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隱憂

陶子安見氣氛緊張,趕忙打岔道:“王叔叔,後來怎樣?”

田歸農也怕鬧出枝節來,接口道:“你王叔叔說的不錯。得到玉龍杯的‘玉龍八門’便是天下第一大門派,其餘次之。你們想,誰不想奪到玉龍杯?當時玉龍杯已經七隻有主兒了,最後一隻眼見也爲我們天龍門奪得。誰料中途殺出一個紅花會來,趁亂搶走一隻玉龍杯不算,還將另外七隻全部打碎,因而世上僅剩下這一隻,況且這杯子又是當今萬歲御賜之物,更顯得珍貴。福大帥說,江湖中哪個門派憑本事,能將這隻杯子從紅花會手中奪得,那才叫英雄呢。”

阿克蘇也說道:“那時我在福大帥府中當差,召開‘天下掌門人大會’時我也在場,我親眼所見紅花會那幫惡人搗亂。”他這一開口,廳中緊張氣氛總算緩解。陶子安懸着的心這才放下,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阿克蘇又說道:“紅花會那幫惡人的名頭我是聽說過的,也親眼所見他們的手段。不要說他們的總舵主大魔頭陳家洛武功高深難測,就是那無塵妖道、‘千手如來’趙半山、什麼‘奔雷手’文泰來、還有‘黑白無常’二鬼等等這些幫兇個個都是不好惹的。聽說他們縮隱回疆,已多年不來中原。王英雄,你是怎樣得到這玉龍杯的?”聽他口氣,對王君臨得這杯子甚是懷疑。

王君臨嘿嘿一樂,得意洋洋地說道:“陳家洛、趙半山他們是很厲害,但怎敵得過我的‘凝血神功’?被我傷了幾個,輕輕易易地就讓我奪了這玉龍杯。”轉頭對田歸農說道:“老哥哥做了這皇上賜封的天下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人,這玉龍杯就該歸老哥哥所有,這才叫‘名符其實’呢。哈……”

陶百歲哈哈笑道:“這話不假,只有田大哥才配擁有這杯子。王兄弟真了不起,能在紅花會人手中奪得這玉龍杯的,天下沒有幾人。”邊說邊豎起大拇哥,又連連拍打王君臨的肩頭。

田歸農說道:“兄弟送給老哥又是火槍、又是玉龍杯的,做哥哥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來,欽差大人、各位兄弟,咱們喝它三大碗。”

其實,十一年前福康安召開的這次“天下掌門人大會”,明則是結交江湖英雄,暗裡卻是想挑起武林各門派的紛爭,讓他們爲了一點虛名,互相殘殺,致使武林中整日腥風血雨不斷,再也沒有餘力反清,其用意十分惡毒。

果然有不少貪圖名利之輩窺覷紅花會的那隻玉龍杯,不遠萬里前赴回疆,千方百計的設法奪盃。雖然都未成功,紅花會卻也因此樹立了不少強敵。

三個月前,王君臨也到了回疆,碰巧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師父“天池怪俠”袁士霄病逝,羣雄正在掛喪悲痛之際,他乘虛而入,傷了“鬼見愁”石雙英,“奪”得了這隻玉龍杯。其實憑王君臨的武功,要奪得這杯子談何容易?紅花會羣雄是再也不想爲這杯子所累,便假手送於他了。今日爲了在衆人面前顯功,借這機緣,他又將這杯子轉呈給田歸農了。

衆人對他自是一番稱讚。

王君臨搖頭晃腦,得意忘形。

這番慶賀喜宴,直鬧至深夜方散。

是夜。

一輪明月橫掛中天,雲淡星稀,沒有一絲風。

田歸農站在自己的臥房門前,倒負雙手,仰望蒼穹。想到夙願成真,日後統領江湖,何等威風?人前顯貴、鰲裡奪尊,又是何等榮耀?嘴角邊不禁露出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來。陡然間腦海中掠過一片陰影,不知爲何,有兩個人的影子竟然浮上心頭,這兩個人是他今生最怕的,心裡一驚,不由得激凌凌打個冷戰,從遐想中回過神來,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心裡暗罵:“媽的,人都已經做鬼啦,還怕他們做甚?”從懷中掏出火槍,用口吹了一下槍管,自言自語道:“我打死你們!”

卻聽有人接口道:“老哥哥,你要打死誰?”來的正是王君臨。

田歸農笑着掩飾道:“噢,沒什麼。是兄弟啊,還沒睡嗎?”

王君臨道:“小弟心裡高興,沒有睡意,來跟老哥說話。”說着兩人進屋坐下。

田歸農道:“今日之事,全憑兄弟相助,做哥哥的絕不能忘記。”

王君臨道:“如今老哥哥夙願已成,日後飛黃騰達,只要多多提攜小弟就是了。”

田歸農拉着他手,笑道:“自家兄弟,我有的便是你的,有什麼分別?”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突然田歸農低聲喝道:“外面是誰?”

