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真假

北俞的戰事,一直非常順利。慕容炎心情也不錯,他派了周信前往俞地,所有人都認爲,他一直是要認命周信爲太尉了。

然而這一天,朝堂之上,他命王允昭宣讀聖旨,竟然是任左蒼狼爲大燕衛將軍,加封太尉銜。金印紫綬,秩比丞相。隨即又加封周信爲驃騎大將軍。姜齊也因爲戰功,被封了四品校尉之職。

聖旨一出,姜散宜還是有點變色,慕容炎這道聖旨,頗有些安撫和妥協的意思。想來這段時間,左蒼狼一直與他心生芥蒂,未能齊心。他方出這樣的撫慰之策?

可是如此一來,溫氏的權力就太大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然而也不能多說什麼,正在沉吟間,突然聽慕容炎道:“近日,王后身體不適,經太醫診治,已懷有皇嗣。”朝中諸臣皆靜,隨後,衆臣齊齊下跪,再三賀喜。

鄭之舟更是道:“王后有孕,適逢我大燕風調雨順,北面戰事也是捷報連連,看來這未出世的皇嗣,生來便是福澤綿長之人。乃是天降吉星予陛下啊。”

慕容炎不知道爲什麼,看了一眼左蒼狼。左蒼狼沒有說話,就那麼站在武官之首,沉默。

等到退了朝,王允昭跟隨慕容炎一起出了宮殿,說:“陛下,今日朝上,看將軍神色,還是有些鬱鬱寡歡。”慕容炎嗯了一聲,王允昭說:“其實將軍對陛下……一直以來,可謂是忠心耿耿,並無異心。太尉一職,也並非她所求。”

慕容炎說:“你的意思孤明白,她的想法孤也明白。但是如今無論如何,總要等到皇長子出世,到時候她若真的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王允昭低着頭:“陛下君臨天下,站得高,看得遠,自然顧慮周全,奴才們站得低,難免短視。陛下莫要同短視之人計較纔是。”

慕容炎往前走,許久才說:“孤同她……又能計較什麼呢。”

夜裡,慕容炎去了一趟棲鳳宮。姜碧蘭自然殷勤,然而也不敢留宿他。自從上一個孩子沒了之後,她一直非常注意調養自己的身體。姜散宜也專門請了醫術高明的大夫,不時進宮爲她診治溫養。

如今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可謂是小心翼翼,平時若沒有宮女攙扶,連路都不走。

慕容炎見她面色還算紅潤,也很滿意,說:“王后有了身孕,宮裡雜事便交給王允昭去處理,安心靜養,平平安安產下皇嗣才最要緊。”

姜碧蘭溫婉一笑,說:“臣妾明白,也叮囑了宮裡上下事事注意,謝陛下關懷。”

慕容炎點頭,握着她的手,說:“就算是如今,孤還是經常想起小時候,王后的模樣。”

姜碧蘭心中微甜,她終於有了這個男人的骨肉,從此以後,無論如何,他們都將密不可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算再橫亙在他們之間,又能如何?

他會有與他骨肉相連的親人。

她說:“從那個時候開始,臣妾便經常想象後來……陪在陛下身邊的模樣。雖然歷經了坎坷……”她垂下頭,想想這些年,嫁給廢太子,失去第一個孩子……回到宮裡,又遇到左蒼狼。然後失去第二個孩子,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紅了眼眶。

慕容炎擡手摸她的鬢角,最後緩緩將她攬進懷裡,說:“如今仍然還是王后,陪在孤身邊。何必傷懷呢?”

姜碧蘭抽了抽鼻子,復又笑着說:“都是臣妾的不是,又想起那些舊事。臣妾爲陛下準備了晚膳,陛下想來肚子也餓了,這便令人傳膳吧?”

慕容炎微笑着點點頭,伸手觸摸她的小腹,月份尚小,她的小腹還非常平坦,並不覺有異。

然而他剛要拿開手時,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當初大燕邊境、盤龍谷山脈盡頭,他將手放在那個人小腹,感受到的……那一次胎動。驟然之間,他斂了笑容。

入夜時分,慕容炎用過晚膳便離開了棲鳳宮。王允昭爲他提燈引路,慕容炎突然問:“阿左呢?”

