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吸了毒血的身體,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白皙的臉上,就算此刻臉色緋紅如同上了胭脂般絕美,都抵不去她眼中的駭色,她和那些人之間,隔的越來越近。她甚至能聽清火把燃燒的聲音,一個又一個的腳步聲在這個洞穴的上方不遠處經過。
若是那些人將洞口齊齊堵住,她和他,根本就只是死路一條。
“誒,這邊,你們看……”忽然間有驚喜的聲音傳來,然後那腳步聲直接朝着這邊越走越近。
身體一僵,她渾身顫抖着,忽然側了頭,看了司胤一眼。
微微抿脣,她忽然笑了起來,搖晃着走過去,穿上了他的盔甲,那盔甲穿在身上,那人曾經的溫度就算已經不再,她還依然固執的認爲還溫暖着,她俯下身子,將他往洞穴裡再搬的靠裡些,走之前,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脣動了動,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銀白色的盔甲在洞穴口飛快的掠了出去,隨意的找了個方向,便沒命的跑了起來。
正要向洞穴靠近的冥月士兵被那團突然出現的影子嚇了一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能穿那樣盔甲的人,只有晟天主帥,他立刻興奮的尖叫了起來,“晟天主帥,他往那邊跑了,快追……”數十人聞言,俱都大喜。
“追……誰活捉了他,自此加官進爵,前途無限……”
“加官進爵……”那些人笑的很陰,笑的很狠。追趕着那道銀白色的盔甲的腳步,也很瘋狂。
青珞從未有過這樣一種感覺。
風一直在她耳邊吹着,北風凜冽如刀,割着她的身體。
身後是拼命叫囂着說要活捉她的冥月士兵,當真是可笑。
她不由的眼裡露出一抹複雜萬分的嗤笑,若是這些人發現自己並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會怎樣呢?是不是暴跳如雷罵幾句髒話,還是直接一刀結果了她的命……
她現在也只希望,他能醒過來,然後在這些冥月士兵察覺到不對,折返之前離開。
漸漸跑的無力,她的步伐已經開始變得踉蹌,那沉重的盔甲套在身上,似一塊壓在她心頭的巨石,被她虛弱的撐着,一不小心便會轟然落下,將她那一顆已經脆弱的很的心,砸的粉碎。
“嗖嗖嗖……”
不斷有箭矢從她耳邊掠過,她已經跑的虛脫。
冷不防肩頭被什麼穿過了盔甲,‘釘’了一下,瞬息間,整條手臂似乎都因爲這一下,讓那劇痛排山倒海而來,她的身形一窒,緊接着,心口處的撕痛,已經快速的遊走在了全身,腳步一個踉蹌,她雙腿一軟,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臉被埋進了雪裡,冰涼刺骨,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微微的笑了起來。
“老子看你再跑……”有人氣喘吁吁的追過來,狠狠一腳踢在她的腿上,既而又不解氣的蹲下來,粗魯的將她翻找過來,狠狠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皇子又怎麼了,主帥又怎麼了,還不是照樣落在咱兄弟們手上了。”
頭上的頭盔被那人狠狠一巴掌扇的跌落,青珞的嘴角流着血,驀地擡頭冷冷的看他,擺在雪地裡的手在瞬間揚起,‘噗’一聲,直直的刺進那人的心口,再面無表情的一手抽了出來。
“你……”
溫熱的血猛地噴了她一臉一身,她卻毫無知覺,只是冷冷的看着遠方追過來的一羣人。
拄着劍,她看着那些越來越近的,陌生的面孔微微笑了起來。
原來,什麼都是一件簡單的事,救人是如此,害人是如此,殺人……更是如此。
刀劍撞擊聲響了起來,二三十個人圍堵着一個人。
縱然她此刻生就兩雙翅膀,也是插翅難飛。
“女人,居然是個女人……”
“這麼漂亮,兄弟們還真是有福了……”
