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輕輕的腳步,從屋外一直慢慢響起,靜靜的延伸過來,那個腳步在她面前停住,溫暖熟悉的氣息撲了過來,司胤伸手輕輕抱住了她,一雙眼卻只是冷冷的看着昏迷了過去的顧宸西,眼中已經露出殺意,他竟敢,這麼對待他當做珍寶一樣在呵護的女人。
鍾禹看他一眼,動了動嘴脣,司胤便滿意的笑了笑,鍾禹那個意思,是他知道該怎麼做。
轉身抱着青珞離開,那個身子連在他懷裡都輕輕顫抖着,司胤知道,若不是她全身沒有力氣,早在顧宸西動手的時候,她腰上的軟劍便會刺了出去,可是……
他輕輕一嘆,腳步卻猛然一頓,只因爲那個人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他的身體裡。
身體裡好像有什麼嘆息跟着一扯,讓他身體一顫,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頭泛起,慢慢的向四肢涌了開去,讓他幾乎抱不穩她。
“司胤……”青珞喃喃的喚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淚慢慢流了下來。
“我在,我在,沒有事,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事……”他彎下身子,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眼中,卻是諱莫如深。
許是人老了罷,羽成帝近日只覺得人越來越嗜睡,好不容易批閱完奏摺,一個哈欠便來了。
“皇上,去休息吧。”德晉忙上前,勸他休息。
他卻擺擺手,“無妨,朕再看一會。”
“可已經深夜了。”德晉面有難色,“皇上這樣下去,龍體……”
羽成帝輕咳一聲,德晉慌忙讓人奉上茶來。
忽然間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在乾清殿邊響了起來。
“皇上,皇上……”守門的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大皇子,鍾統領……”
“怎麼回事?”看到羽成帝不悅地皺起了眉,德晉上前一步,“說話都說不清楚,是不是要掌了嘴才知道怎麼說話啊……”
小太監還待說話,一陣步履尖踏聲便響起,幾個侍衛將昏迷了的顧宸西帶了進來,隨行的還有哭哭啼啼的五兒,鍾禹沉着臉單膝跪下,“臣,參見皇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視線在下方轉了一圈,羽成帝勉強按捺下心中的怒意,眼神在顧宸西上一帶。
“皇上……”五兒哭着磕頭,“您要爲娘娘做主啊,宸郡王他醉酒竟然調戲娘娘,欲對娘娘行不軌之事……”
“你說什麼”羽成帝當即拍案而起。
“皇上。”鍾禹起身躬身,“若非臣帶着巡邏到那裡,皇后娘娘怕是……”
五兒的哭咽聲在偌大的殿堂響着,羽成帝的面色陰沉如水,視線在衣衫有些凌亂的顧宸西身上一掃,底下那些侍衛眼中的神情,不似作僞,而五兒哭的又是真傷心,他額上的青筋暴起,卻忍了忍,開口道,“宸郡王酒後失德,朕念他是太過於傷心母妃之死,暫且放他幾日,在府中休息,無朕旨意,不得出府。”
他這樣說的意思,也便是將顧宸西軟禁在了宸郡王府。
五兒淚臉仰起,“皇上……”
“皇后怎樣了?”
