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衆人意料的是——福寧公主竟然不以爲意地一拂披帛:“又有什麼關係?”
又有什麼關係?!
天哪!她既然知道這個賜婚的旨意是明宗藉着皇后的名義下的,剛纔竟然還說賜側室“下三濫”“陰毒下作”?竟然還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來宣揚自己的狠辣手段!她這腦子裡到底裝得是什麼啊?
鄒充儀真的想要對福王、貴太妃和趙大郎表示深深的哀悼!
然,福寧接着又笑眯眯地將眼神飄向花期和桑九:“所以啊,雖然你大言不慚地說,這宮裡的事兒,上一層有皇上太后,下一層有皇后貴妃,輪不到別人管;可如今我福寧來了,我還就偏要管上一管,你有本事,也得先見得到皇帝再議!”說完,一拍石桌站了起來,纖纖玉指直直地指向花期和桑九:“來人,給我把這兩個賤婢的嘴縫上!我看她們還怎麼胡說八道頂撞貴人!”
衆侍從應和一聲,挽起袖子就打算上前抓人。
鄒充儀看着她,搖搖頭,真是蠢人有蠢招。也便冷冷一笑,左手背到身後,靜靜地看着福寧公主,話卻對着自己的內侍宮人說道:“花期是太后親封的女官,桑九是餘姑姑親傳的弟子,若果真在咱們手裡受了縫嘴的委屈,本宮怕咱們誰都別想再過消停日子了。所以,”鄒充儀走遠了些,離開了人羣,站到了臺階之上,“除了公主殿下,別的不管什麼人,膽敢想動她倆一根汗毛的,你們就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說到最後一句,鄒充儀竟然還有心思衝着福寧公主笑了笑。
這笑容在福寧公主看來,簡直就是天底下最最嚴重惡毒的挑釁!
她頓時氣得暴跳如雷,通紅了臉,揮手跺腳地喊:“他們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下賤坯子,你們卻都是侍衛,怕得什麼來?誰敢攔着你們,就給我下死手!打死了算我的!”
鄒充儀涼涼地加了一句:“公主好膽魄!大家不妨一試!”
雖然兩個人都說了“打死了算我的”這句話,但衆所周知,鄒充儀恰是爲了清寧宮闔宮的性命才自請退位,而福寧公主卻屢屢磋磨下人——這個保證到底誰的更有力,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清楚楚。
幽隱的三個內侍加上尹線娘四個會拳腳的,得了鄒充儀這句話,頓時精神百倍,這些日子學得東西終於有了地方用,立馬在福寧公主帶來的侍從身上開始練手!
而那一衆侍從則束手束腳地不敢過分施展!萬一真出了人命,別說自己肯定被丟出去頂罪以致人頭不保,怕就怕連家裡都要受牽累!
以放心大膽的悍勇,對心有顧忌的抵擋,一陣子乒乒乓乓,幽隱四人衆便把福寧的侍從們打了個鼻青臉腫、倒地不起!
福寧又不瞎,自然能看出來自己的下人們沒有盡全力,眼見着一羣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裝死,氣得大喊:“好好好!一羣怕死的奴才!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你們就等着我阿哥要你們的命罷!本公主親自動手,我看誰敢碰我一根手指頭!”說着,疾步上前,伸手奪過一個幽隱小宮女手裡的棍子,照着花期和桑九劈頭蓋臉就掄了過去!
鄒充儀聽她說話時就急忙提起裙子往這邊跑,此刻正是堪堪趕到,來不及招架,便伸臂將花期桑九一手一個摟倒了懷裡,低頭轉身,生生地替二人捱了一記!
砰地一聲!
棍子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鄒充儀後背上!疼得她一聲悶哼!
滿院子裡頓時一片安靜。
衆人都看呆了!
就連福寧,都傻在了當地,手中的棍子拿不住,噹啷掉在了地上!
桑九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連忙反手抱住了鄒充儀:“娘娘!”
花期更是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小娘!你怎麼樣?你怎麼樣?快,快說句話!”
鄒充儀身子一晃,乾咳了一聲,嘴角便逸出一縷鮮血,微微閉一閉眼,又笑着睜眼看向花期:“別怕,我沒事……這樣,總算是夠還你這幾年受的無數委屈了罷?”
花期放聲大哭,兩隻手抱住鄒充儀,脫口喊道:“小娘,婢子對不起你——來人,快去找御醫!”
鄒充儀眼中極快地閃過一道寒光,臉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片刻又消失不見,似乎只是因爲後背的傷而虛弱不堪,身子往後微微一傾,靠在了桑九懷裡,稍緩了半刻,才又站直了身子,轉向福寧,輕輕笑道:“公主如願了?”
福寧卻還沒有從震驚後怕中緩過來,聞言硬撐着挺起胸膛,勉強笑答道:“本公主懲治奴婢,你做什麼衝出來作死?如今本公主只是錯手,四弟不會把本公主怎麼樣的!”
鄒充儀此刻恢復了些許精神,竟然推開花期和桑九的攙扶,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福寧跟前,嚇得福寧花容失色,竟急忙後退了幾步:“你,你想幹什麼?!”
鄒充儀脣角浮出一絲譏諷的笑意:“自然是禮送公主出幽隱!”
說着,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福寧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推在了福寧的後背兩肩之間,疾走幾步,一把把她推出了幽隱的院門!
福寧早就嚇軟了腳,被她快步帶的早就踉蹌倉皇,再被大力一推,幾乎要撲倒在地,接着就聽鄒充儀喝道:“福寧公主好威風,清早踢開我幽隱大門,令奴才打了我的兩個掌事姑姑不說,還親手給了本宮一記悶棍,倒果是李家祖傳的好武藝!如今且先請公主回去養神恢復力氣,下次來時,不妨帶上寶劍,看看是否能將我幽隱上下一十四口盡數殺了,以平昔日駙馬被賜側室之怒!”
說完,鄒充儀回頭猛喝:“將那些私闖宮闈、犯上作亂的東西們都給我丟出去!”四內侍答應一聲不了,連推帶搡、連踢帶踹,將一衆福寧公主的侍從都轟了出去!
鄒充儀繼續斷喝:“關門!誰敢再放一個閒人入院,我立時三刻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