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瀾到達紫霄宮的時候,顏小玉正在喝藥,她眉頭皺的老緊,嘟着嘴巴跟阿雅討價還價,阿雅手中拿着蜜餞,顏小玉要在藥前先吃蜜餞,阿雅卻不肯。
接過阿雅手中的藥和蜜餞,他坐在顏小玉的身邊,顏小玉臉色頓時變了,身體往裡挪了挪,“皇上,你不用上朝了嗎?”
蕭寧瀾沒有說話,只是將蜜餞遞給了顏小玉,輕聲道,“先吃蜜餞,我餵你喝藥……”
顏小玉不接,反而拿過他手中的藥碗,也不再怕苦,仰着頭將一碗藥如數喝下。
她將藥碗遞給阿雅,用手背拭去脣角的藥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蕭寧瀾,“皇上,我已經喝完了,現在是你上朝的時間!”
蕭寧瀾皺眉,將蜜餞遞給阿雅,斜眸看着顏小玉,好脾氣的道,“你是不想看見我,還是在爲我的政事擔心?”
顏小玉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隨即低下了頭,蕭寧瀾擺首,示意阿雅和侍候的宮女全部退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小玉,衛漪房已經去救雲子遊,他們才應該是一對……”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被顏小玉冷然打斷,她擡起頭,冰冷的視線毫不客氣的表達她的憤怒,“皇上,你又想拆散我和子游嗎?”
蕭寧瀾咬牙,卻只是難看的笑出來,“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顏小玉喘着粗氣,別過頭去,蕭寧瀾深呼吸,再次握住她的手,“小玉,現在的局勢不同往日,鬼婆這次出谷,目標分明就是雲子遊和衛漪房,如果我沒有猜錯,雲子遊一定要娶了衛漪房,他纔有活命的機會!”
顏小玉突然憤怒起來,她雙手胡亂的揮打着蕭寧瀾,瞠大了杏眸,咆哮道,“我不相信你,我什麼都不相信,子游他不會娶衛漪房,他不會!”
蕭寧瀾任憑她打罵,半響,他站起身,“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走着瞧,除非你想雲子遊死在鬼域,不然,鬼婆那一關,沒人可以過的了!”
顏小玉因爲掙扎,胸口的傷口再次裂開,殷紅的血染溼了她的衣衫,她說不出是憤怒還是什麼,只是她討厭看見他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人生,哪有那麼多算計?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那雙手,是怎麼按在她的腹部,扼殺了她的孩子……
她也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在他身下所受的屈辱和折磨……
他奪走了她的第一次,卻罵她不貞不潔,他不負責任的讓她懷上了孩子,可是他卻不肯要這個孩子,甚至他懷疑,孩子不是他的……
現在他後悔了嗎?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她就是要和雲子遊在一起,她要幸福的再次嫁人,沒了他,她一樣可以覓得生命中的良人。
蕭寧瀾看着她胸前的猩紅,眸光微沉,他顫抖着,卻不肯上前,因爲他害怕她再次的推開她,他害怕再次的聽見她口中傷人的話……
“小玉,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是第一次,想要好好的愛一個人,我傷害你,是因爲我害怕被背棄,我不相信自己會愛你,直到我在墜下懸崖臨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愛已經深入骨髓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鳳眸中流光轉動,寂靜開始在兩人之間流淌,他有些痛苦的轉身,腳步緩慢的朝門口走去,奢華的殿內響起他嘶啞的話語:“小玉,明天晚上我在東宮等你,如果你肯原諒我,就過來見我,如果不肯,我會帶你去找雲子遊,從今以後,我們不再相見!”
顏小玉坐在牀上,看着牀榻上手工織錦薄被定定發呆,她喜歡他嗎?當然喜歡,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他跟她吵架打架,她的日子纔沒有那麼孤單……
可是她也恨他,爲了帝王霸業,他不要她的孩子,他殘忍的扼殺了她的孩子,而且她也不可能接受一夫多妻的思想,可他是王,她是妃,有些事情無法改變,她的心,卻可以強制改變。
躺在牀上,拉高了薄被,顏小玉將自己悶在被子裡,漆黑的環境讓她有些無法喘息,摁住受傷的胸口。她告訴自己,顏小玉,蕭寧瀾不是你愛的起的人物,和子游在一起吧,只有和他在一起,你們之間纔不會有相互傷害……
蕭寧瀾失落的走出紫霄宮,他不知道他該去哪裡,上朝嗎?早已經沒有心思,回冰冷的景霄殿嗎?可是他害怕孤獨,原來,愛是可以讓人變得脆弱的東西。
去東宮吧,起碼那裡有她曾經肆無忌憚的笑聲,他沉浸在她帶給他的回憶中,從第一次漫不經心的揭開她的蓋頭,到他將她冷落在冷宮,再到她藏在牀下偷看他和胡如眉行房,然後她爲了他跪在皇宮的殿外……
一路想來,才發現,原來她嫁給他兩年,而他也整整錯過了她兩年,顏小玉,如果時光逆轉,我們之間還能改變結果麼?