王允昭欠了欠身,說:“左將軍一下朝便回溫府了。”

慕容炎說:“如今宮裡,蘭兒有孕,她不來也好。你安排一下,孤過去看看她。”

王允昭應了一聲是,趕緊命人準備。

慕容炎要去溫府,當然不能大張其鼓,出行也只有幾個身手高超的侍衛暗暗隨行。

他時間計算得不錯,那時候溫府各人都已熄燈睡下,便連溫行野這種睡得晚的,也已經入了夢。慕容炎輕車熟路,直接偷偷潛入左蒼狼的房間。左蒼狼正睡着,如今她氣虛體弱,哪怕距離上次回燕已經過了半年,身體卻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就算是在溫府,每日裡也是湯藥不斷。

宮裡太醫,自海蘊和趙紫恩被慕容炎杖斃之後,她再也沒有信任過太醫院的人。好在姜杏有時候幫忙在楊漣亭的德益堂坐診,左蒼狼便經常讓他開藥。

他對懸壺濟世其實並不熱衷,但是左蒼狼叫他,偶爾他還是會給點面子過來看看的。

左蒼狼最近睡不好,便讓他開了安神助眠的方子,是以慕容炎進來時,她沒有醒。

慕容炎緩緩走到榻邊,但見重重羅帷之中,那個人睡顏恬靜,不時發出輕微的酣聲。他掀起紗帳上到榻上,伸手觸摸她的臉。她眉頭微皺,只是側了側臉,並沒有睜開眼睛。

慕容炎靠上去,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他伸手去解她的衣服,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衝動。

他親吻她的耳垂,整個人都壓上去。火熱的指腹在肌膚上游走,左蒼狼驟然驚醒,出手就襲擊他的頸項。慕容炎伸手格住,動作卻不停,左蒼狼這時候纔看清是他,伸手推拒:“陛下!”

慕容炎說:“怎麼了?”

左蒼狼坐起身來,隨手拿狐裘裹住自己:“陛下如此行徑,會讓微臣誤會。”

慕容炎挑眉:“誤會什麼?”

左蒼狼說:“陛下許給微臣一個太尉之職,便要微臣再度向陛下獻上身體,以此交換嗎?”

慕容炎微怔,想了想,復又笑:“那這交易不公平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左蒼狼,慢吞吞地說:“太尉乃一朝武官之首,何等要緊,就你這身體……”

左蒼狼簡直是暴怒,一指窗:“請陛下馬上離開,否則接下來微臣要做的事,恐怕有損陛下顏面。”

慕容炎衣袍半解,精工細繡的袍子下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裡衣,喉結微露,其實很是誘人。他說:“不過實話實說,怎麼反倒惱了,不服氣?”

左蒼狼直接張嘴就嚷:“來人!有賊!!”

慕容炎吃了一驚,顯然沒料到她會真的喊!現在捂她的嘴也是來不及了,她是豁出去了,眼見已有人被她驚起,慕容炎不得已,跳窗而去。左蒼狼本就是怒極,這時候情緒過了,見他狼狽逃躥,活像民間偷情被捉姦在牀的姦夫,不由又有些好笑。

溫府素有親兵,這時候已經有人敲門:“將軍?將軍?”

她畢竟是女人,也沒人好直闖進來。左蒼狼說:“沒事了,一場惡夢。都下去吧。”

親兵聞言,倒也不敢多問,俱都退下。隨後溫行野夫婦又敲門,左蒼狼只得又應付了一通。等到諸人重又入睡,她也熄了燭火,準備睡下。

這次就不太容易入眠了,她翻了個身,突然窗櫺微響,慕容炎居然又從外面進來。左蒼狼無奈,他卻已直接上到榻來,也不跟她多說,除去外袍,拉過被子睡下。

左蒼狼也不知道說什麼,他這個人,最是習慣在毒|藥裡調一絲蜜,飲則肝腸寸斷,不飲日夜懸心。

她一路服食至今,有時心甘情願,有時迫於無奈。於是有時欣喜若狂,有時萬箭穿心。

方纔騷亂過一次,她不再動了。慕容炎展臂將她摟過來,讓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口。窗外月白風清,他的指尖緩緩纏繞着她的發,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以後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在溫柔的春夜裡,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以後有話都好好說,好不好?”

左蒼狼沒有說話,不知道爲什麼,眼淚滾落下來,沾溼了他的指尖。他輕輕親吻她的額頭,說:“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自己的親人,阿左,給我一點時間。不需要太久。”他以雙脣吻去她眼角淚痕,說:“這麼多年以來,孤就只有你們兩個女人,可是你看看你們啊……”

左蒼狼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這一生她在很多地方入睡,荒蕪的山野、簡陋的孤兒營、沙塵不息的邊城,可是一直以來,便只有這個男人懷裡最安穩。

而如今,直到清晨,她眼角仍有淚痕。

慕容炎直到天色將亮才起身離開,左蒼狼將他的外袍遞過去,他輕聲說:“今天特許你不上朝。”想了想,又說,“還是去吧,如今你也懶於進宮,好歹能多看兩眼。”

左蒼狼低下頭,慕容炎擡起她的下巴,輕輕吻她的額頭,最後緩緩將她抵在牆上。當欲|望洶涌而來時,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這個人,到底是在欺騙,還是也曾愛着啊?

