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翹回到自己的屋裡,呆坐了許久,直到渾身坐的發麻才冷靜了下來,想着方纔任薄雪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置謝姨娘的孩子於死地。
宋連翹盯着自己舉在面前的手,因爲從前做農活而略有些粗糙的手不如這府裡各個主子的手細膩潤白,卻乾淨純淨,難不成這日後就再也乾淨不了?
然而以色侍君焉能長久,她與謝姨娘早已結下死仇,彼此之間定然是你死我活,若不出手,她哪裡還有活路?
到時候謝姨娘生了孩子,哪怕老爺再回到自己的身邊,謝姨娘憑着生下的哥兒,水漲船高,雖都是姨娘,但是到時候自然她會高一等,再說謝姨娘原本就打理過府上的事宜,若是生了哥兒,指不定又能再掌權,那時不說別的,光是吃食上苛刻點,就足夠她受得了。
想到這裡,宋連翹開始迷茫起來自己的未來。
忽然又想到了任薄雪方纔的話:生得出來的才叫哥兒,生不出來的那是死胎,什麼都不是!
鏡子裡照出來宋連翹的面容,此刻宋連翹並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了極其細微的變化,雖細微,卻也算得上是脫胎換骨的變化,原本還算純淨柔和的眸中,如今也摻雜了陰謀算計,還有——狠辣。
宋連翹上次跟任薄雪沒說實話,她那假孕可不是聽人說的,而是源於家學,原本宋連翹一家是醫藥世家,只是在宋連翹父親這裡卻斷了繼承,宋連翹的父親一心從軍,爺爺的衣鉢無人繼承,當時身邊只有小小的宋連翹,心有不甘的宋爺爺突發其想,欲將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宋連翹。
宋連翹纔不過學了幾個月,一場天災,山坡滑石,要了宋爺爺的命。
誰知禍不單行,就在此時,傳出宋連翹的父親所在的隊伍,被人夜間偷襲,她父親也死在了戰場上,所以纔有了後來的賣身葬父。
宋連翹雖說是半吊子,但卻熟知草藥,就在宋連翹苦苦研究了好幾天任薄雪的話該從哪裡下手時,不想在將軍府偏偏的院子裡發現一株野草。
宋連翹高興的不得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挖出,寶貝似的用手絹包着,帶回了屋裡,有了這株草,宋連翹又找了另外幾株藥草回到屋裡。
看着面前細細小小,看似與野草一般毫無用處,實則用處極大,加之不過是個偏方,甚少有人知道,就算是叫宮裡的太醫來,也是查不出來的。
卻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任薄雪的眼中,待她挖走草藥之後,香雲也將這事稟告給了任薄雪。
“姑娘,咱們長在偏遠的草藥已經被宋姨娘挖走了。”
任薄雪輕輕的點頭,“不急,耐心點等着。”
……
宋連翹一連好幾日窩在自己的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五日後,才踏了出來,只是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比平日裡更加嫵媚了些。
宋連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泡了個澡,小睡了一會兒,越發讓自己精神飽滿,容顏豔麗,這纔將一個小瓷盒小心翼翼的拿上,往秋霜軒去。
謝姨娘正午休起來,還未曾上妝,卻絲毫不顯邋遢,反而透着一份孕婦所特有的慵懶。
謝姨娘聽丫頭說宋姨娘求見,原本有心不見,想了想,說道:“讓她進來吧。”她倒是要看看宋連翹存的什麼心思。
宋連翹進來之後,神色含笑,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謝姨娘,清楚的看見了謝姨娘臉頰兩邊起了一點兒斑點。
如此倒是放心了許多,正好和今天的來意湊到一塊了,那麼至少能成功七分了。
宋連翹柔柔的笑,“姐姐這些小日子過的真滋潤,妹妹瞧着都眼饞了。”
謝姨娘瞧着明豔鮮花般的宋連翹,心裡跟貓爪似的難受,深吸了一口氣,冷冷的說道:“宋連翹,咱們已經撕破臉皮了,你也別假惺惺的,說吧,找我什麼事情?要是沒事,你就跟我滾!”
謝姨娘話剛剛落下,宋連翹就開口說道:“姐姐的逐客令不要下的這麼早嘛,自從姐姐懷孕以來我也沒有好好來探望過姐姐,實在是不該。”
謝姨娘嘴角抽了抽:“你不來纔好,來的話,我怕是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宋連翹眼睛瞪得大大的:“話倒不能這樣說。”
說着宋連翹又前進了兩步,一下子湊到謝姨娘的跟前,用哥倫比亞發現新大陸的語氣說道:“咦,姐姐你的臉上怎麼長斑了?”
謝姨娘如今最厭煩別人說這話,當下聲音更冷:“懷孕之人會長斑倒是常事,你用得着大驚小怪麼?”
宋連翹卻皺着眉頭道:“但是這個樣子面見老爺的話不大合適吧。”
謝姨娘想到這兩日任老爺眸光之中似是有幾分嫌棄,心中越發的不爽,面上也越發難看起來,怒道:“你若是來看我笑話,那就可以滾了!”
宋連翹嘖嘖了兩聲:“真是可惜了,原本我有一盒遮瑕膏送給姐姐的,遮掩效果極佳,又不覺厚重,不過姐姐再三下逐客令,想必是不稀罕了。”
宋連翹說着從自己袖子裡掏出瓷盒,小小的挖了些擦在自己的手背上,頓時肌膚越發晶瑩通透,不見半點瑕疵。
果然如宋連翹所言,可見是上好的膏子,謝姨娘瞧見了,就有些心動,可是她不覺得宋連翹會那麼好心送她遮瑕膏。
宋連翹見謝姨娘猶豫不決的樣子,大概猜到了:“姐姐若是怕裡面有東西對胎兒不利,可以讓大夫來看看,這樣也好讓我清清白白別遭人陷害,如何?”
謝姨娘想了一下,沒抗拒遮瑕膏的誘惑,到底叫了大夫來看,大夫看了之後,一口咬定遮瑕膏裡面沒問題,謝姨娘自是歡歡喜喜的接過了遮瑕膏。
大夫是謝姨娘自己的人,她還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