。長壽宮內已經跪滿宮妃。百官皆在門外等待。尚宮局早已經將所有的喪服準備好，立在一旁等待。我看着此景，心裡開始害怕。杜若與我有不共在天之仇，卻又是我孩兒的祖母。我對她是又愛又恨。進宮兩年多，她對我是真心疼愛。軒轅凌一路拉着我手越過衆人一起俯首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見了我們。眉眼含笑，那雙臉已經是如死人一般，只是在等待時辰到來。我欲伸手爲她在把脈。鍾離旁邊對我已經搖搖頭。軒轅凌在太后耳邊哭泣道：“母后，皇后來了。”
今夜離宮之時，還曾來見過她，她還勸我好好與軒轅凌相處，多跟軒轅凌服軟，多關心軒轅凌。還道男子都喜歡溫柔的女人。還交代幾位小人兒平常的衣食住行。我真糊塗，看病治人那麼多年，卻不曾想那是迴光返照。
我靠向眼前已經油盡燈枯的女子近些。哪裡還有什麼仇什麼怨。如今想起的卻都是她如何的疼我，如何爲我與軒轅凌創造條件複合。我倚靠進她的肩膀處，她輕拍我一下。嘴上掛着笑。
我道句：“母后，兒臣來了。”
杜若將我與軒轅凌的兩雙手拉到一起。留了一句：“替哀家照顧好陛下，替哀家照顧好幾位孫兒，孫女。對不起。哀家對不起你。”
我搖着頭，心裡不願意她離去。回宮之後她待我如女，知道我行徑惡劣卻從來不加懲罰，連告誡都很少：“母后。”只見她雙手滑落，眼角清淚流下，已經魂歸九天。我早就知道她時日無多，只是不曾想會在這個時候。
軒轅凌哭喊大叫道：“母后”將我的手握的更緊。我望着他，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殿內嗚呼哀鳴聲此起彼伏。消息傳出殿外，百官呼天喊地之聲更甚傳來。宮妃們掩面而泣。崔嬤嬤更是聲聲探前要隨太后而去，掩面而泣。心中只覺得親人離去，心下抓緊，卻覺得連呼吸都困難幾分。
清夢上前提醒起：“娘娘該主持太后行喪之事”
我望了眼軒轅凌。軒轅凌將我扶起。他道：“一切由皇后做主。”
見他已經起身，落寞孤寂的離去。我想上前陪他，卻被清夢拉住手。她對我搖搖頭。幾位妃子早已經圍上他。或許，此時他需要的也並不是我吧。
清夢再次提醒道：“娘娘該主持太后行喪之事。”我看眼滿殿在慟哭的宮人們。還有我那還幼小的孩子們，此時他們正在嗚呼着他們的皇祖母。轉身出內殿。李福順，清夢比我懂宮中事宜。
我道：“一切按照宮中禮儀行事。另外太后身前最疼愛幾位孩子，讓他們這幾日都跪在靈前守孝。崔嬤嬤是太后最信任的人。一切事情都要請教過崔嬤嬤在下決定。另外派人這幾日好好照顧崔嬤嬤。”
清夢理解我語中的意思。我另外在道：“陛下這幾日肯定非常傷心，後宮妃子，要是擔心陛下的就讓他們去陪他吧。堂前，我來守靈。”
我換上一身喪服守在靈前。
南國元和十五年，正月十六
鳴鐘三十六聲，宣告天下，太后甍。輟朝十五日。長壽宮自此日夜燈火通明，停棺主殿。
軒轅凌回了乾元殿，關了自己三天兩夜，任何人都不見。
李福順擔憂的到我跟前：“娘娘，陛下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
三天沒吃東西，軒轅凌，這怎麼可以。我將手中抱的軒轅稷交給了清夢。問句：“秦昭容他們都去勸過了嗎？”
“陛下連門都不准他們進去。”李福順擔憂答道。
這幾日一應事務都要由我點頭，我已經是忙的暈頭轉向。靈前三日我也是不願意離開半步。轉身看到女史們懷中抱的軒轅堯跟長樂靈犀。小人兒這幾日已經被折騰的都有些清瘦。
我對還在墜眼淚的崔嬤嬤：“嬤嬤。要不您去休息下吧。”
崔嬤嬤搖搖頭：“陛下不吃不喝，皇后應該先去看陛下。太后那夜可是有跟皇后說過。好好照顧陛下的。”
我聽了。喉嚨內嚥了兩口水。心中何嘗不想念軒轅凌。但是輪的到我來關心嗎？卻聽崔嬤嬤一言，也放下心中所想。就算軒轅凌惱我，就算他不愛我。可是我也捨不得他不吃不喝壞了身子。吩咐清夢照顧好衆人。