房門“吱扭”一響,脂粉飄香,進來一人,嬌聲道:“爹,是我。”正是“錦毛貂”田青文。

田歸農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田青文道:“女兒心中高興,又想念爹爹,睡不着。”

田歸農笑道:“好女兒。來,拜見你王叔叔。”

田青文走上兩步,對王君臨福了一下,輕聲道:“侄女兒見過王叔叔。”她人本來長得就標緻,身上又穿了一套蔥心兒綠的衣褲,因爲高興,晚間又多喝了幾杯酒,臉上酡紅未褪,燭光朦朧下,更加顯出那種她獨有的成熟的且未出閣的少婦風韻,真是嬌媚嫣然、風流動人。

王君臨笑着誇讚道:“好漂亮的侄女兒丫頭。”

田青文粉臉更紅,岔開話道:“王叔叔的‘凝血神抓’可真厲害。”

王君臨說道:“你要是學,日後我教你。”

田青文小嘴兒一弩,搖着頭,說道:“我可不敢學。”笑着退到田歸農身側。

田歸農笑着說道:“瞧這丫頭,讓我給寵壞了,一點規矩也不懂。”

王君臨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女孩兒家撒嬌,我喜歡。”又瞟了田青文一眼。

田青文兩手理弄着田歸農有些灰白的髮辮,嬌嗔道:“爹,我們自長白山回來這麼久,您怎麼不來和女兒見面?害的女兒爲您傷心。”

田歸農輕輕拍打一下椅子扶手,嘆口氣道:“爹爹閉門封劍,本想就此隱忍不出,落個清靜自在。誰知你們比武爭選掌門,半路上竟殺出一個‘程咬金’來,”他衝王君臨一笑,“爲了維護本門聲譽,只好現身來阻止你王叔叔啦。”

田青文聽爹爹輕描淡寫的幾句解釋,知道他說的不盡不實。心想這有外人,其中緣故爹怎能直說?其實田歸農不說,她也知曉個十之八九,便不再問。

王君臨對田青文笑着說道:“若不是你叔叔‘胡鬧’的緣故,恐怕你爹還真得做了‘隱士’呢?”說罷,同田歸農一起笑將起來。

田青文看看王君臨,又瞅瞅爹,覺得他們笑的很是奇怪,好像笑聲裡藏有什麼機關似的。她問田歸農道:“爹,這些日子您在哪兒安歇?”

田歸農止住笑,說道:“這也算不得秘密。只是現在莊子裡外全是官兵,不太方便。等他們走了,爹領你到那處所,一看便知。”打個哈欠,對田青文道:“好女兒,時候不早啦,回去睡罷。”

田青文“嗯”了一聲,說道:“爹爹也早休息。”

王君臨也識趣地站起,說道:“老哥哥,現在已是深夜,有話明日慢慢說。”告辭出去。

田青文也轉回自己房中。

翌日。

曹雲奇、周雲陽帶領幾位師弟早早起來,高高興興地忙着準備一切應用的物事。

此刻田家莊上下喜氣洋洋,莊裡莊外懸燈結彩,猶如過新年一樣。

賽尚鄂、殷吉、阮士中三人經過昨晚服藥療傷,精神好了許多。他們要隔九個時辰纔要進行第二次行功,所以現在也有時間參加田歸農接受金龍令牌儀式的觀禮。

賽尚鄂對於由誰來做天龍門的掌門並不放在心上,至於金龍令牌是哪個人掌管,他是更加不關心了。而殷、阮二人則是心情鬱悶,沒有半分高興的樣子,但事已定局,也無他法。其實他們二人昨日久暈不醒,一少半是因爲內力耗損過甚和受傷所致;一大半則是看見田歸農突然出現,驚悸之餘,心知一切幻想都成泡影,一時急火攻心,故而閉過氣去,長久緩不過來。

大約辰時左右,阿克蘇、賽尚鄂二人在田歸農、陶百歲等衆人陪同下,從內宅來到前廳。

首先阿克蘇淨手焚香,又頒讀了一遍旨意。

田歸農帶領門徒接過聖旨,口呼“萬歲”,將其恭恭敬敬懸供在正堂香案上。

接着阿克蘇又“請”出金龍令牌,這金牌長約四寸、寬三寸、厚二分五釐,系純金打造,正面雕鏤兩條首尾相銜的蟒龍,中間鐫刻八個篆字:“御賜金牌號令江湖”,背面是乾隆皇帝的玉璽拓印及年月日。阿克蘇手捧金龍令牌,對田歸農說道:“自古以來,除少林、武當受過皇封以外,其餘江湖門派中還有哪一個受此殊榮?皇上垂青之意,田掌門可要明白。”

田歸農道:“萬歲隆恩,我等銘記肺腑。本門上下殫心竭力也要盡忠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雙手接過金龍令牌,叩頭不止。

至此受牌儀式完畢。田歸農在接受金龍令牌的那一刻起,已成爲清廷的一支“殺手鐗”!

衆人又一次紛紛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