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卻掙扎道：
“不，三郎，我不能回宮，我只能留在沐府。”
她的堅定令聖上有些受傷，如今竟連他的撫慰，她都不需要了。
“你還在怨我嗎？孩子沒了，我也很傷心，我這麼久都沒來看你，是我不對。”
在女人面前承認錯誤，這是聖上爲數不多的一次。
白氏的孩子，聖上對那個孩子的由來十分明白，可是此刻，他卻不得不這樣說。在白氏面前，他一直都是一個溫柔的人。哪怕讓白氏去死，他的聲音也是柔和的。
白氏的心冷若冰霜，直至此刻她才明白這個男人的用心。
只怕，她在他心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心裡的位置，永遠沒有她的身影。
想來也是，後宮佳麗三千，聖上又怎麼喜歡得過來。
宮中的女人尚且如此，她這被人遺棄了的女人，又會得到多少寵愛？
聖上今日肯來看她，已經開了恩典，她還怎麼能夠要求更多？
白氏不再癡傻，只可惜，在她死之前，她才明白自己存在的價值。
“三郎，是我不好，沒有護好孩子。”她摸着肚子，淚水掉了出來。
即便她也明白孩子的來歷，可那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只要想到，她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
聖上也有了惱怒，他氣憤道：
“孩子是怎麼沒了，是不是沐相……”
孩子沒了，聖上雖不知道爲什麼，但也明白與沐相爺脫不了干係。
可是，關他什麼事呢？孩子又不是他的。
沐相爺也是知道這點，故此纔敢對孩子下手。
白氏不想再聽聖上假仁假義的解釋，她直接開口道：
“三郎，你要我做的事，我查到了一些。我……”
果然，此言一出，聖上的解釋都閉了嘴。
可他隨即也道：
“不要說那些話，你的身體最要緊。”
無論白氏是何行爲，聖上都是一如既往的關切。
白氏曾聽人說過，男人之於女人，不過是欺騙使然。只不過，有些人騙了一輩子，有些人卻騙了一時。
聖上之於她，聖上想騙
她一輩子，可是她卻途中知曉了。
這欺騙再也隱藏不住，她的怨恨只會更加深厚。
她沒等聖上再阻止，便道：
“不，我一定要說。沐家果真也隱藏着地下城，而沐家二小姐，就是地下城的繼承人。”
這不就是聖上最想知道的事嗎？
既然如此，她全數告知。
只不過，她的話有真有假，讓聖上自己去思量吧。
白氏忽然發現，說起欺騙，女人比男人更會把握人心。半真半假的話，會讓人更是不得其意。哪怕聖上調查，也只會相信她的說辭。
果然，聖上被吸引住了，他詢問道：
“二小姐，你是說沐傾心？”
他原本對沐傾心不以爲意，但他相信白氏的話。
白氏見魚已上鉤，便直言不諱道：
“對，沐相爺對二小姐比對大小姐都要好，我原先也以爲沐相爺不過偏心。但是，我在二小姐身上發現了地下城的鑰匙。”
她的話，也並非沒有證據。沐相爺對沐傾心的寵愛，沐府之中有目共睹。白氏並沒有沐家下一任繼承者是誰，但以沐相爺對沐傾心的態度來看，她有着極大可能性。
而鑰匙……則是她的猜測。
“鑰匙？”聖上不禁吃驚。
他可從不知道什麼鑰匙的事。
白氏坦言道：
“當年王家滅亡，地下城的鑰匙並沒有找到。恐怕那時候沐相爺藉機拿到了鑰匙，如今將鑰匙交給了二小姐。”若不是深入調查，她也不會知道沐家還有鑰匙。
聖上了然於心，他口默唸着：
“沐傾心，鑰匙……”
心中漸漸有了思量。
白氏忽然握住聖上的手，滿眼懇求道：
“三郎，我不行了。看在我這麼多年隱藏的份上，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她不說等待，只說隱藏。這讓聖上的心裡稍稍好過了一些。
“你說，朕一定幫你達成。”他堅定道。
他知道，白氏不行了。在白氏臨死之前，還給他帶來了這麼有價值的線索，他怎樣也是要賞賜的。白氏總歸一個將死之人，她要什麼，他都不會在意。
可白氏要的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女兒。她坦言道：
“沐傾舞雖然是沐相爺的女兒，但也是我的女兒。她自幼聰慧，跟了我這個沒出息的娘，以後的婚事也半點不由人。我想將她指給十二皇子，讓她下半生能享福。”
縱觀沐家的將來，只有嫁到皇家，沐傾舞才能倖免於難。而皇室之中，只有十二皇子對他人都沒有威脅，故此，白氏纔有此要求。
聖上一頓，解釋說：
“十二皇子還在大理寺服刑，朕還有許多皇子，定給她找個好人家。”
十二皇子因秦家受到牽連，若不是今日白氏提起，聖上差點就忘記自己還有那麼一個兒子。
皇家便是如此，得寵時，萬千寵愛；落難時，不過幾日已經淡望。
聖上可以理解白氏一個做母親的心，他對白氏也是心存感念的。可是白氏要求太過簡單，他有那麼皇子，沐傾舞怎樣算是嫡女，誰都配得起。
白氏不敢要求更多，急忙道：
“不，我沒有完成三郎交予的任務，本就有罪。十二皇子服刑最好，讓傾舞替我也贖些罪過。”
她不求沐傾舞榮華富貴，只求她平平安安。
十二皇子戴罪之身，諸位之爭與他無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爲不會奪儲，他的命也儘可保下。又因皇家人的身份，即便將來沐家有什麼危難，沐傾舞跟着他也不會受到牽連。
白氏是將所有的事都考慮了個遍，纔有了今日的說辭。
“你真要這樣做？”聖上再此確認。
以白氏的作爲，她其實可以要求更多。就算是太子側妃，沐傾舞也是做得的。
白氏堅定地點點頭，誠懇道：
“三郎，我這一生對你無所求，只這一件事。”
是啊，她這一生都無所求。哪怕被人賣了，依舊安分守己。可她的女兒不能再重複她的命運，沐傾舞本該得到幸福。這是一個母親的心，也是白氏最終的希望。
聖上見白氏堅持，也便不再勸說，他沉聲道：
“好，朕答應你，將沐傾舞立爲十二皇子的正妃。”聖上金口玉言，如此，便奠定了沐傾舞一生的基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