“娘娘受了點驚嚇,所幸鍾統領趕到……”五兒抽噎着哭一聲,那哭卻並非作假,是真的傷心,她從司胤懷中看到的,是全然不同的一個青珞,脆弱的像是隨時都能散去的蒲公英,眼中的恨,卻像一團火,要將人灼燒。
羽成帝沉默下來,看一眼德晉,德晉會意,慌忙帶着人往鳳宸宮去,同去的,還有羽成帝賞下去的東西。
清晨一到,宮中的消息便傳了開去,只是卻被人授意,隱瞞了顧宸西調戲皇后之事,衆人一時都猜測萬分,皇上如今是怎麼了,怎麼纔對宸郡王委以重任,這麼快就將人軟禁在府裡。
先幾日,顧宸西在府中暴跳如雷,往後,卻不知怎麼的,慢慢安靜下來。
賢妃那派系的人,卻是抓的抓,關的關,軟禁的軟禁,抄家的抄家。
冷宮中本不能有消息的傳遞,這裡閉塞不通,尋常只有送飯菜的小太監纔會過來,只是今日卻有些不同,有個人偷偷跟着送飯的太監過來,往
那飯籃子裡放了一張紙條,又往小太監手上塞了滿滿的一大錠銀子,便又匆匆離開。
小太監收了銀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那飯菜放在冷宮的門口,便忙不迭的走了。
一個披頭散髮,渾身發着臭味的人從裡面慢慢爬了出來,撲向了飯籃子,對着那白米飯急切的吃着,吃到一半,卻看到那張靜靜躺着的小紙條,她眼光閃了閃,小心翼翼的拿起來看了,眼中慢慢充了血似的怨恨,“沈青珞,沈青珞……沈青珞……”
尖利的叫聲響徹冷宮,“我要見皇后,我要見皇后……”
“娘娘不好了,娘娘……”小柱子跌撞着衝進來,五兒正服侍青珞睡下,前幾日被顧宸西那麼一攪和,讓青珞整日整夜的抿嘴不說話,都快要把人急死了,而小竹子卻像是失蹤了般沒了影子,問祈安殿的人,也說沒看見,說起長琴殿下,都說殿下前幾日還帶消息過來,說已經到了黃山。
“又什麼事?”五兒一跺腳,“沒什麼大事我擰了你耳朵。”
“是賢妃……”小柱子有些害怕的四處看看,“在冷宮裡瘋了似的叫,說要見娘娘,他們都說啊……”他偷偷靠近五兒,神秘兮兮的說,“他們都說,賢妃瘋了。”
五兒一驚,忽地啐了他一口,“胡說八道些什麼,賢妃瘋了跟娘娘有什麼關係。”
“可她叫着要見娘娘啊,他們都說是娘娘把賢妃害這樣的。”小柱子有些委屈。
五兒卻冷笑出聲,“敢情阿貓阿狗說要見娘娘,娘娘就得去見?賢妃這樣是咎由自取,與娘娘何干!”
五兒迴轉過身,卻看到青珞面無表情的依在廊上,不由嚇了一跳,“娘娘,您……”
“本宮睡不着,便起來了。”青珞向着她的方向,靜靜的笑着,然而瞬間神情便有些落寞,“他……”
“殿下最近忙着事,可還不忘讓奴婢伺候娘娘喝湯吃藥。”五兒忙走近幾步扶住她,“殿下吩咐了,娘娘身子不行,還是得多休息。”
青珞一怔,心頭悶悶的,似是壓了重石,她勉強笑笑,“每日都這麼躺着,他這是把本宮當什麼養呢。”
“殿下是打算把娘娘養肥了,好一口吃了呢?”不知那日做夢的事是怎麼被五兒知道的,五兒總是拿這事挪揄司胤,青珞聞言,脣上慢慢染了些笑意,“五兒,隨同本宮去冷宮吧。”
“娘娘?”五兒訝異,然而偷眼看她臉色,只能低頭道,“是。”
冷宮裡,賢妃就算是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拼命嘶叫着,不是說要見青珞,便是咒罵青珞不得好死。
五兒扶着青珞進去,臉色不是很好看,那樣的咒罵,像是地獄裡最烈的火,要將人燒燬。
“沈青珞,你可終於出現了啊。”披頭散髮的人一看到那一身耀眼的鳳袍出現,便嘶聲尖利的叫了起來,整個人就不要命的撲過來。
五兒忙扶着青珞躲開,“賢妃你做什麼?”