蕭寧瀾脣角噙着一抹苦笑,一個人,緩慢的走向東宮,他的身影挺拔蕭索,路上的宮女太監見了他,慌忙跪下行禮,他卻視而不見的走去。
東宮中,下人早已被遣散或者帶入皇宮,昔日奢華的宮殿光彩不在,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漢白玉石臺階上,晚上,她會來的吧?
她說過,她愛他,她一定會來,蕭寧瀾如此的告訴自己。太陽緩慢的移上正空,烈日下,似有沉悶的雲朵漂浮,沒有風,炙熱的彷彿火爐一般。
蕭寧瀾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般坐着一動不動,太陽將他的影子拉出一個短小的黑影,他緊抿着薄脣,思緒早已飛遠。
鬼婆需要衛家在邊境的勢力,而讓雲子遊娶了衛漪房,是一勞永逸的事情,這也是爲什麼前些年鬼婆沒有親自出谷抓雲子遊,而最近將雲子遊抓回鬼域的原因。
太陽西落,蕭寧瀾的身影又被橘黃的陽光拉的瘦長,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思緒已經百轉千回。他相信,鬼婆一定有辦法讓雲子遊娶了衛漪房,而顏小玉,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紫霄宮中,顏小玉在牀上窩了一整天,腦海裡全部是蕭寧瀾的話,他在東宮等她,在東宮等她……搖頭,將這些雜念甩開,她再次拉高了薄被將頭捂在被子裡,她不會去的,她不原諒他,永遠都不!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雨,夏日的雨總是又急又大,樹葉在雨中飄零,有些許細末的雨滴飄進了窗戶內。阿雅走過去,關好窗戶,顏小玉從窗戶的縫隙中,看着那大雨彷彿斷了線的珠子,鏗鏘有力的砸在地面,濺起一汪泥水。
阿雅回頭看着她,發現她一整天都處於走神或者悶在被子裡的狀態,她走到她身邊,用眼神表達她的關切之情。
顏小玉對着她璀璨一笑,“阿雅,過了今晚,我們就能離開皇宮去找子游了,以後我們跟着子游闖蕩江湖,好不好?”
阿雅憐憫的看着她,她都不知道,她笑的有多勉強嗎?將桌子上的糕點遞給她,又沏了杯茶端着站在她的旁邊。
顏小玉拿着糕點有些尷尬,她一整天沒吃東西,確實有點餓,可是自從有一次她在牀上吃東西,被蕭寧瀾教訓了之後,她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
蕭寧瀾,又是蕭寧瀾,顏小玉賭氣的將玉蝶還給阿雅,隨即拉高了棉被,再次悶頭睡起來。
外面暴雨如瀑,蕭寧瀾在雨中巍然不動,子時已過,她沒有來,她沒有……
她居然,不肯原諒他,不知道是內傷的原因,還是被日曬雨淋的原因,他溼透的身體瑟瑟發抖,看着被大雨撲打凋零的大樹,他緩慢的站起身來。
一連三天,顏小玉都躺在牀上沒有動,阿雅鄙視的看着她,顏小玉表示,能坐着絕對不站着,能躺着也絕對不坐着,何況現在她是傷員。
外面有焦急的腳步聲,接着宮女進來稟告,景霄殿的羅公公求見。
顏小玉怔了一下,那個老奸巨猾的公公來見自己做什麼?被阿雅扶起來,隨便收拾了一下,然後出了內室見羅公公。
大概是躺的太久了,雙腿有些發軟,羅公公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娘娘,出大事了,皇上不見了,已經失蹤了三天,三天沒有上朝,百官已經開始質疑!”
顏小玉蹙眉,三天?他三天前約自己在東宮見面,難道他三天一直沒有回宮在東宮等着她?不太可能,蕭寧瀾不是那麼任性的人。
撫着自己痠軟的腰,顏小玉圍着羅公公走了一圈,“有沒有去東宮看過,說不定皇上躲在東宮偷懶呢!”
“娘娘,東宮奴婢已經派人找過了,可是沒有人影,現在宮裡的人都不知道皇上失蹤,奴婢還是受了方寒統領的提點,過來詢問娘娘……”羅公公不住的磕頭,一副聲淚俱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