然而到底還是不能久留,天快亮了。這要是真的被溫家人看見,也太不光彩。他放開她,說:“近日朝中無事,帶你出去玩。千碧林怎麼樣?”

左蒼狼別過臉,說:“時辰不早了,陛下先上朝吧。”

慕容炎點點頭,仍然跳窗而去。

而府內,廚房裡,可晴正在做早飯。左蒼狼要上朝,起得早,早飯當然也得天不亮就開始做。

慕容炎一過來,王允昭就支會了她。她握緊了那個藥瓶,第一次做這種事,當然很緊張。如今好不容易支走了廚房裡其他人,她顫抖着拔開瓶塞,只要往裡滴藥,外面突然有人進來。耳聽門響,她徹底慌了手腳,那手一抖,整個藥就被倒進了半瓶!

正在這時候,薇薇從外面進來,問:“你怎麼還不送早飯過去呀,將軍都起牀了。”

可晴快速將藥瓶塞進袖子裡,說:“這就過去了!”

薇薇是個急性子,她是等不及的,立刻就端了那托盤,說:“我去吧。”

可晴心中不安,說:“等……等一等。”

薇薇不明白:“什麼?”

可晴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薇薇等不及了:“回來再聽你說,將軍肯定都等不及了。”

說着就端了飯菜來到正廳,早飯當然也不豐盛,就是清粥小菜,有時候會有大餅什麼的。

左蒼狼如今胃口不好,也就是一小碗粥,幾筷子菜便飽了。她端起碗,趕着上朝,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很快吃完。薇薇幫她更衣,左蒼狼任她爲自己繫着衣帶,突然只覺得胃裡一陣難受。

她捂住嘴,卻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來。

薇薇也吃了一驚:“將軍?”

左蒼狼只覺得腹痛如絞,登時面色慘白。薇薇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整個人就在身邊團團轉。左蒼狼說:“去找大夫!”她這才醒過神來,忙就要往外飛奔,左蒼狼說:“找姜杏。”

薇薇已經有些嚇着了,這時候只答應一聲,剛剛出去就遇上可晴。可晴心虛,一直躲在外面沒敢進來,本來想着王允昭說了此藥無毒,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然而這時候見薇薇神情不對,忙抓住她問:“怎麼了?”

薇薇扯開她的手,頭也沒回:“將軍不舒服,我去找大夫,你照顧好她!”

可晴一驚,忙跑進左蒼狼房裡,左蒼狼按着腹部,汗出如漿。先是一直嘔吐,後來便夾着了血絲。可晴嚇得手足無措,想起府裡有可以向宮裡傳消息的人,趕緊悄悄出去,讓一個侍衛往宮裡傳消息。

過了約摸半個時辰,薇薇終於帶着姜杏趕來府中。姜杏給左蒼狼一診脈,立刻皺了眉頭,轉頭提筆,列出幾味藥:“快去抓藥,三碗煎作一碗,喂她服下。”

薇薇哪還顧得這麼多,答應一聲,趕緊讓腿腳快的侍衛去抓藥。

左蒼狼腹痛得厲害,姜杏拿出一粒藥丸先喂她服下,她纔有力氣問:“我怎麼了?”

姜杏看她一眼,神情冷淡:“藏紅花服食過量,中毒。”

左蒼狼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藏紅花?”

姜杏轉過頭,列出好幾種藥材,想了想,又增一味,刪掉另一味。然後把單子給她看,左蒼狼哪懂這些,問:“這是什麼?”

姜杏說:“是一副避子湯的藥方,而且開藥的人手法不錯。哼,用藥這麼奢侈,一看就是宮裡那幫太醫的傑作。本來不應該中毒……你這是喝了多少?這藥還好,就是涼性,以你如今的身子,日後別想有什麼子嗣了。”

左蒼狼慢慢握緊那藥方,一股寒意自心頭升起,有人在她的飲食裡面,摻了避子藥。可是現如今,還有誰會指使溫府的人這樣做?

那個人……那個人早上還在她耳邊細說着綿綿情話,還在對她千般溫存、百般眷戀。

可是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信任過她。

從來沒有。

那些曾經說過的話,究竟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或者說,這麼多年,你到底有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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