“沈青珞,本宮被你害成這樣,爲何連我本家都不肯放過,我爹爹已被革職查辦,這次又被打入大牢,奄奄一息,你也是有爹爹的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冷宮之內,不能私傳消息,賢妃,不要怪本宮不提醒你,被皇上得知,只會害了你自己。”青珞微蹙着眉頭,似乎有什麼從心裡一劃而過,卻根本讓人抓不住分毫。
賢妃尖利的笑了出聲,“怎麼,心虛了,怕被我知道了?你又沒有皇子,你把我呈侯府弄垮了有什麼用啊,哦,我知道了……”
她忽然搖頭,瘋狂的冷笑起來,慢慢湊近她,“聽說你和顧司胤和顧長琴都有染,又聽說跟顧宸西也那麼的牽扯不斷,尚書府的穆柳,自己的親弟弟也都是利用完了就丟,皇后娘娘,臣妾真是佩服的很啊……”
青珞身子一顫,那晚的記憶忽然間不受控制的而來。
巨大的屋子,冰冷的巨石,那個人猙獰而又猥褻的笑聲,那一隻遊走在自己全身的手,驀地讓她胃裡一陣酸酸的,猛地扶住五兒乾嘔起來,她嘔的撕心裂肺,似是想把所有的
髒言穢語都吐個乾淨。
賢妃哈哈大笑起來。
“娘娘……”五兒擔憂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她卻全身冰冷僵硬着起來。
司胤說沒有事,沒有事,有他在。
可她忽然害怕起來,顧宸西有些絕望,憤怒的聲音似乎總是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想起,他說他想了三天三夜,得到的就只有自己在利用他,他說她是惡毒淫蕩,下賤的瞎女人……
“娘娘,我們走,娘娘她瘋了……”五兒實在是害怕起來,慌忙扶着青珞就往外走。
賢妃卻猛地撲過來,扯住了青珞的衣襬,那眼神怨恨冰冷的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沈青珞,你看着罷,你的報應就要來了……我的孩兒有母卻只能在將養在其他女人那裡,我被打入冷宮,呈侯一脈被抓的抓,死的死,這些都要你付出代價,你不得好死……”
青珞的身子一震,臉色蒼白如死。
五兒慌忙一腳踢開了賢妃,護着青珞踉蹌着走,賢妃還不肯罷休,起身爬着要追出去,卻被冷宮的侍衛截住,拖了回去。
“娘娘……”五兒看着她的臉色慘白着,身體不住的顫抖着,不由擔心。
青珞慢慢回過頭來,衝她無意義的一笑,掙脫開她的手,勉強笑笑,“本宮沒事。”心裡卻慢慢的笑了起來,半個月過去九天,司胤,我們還有七天,再有幾天,我這樣惡毒的瞎女人,就不用留在你身邊了。
兩人走出冷宮約莫過了一會,便有人溜進了冷宮,在那裡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賢妃尖利的嘶叫就已經不再。
“誒,那瘋子怎麼不叫了?”守衛撞撞另一人的胳膊,那人不耐煩的嘟囔一句,“累了不就歇了嘛,不用管她。”
回去鳳宸宮的時候,青珞已經慢慢調整了過來,“五兒,呈侯的事,是怎麼回事?”
“據說這件事是澈王在管,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五兒口不對心的說着,忽然一眼望見那個搖着描金扇子,笑着向這邊看過來的人,一怔,旋即向青珞耳語道,“娘娘,您心心念唸了多時的人,就在鳳宸宮門口站着呢。”
青珞臉驀地一紅,司胤便是一笑。
搖着扇子走了過來,當着五兒的面,將青珞一把擁進了懷裡,“去了哪裡?可有想我?”盈盈水藍中,一派的寵溺。
青珞的臉更紅了些,這個男人的胸膛溫暖而又安全,將在冷宮中帶出的慘淡稍稍衝了開些,她輕輕將頭靠在她懷裡,手卻抓着他胸口的衣襟,越來越緊。
司胤好似十分受用的笑的更歡,卻是一手擰在她腰上,曖昧的很,“回去換個衣服,我帶你出宮走走,咱們有好些日子沒在一塊了,我都快想瘋了。”他在這邊肆無忌憚的說着情話,青珞在那邊的心緒漸漸爲他牽引。
明明該拒絕的,可是一想到還有七天,她便如何也狠心不下來,終是點頭答應。
五兒笑着退開,等青珞換下了鳳袍,兩個人卻是掩人耳目,輕巧的便出了宮,青珞有些驚疑,是否司胤已經有所行動,卻終是沒有再問。
她和他,該有開心快樂毫無所愁的七天,她會將那晚受顧宸西那樣的對待深藏入心底,會將這七天好好過完。
松花軟糕,是他笑着吃了,說美味的很,卻又不讓她動手吃,只給她一個深深的,像是要讓她就此窒息死去的長吻,將滿口的松花軟糕的清香味溢滿她的喉。
蕪湖水魚,他一點點細心不已的挑了刺,送進她嘴裡,一邊又是趁她吃的專心,在她臉上‘啪’的親了一口,旁邊有賣魚湯的老人看了,不由捋須笑道,“夫人好有福氣。”
青珞羞的滿臉通紅。手肘不由向着司胤撞過去。司胤卻笑的張揚,一把攬了她往自己懷裡帶,“有什麼不對,你不就是我夫人,我不就是你夫君,我們可是成了親的。”說起成親,他面上有些遺憾,卻還是抱緊了她,挑眉道,“怎麼,還是你嫌棄有我這個夫君不是好福氣?”
“鬼扯什麼呢?”在那老人的大笑聲中,她幾乎是拽着司胤讓他帶着,落荒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