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府很是寬大,入眼只能看到寬大的院子,一汪碧水貫通整個府邸。亭臺樓閣,假山花園修繕一應俱全。沿着幽深的長廊往裡走,便能看到接待客人的前廳,以及幾處院落。但右相併未就此停留,而是帶着他們直接去了後院。
前院的接待客廳只爲外人準備,在右相心中,他們便是右相的主人。哪有主子回到家裡,去前廳候着的道理。
右相直接帶他們去了範老相爺的院子,範老相爺如今七十出頭,爲了鳳昭國鞠躬盡瘁一輩子,如今正是享福的時候。這回,右相可沒敢直接帶他們進屋,而是先讓他們在院子裡侯着,他自己進去稟報。
範先生一路沉默不語,即便右相開口,他也只是輕輕點點頭。
他的目光一一掠過範府的風景,飽含深意的眼眸暴露了他內心的許多想法。多年未歸,他的內心又怎會平靜?
“爹,這就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嗎?”沐逸寒如今變成了好奇寶寶,見到什麼都要問上一、兩句。
範先生輕點頭,看着院子的老木槐樹,目光已有些激動。槐樹參天之高,冬日之時顯得有些蕭條,卻依稀可以看到枝繁葉茂的影子,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小時候,爹和你一樣頑皮,經常爬上這棵槐樹眺望風景。”範先生的目光變得深遠,彷彿透過老槐樹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畫面。他不自覺走了過來,手撫在槐樹上,彷彿在與一位老朋友打着招呼。
沐逸寒不再詢問,因爲即便是小小年紀的他也看得出範先生此刻的依戀。
範先生卻忽然回過頭來道:
“不過,爹武功了得,從來沒有在這裡摔一下去過。”他的語氣毫不客氣,明晃晃的在說沐逸寒從樹上摔下去的事。沐逸寒也不甘示弱,堅定道:
“哼,我也會練就一身高強武功的。”
“我也會保護好他。”齊睿卻也來湊一熱,一副珍重模樣,任誰也不敢因年紀而小瞧他的決心。
沐逸寒看了眼齊睿,一把摟住齊睿的肩膀
,一副“哥倆好”的姿態,同樣鄭重道:
“我也會保護好你。”
兩個小傢伙的兄弟情義,讓蕭條的院子顯得溫情滿滿。
範先生不再開口,他的目光看向屋子的方向,有期待有緊張。縱然他如何強硬,到了這裡心裡仍免不了悸動。右相已經進去了許久,屋子裡平靜如初,沒有任何發怒的徵兆,但也安靜的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範先生緊張十分,傾城和沐逸寒倒也還好。沐逸寒是因爲年少,傾城則是有備而來。
前世,範先生最終也回了範家,具體過程她不清楚,但也奠定了今世的基礎。老相爺對範先生也並無強硬,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犯了錯難道就一輩子也不原諒了?
一行人在院子裡站了許久,右相這纔出現。但他的臉上帶着些許愁容,看起來十分不悅。
“二弟,你先去我院子裡,你嫂子和侄子們很久沒見到你,很是想念。”右相忽而變了臉色,不說老相爺,只說他人的想念。
範先生神色冷了下來,他躊躇道:
“他,還是不肯見我嗎?”一聲“他”道盡了範先生所有心思,即便這麼多年,他依舊無法釋懷。
誰料,右相卻忽然發怒道:
“什麼‘他’,那是爹。”說完瞥了眼一旁的小廝,又道:“你也不看看這才什麼時辰,大清早的來請安,他老人家還沒起牀呢!先跟我去我那,等我下朝回來再來看爹。”
說完,便不由辯駁地拉起傾城和沐逸寒,直接準備出院子。卻又見範先生已經呆愣地看向房門,不由氣惱道:
“愣什麼幹什麼,跟上!”
爲怕範先生不肯就範,他又對一旁的小廝道:
“扶着二爺,別讓他摔倒了。”明明是要監視範先生,怕他不肯離開。可到了右相口中卻成了攙扶。小廝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樣押範先生跟從。
好在,範先生只嘆了口氣後,便跟了上來。他們之間的問題隱藏之深,不是簡單幾句話
就可以化解了的。
在範先生離開之後,房門慢慢被打開,一個垂暮老者坐在正對着門的椅子上,神色複雜。在他的身旁,一個老婦人也走了上前,略帶幾分不滿道:
“二子既然回來了,往事就不要再提!”她的語氣也有幾分強硬,卻強不過一旁的老者。
老者的目光緊盯範先生離開的方向,剛纔範先生的一言一行,他全部看得清晰,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婦人之見!他當初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便早知會有今日。”
“可是……”老婦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老者一口打斷道:
“我不想見他。”
如此,老婦人也不再勸說。這父子倆一個脾氣,真真是冤家。
範家子嗣較少,老相爺這輩也就右相與範先生二子。到了右相這輩,便也只娶一門親,膝下有二子一女,日子活得很是和樂。
大兒子已成家,女兒也嫁了人,院子便顯得空落許多。
剛進院子,一名打扮華貴的夫人便迎了上來,看起來已等候多時。
“二弟。”她面容沉靜,見到範先生卻頗有些激動。
範先生亦然,面對右相時,他還有些叛逆之感,可到了夫人這邊,卻只剩下不捨。
“大嫂。”範先生急忙行禮。
此夫人便是右相的夫人,安氏。
安氏嫁給右相時,範先生還是一個少年。安氏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全是大家之姿。但面對範先生這個小叔子,她還是給予了全部的溫情。
以前範先生年少,對安氏已心存感激。如今再次相見,便更勝從前。
面對範先生的心情,安氏感同身受,不自覺眼淚便流了出來。她亦是年少嫁進範家,面對與她年齡相差無幾的範先生,自然也以禮相待。別人都道她這個嫂子對小叔子的好,卻不知範先生在那幾年也給予她了許多安慰。
他們之間的情誼無關男女,乃是這世間最難得,也是最純粹的情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