崔嬤嬤又道：“太后身前最疼愛皇子公主。已經守孝三天，讓皇子公子們都回宮休息一下吧。這還初春，皇子公子要是病了，太后只怕走的還不安心。”一聲太后呼喚出聲，又是一聲高呼。已經往棺柩處上前呼喊：“太后啊，你怎麼不帶奴婢走啊。沒了奴婢在旁伺候，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奴婢知道您心疼皇子皇女，心疼陛下皇后，奴婢一定幫您照顧好他們。等到他們都好了，奴婢一定下去陪您。奴婢自十歲進杜府與您相伴四十多載。還從未離開您超過兩日呢，太后，您先將就點讓其他奴婢伺候，等奴婢照顧好皇子皇女長大成人，奴婢就去尋您。太后。”
綴淚在旁。崔嬤嬤的聲聲哭喊。心中更覺得難過。將眼淚擦拭一下。我點點頭。吩咐下去。起身帶着李福順他們到了乾元殿外。一衆宮妃都跪在門外。
“陛下，您開門吧。”
“陛下，您吃點吧。”
“陛下，妾求您了。”
“陛下，您的身體關乎天下百姓。”
“…”
宮妃們關切卻得不到迴應。淚流滿面早已經把她們的妝都給哭花。
望眼跪在人羣中的秦子佩，慕容夕兒，雲欣，魏朝珞等。她們都喚不出來。我又能怎樣？
本欲轉身離去，卻被李福順輕聲道：“娘娘，都來了，試試吧。”
衆妃皆看我。我站上前去，對着深深緊閉的硃紅大門，如此沉重的宮牆，軒轅凌躲在裡面，卻將所有人的關心都給隔絕。崔嬤嬤一聲聲的言語，太后最後的言語，在心中過一遍，嘴上哽咽問句：“軒轅凌。我可以進來嗎？”
門內沒有聲音傳出。我在問，三問。門內依舊無聲音。過了良久，門縫一條而開。
李福順詢問：“娘娘您看？”
“把東西拿來，我進去。”
李福順同意，喚人取來。接過李福順遞過來的食盤，李福順提醒了句：“陛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后行喪，諸候王爺都會回來弔唁，守靈，請娘娘務必讓陛下振作。”說過深深做一揖。
我點頭讓他安心。入了殿內，殿中連燈火都沒有，一片黑暗。軒轅凌一人獨自坐在窗下。月光籠罩在他身上，身上衣服凌亂，鬍鬚啦咋，一副萎靡不振。我朝他方向走去，眼前的男子已經被孤獨籠罩。他是天子，多少人都圍着他，爲何卻如此的給我感覺寂寞。一步一步走的飛快。蹲立在他面前。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淚眼迷離。我將手中東西放在一旁，將他擁入懷中，他環手抱住我。嘴裡問了句：“我是不是再也沒有母后了？”
我眼淚早已落了地。雙手抱着他的頭：“軒轅凌，我會陪着你的。”
軒轅凌在我懷中痛哭。我只是抱着他。那夜星辰暗淡，我從來不曾想過，有一日杜若死了。我既然會傷心。她滅我楊門九族，到死卻等着與我說最後一句話。望眼天空，那一聲對不起，是否能讓我的家人安息？
楊家滿門被滅的仇，是杜若的妒恨而起。她最後的一聲對不起，是否可以消除？懷中的軒轅凌早已經累壞。頭抵他發只在他耳邊輕言：“軒轅凌，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陪着你的。”
軒轅凌的手環上腰身：“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我是你的妻子，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軒轅凌。”
“別離開我，朕真的很需要你。”
“軒轅凌，母后也不希望你如此的，你還有我，還有稷兒還有靈犀堯兒他們。我們都不會離開你。”
“真的”軒轅凌擡起雙眼望着我。
我堅定的對他點頭：“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軒轅凌吐出一口長長的氣來。將我擁的更緊。
“說好的，永遠不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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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