無數的聲音齊齊聚攏過來,她像是白色中的一點黑芒,無處藏身,身體無力,只能步步後退,那些人的手指,猥瑣的目光,像是在地獄中令人恐懼的惡鬼,拼命的想要拉她下去。
“沈副將,那裡有火光……”不遠處飛快奔來了一隊人馬,有小兵眼尖,一手指了出來。
“扭捏個勁做什麼,還不乖乖過來伺候我們……”淫言穢語毫不避諱的從那火光漫騰處撲了過來。
容岑不知爲什麼,身體忽然一陣冰冷,一顆心冰冷的,像是從冰水中撈起來的一樣,人坐在馬上,都是微微顫抖起來
。
“容岑……”丁一皺眉,催馬上前,“我去看看……”
容岑聽到他的聲音,渾身一抖,既而像是發狂了般,一馬鞭狠狠甩在馬上,“駕……”連涌出口的嘶喊,也是這麼撕心裂肺。
丁一被這樣的沈容岑一嚇,在馬上有些怔愣,但看他整個人已經如箭般衝了過去,慌忙招呼身後的人,“你們跟上。”
容岑看到丟棄了滿地的火把,看到了那些匆忙着脫衣服脫褲子的冥月士兵。
被血染紅了的地,散落着銀白色的盔甲,那個拼命的護着自己,寧願忍受人拳打腳踢也不肯讓人得逞的女人,緊緊抱着身體,快要絕望了的女人……
“姐姐……”血一下子往頭頂衝去,他暴喝一聲,從馬上飛掠而起,手中的劍已經狠狠刺了過去。
如瘋了似的,只知道將劍刺進人的身體,他看不到任何人,只能見到大片大片的血色瀰漫過來,隱約中,那個他從很早以前就想保護的人緩緩擡起頭來,驚恐的眼中剎那間閃起的一抹希冀,讓他的心更是疼的難受。
“哪來的小子,敢壞大……”有人顧不得提起剛脫下來的褲子,便持刀衝了過來,被容岑反手一劍刺進了喉嚨,血立刻噴了出來。
“啊……”容岑嘶吼一聲,劍卡在那人喉嚨不能拔出來,他拼盡了全力將他在雪地裡撞出去好遠,喉嚨的血一直飄飛了開去,那人眼中帶着不甘,“草,老子……”還沒……
話未說完,他已經毫無聲息的垂下了頭。
容岑狠狠拔出了劍,衝着那些人露出那樣陰森至極的表情,那是一種要把這些面孔一一印刻在心裡,永生永世折磨的怨恨,“丁一,我要用這些人的皮,做戰鼓……”
那些想要動手侮辱青珞的人怎麼會料到這麼晚了還會有人來破壞他們的好事。
想想他們也夠倒黴,好不容易以爲要抓到了敵方的主帥,卻不料忙活了半晚,卻是個女人,本以爲可以用這個女人快活一晚,誰知衣服褲子還沒有脫全,就又被人攪了。
個個眼中都閃過狠戾,舉刀朝着青珞和容岑砍了過來。
青珞全身僵硬着,身上的衣衫已經有些襤褸,猛地避開一人的攻擊,那刀卻從她臂上劃過,割開了手,眼中閃過一抹刻骨的恨意,她猛地咬牙,從肩上拔出羽箭,狠狠朝着那人喉嚨插去,“去死吧……”
那人發出一聲驚呼,慌忙閃身躲開,青珞本就氣力不濟,這一下就算拼盡了全力,也只能劃開了那人的脖子,只是那箭上的血卻一下子滲進他傷口裡。青珞看着他脖子上的傷口,全身顫抖個不停,她秦青珞,什麼時候輪到這些人來侮辱,每個碰了她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丁一在馬上一見,身子猛地一震,忽然大聲命令道,“殺……”說着,已經怒吼一聲,舉刀朝着那些驚慌失措的穿着衣服褲子急着逃跑的冥月士兵追去,一刀就砍翻了一個。
跟着他們前來的士兵俱都是衝了上去。
一時間,全部都是悲憤的砍殺聲,以及人被砍中後的慘叫呻吟聲。
容岑慢慢走到青珞身邊,顫抖着手,從身上解下自己的外袍,將她整個人緊緊包裹在裡面,死死的抱住。
青珞充滿恨意的瞳孔猛地一縮,全身一個顫抖。
容岑慌忙抱緊她,“姐姐是我,不要怕,不要怕……”
憐惜的神情,容岑像是抱着一個孩子般小心翼翼。然而青珞的身子一直都是抖着,木然的眼裡,緩緩流出淚來,怎麼止也止不住,“我好怕,真的好怕……”
“姐姐……”容岑喃喃的說着話,眼神中的所有,都是滿滿的心疼,“對不起對不起,沒事的,有我呢,姐姐有我呢……”
“容岑嗎?”她顫動着眼睫毛,顫顫的伸手想要去抱他,卻在想到什麼後,臉色驀地慘白如紙,拳死死捏着,直到掌心處都摳出了血,她才鬆開了手。
“呵,原來是容岑……”她慢慢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努力的想要睜大了眼睛,眼皮子卻止不住的想要往下落。
“是,是我,姐姐,是容岑……”已經從未有哭過的少年幾乎都要哭出聲來。
“司胤呢……找到了嗎?”
容岑有瞬間猶豫了一下,才咬咬牙,“沒有。”
青珞身子一顫,脣上浮現一個苦澀的笑容,“容岑,我差點……”
抱着她身
體的手猛地一下子按緊,容岑臉上的表情,像是瓷器一般,要碎裂開來,“沒事,沒有事,容岑會保護姐姐,容岑會保護姐姐……”
終於是忍不住,抱着她雙膝跪了下來,將頭埋在她懷裡,嚎啕大哭起來。他真的怕,若是自己晚來一步,若是他再晚來一步……
“我的身體……他那麼喜歡乾淨,有潔癖的人,一旦知道了,我被那些人用髒手碰過……”
“不,姐姐,沒有事,什麼都沒發生……”
“真的沒有?”她擡起頭,面色蒼白的看他,直到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才笑着別開了臉。
“都說佛渡衆生,怎麼就不見佛佑護我呢?”
“容岑,爲什麼,我就不能得到幸福呢……”
“我……爲什麼呢……容岑……”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其實並不是不愛他,只是害怕,我是多麼的愛他……只要給我一點不是虛僞的溫柔,我便能如飛蛾般,就算是火,也會撲……”
絮絮叨叨的說着話,她眼神迷茫的像是個找不到路的孩子,眸底深處,卻是一大片碎裂開來的東西。可那個人,爲什麼都不肯對她說真話呢……
“他……”猶猶豫豫的伸出手,遙遙伸向一個方向,在那兒的話還沒得及說出口,手臂已經在瞬息後頹然落下。
“姐姐……”容岑驚慌失措的喊起來,他猛地發狠般的抱着她上了馬,“丁一……”
“好。”丁一在馬上給他一個瞭然的眼神,驀地回頭,雙眼眨也不眨的將一個人砍翻在地,隨即手上的刀又朝着另一個在驚狂的逃跑着的冥月士兵砍去,“這裡有我,你先回去……”
容岑再不答話,只是狠狠的一甩馬鞭,“駕……”人和馬都已經如箭離弦般,飛掠而去。
悽迷的夜色已經有些褪去,在黑暗中的男人一直都是在混沌的夢中,他一直隱隱約約的徘徊在當初在營帳裡做的夢中,那一個在骯髒的雪地上,緊緊抱住自己,無語流淚的女人,那一個葡萄架下,對着他露出那樣溫柔笑容的女人,這兩個人的臉,幾乎都要重合在一起。
“不……”從夢中驚醒過來,司胤猛地坐起身來,顧不得擦臉上的冷汗,跌撞着要向洞穴外跑去。然而不知爲何,全身痠軟的無力,那一個小陡坡,他居然一時間爬不上去。
費力的靠坐在洞穴口,他不住的喘着粗氣,心口卻悶悶的,像是要炸裂開來,“青珞……”
直到天色稍亮了些,才從一堆緊密的樹叢中,緩緩的擠出來一個女人。
她神色慌張的四處瞧着,一邊用手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己。
戰馬已經跑了,她也不認得路,根本找不到青珞他們的蹤影。
她極是害怕遇到冥月的士兵,一晚上就躲在樹叢中,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身體捂着嘴巴枯坐了一夜。
小心的走在雪地裡,她哆嗦着身子,雙腳混亂的踢打着雪面,驀地雙腳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小小的,也不像是屍體……
她誘惑的蹲下身來,卻終究不敢用手去撥弄,只好找來把被人棄了的短劍,伸手在那小小的凸起上一扒拉。
那被她扒拉開來,露出的東西,有點像是山間的野豬,白色的獠牙,已經被人砍斷了一隻,另一隻上,全都佈滿了鮮血,而野豬躺着的地方,血流滿了一地,它的身體並沒有其他的傷口,只有前腿被人殘忍的割開了一個深深的口子,血似乎已經流的有些幹了,讓這隻野豬乾癟癟的,像是肉乾一般。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景象,她猛地捂住了嘴巴,尖聲叫了起來。
在陡坡下枯坐的司胤聽到這一聲有些熟悉的尖叫,猛地站起身來,試探着喚道,“顧清馨?”
顧清馨僵硬的表情在聽到這個聲音時,猛地舒展開來,“司胤,司胤……”她循聲撲了過去,看到那陡坡下站着的人,慌忙伸出手去,“司胤,抓住我的手……”
司胤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藉着她的力,飛掠而起。
順利的上了陡坡後,他便匆匆的尋了個方向,便要急着去找青珞。
他不知道昨晚她爲何要打昏自己,醒來後只是身子疲乏的很,並沒有什麼異樣之處,他昏迷的那會,似乎整晚都在做那個夢,讓他心頭不覺恐懼起來。
顧清馨慌忙一把拉住他,“司胤你要去哪裡,不要丟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