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人啊, 不要爲我的死悲傷,如果我活着,你們誰也活不了。
終於辦完了林好的喪事, 蘇寧拖着一身的疲憊回家。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日, 但每天東奔西跑, 又要照顧林翹一家, 還是讓蘇寧感到筋疲力盡。
好不容易纔回了趟家, 卻一上樓就看見唐向天倚着門等在他家門口,胳膊上雖還打着石膏,可滿臉怡然, 好不悠哉。
蘇寧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上前伸手把他從門前粗暴的拽開。
唐向天本就是有些賴着臉皮等蘇寧來拉他, 可等蘇寧真上了手, 卻也不掙, 很自動自發的順着蘇寧的力道讓了位置,貼在他身邊笑道:“怎麼樣?喪事辦完了?孝順女婿不好當是不是?看你臉色差的?”
蘇寧瞪了唐向天一樣, 雖然只見過林好幾面,可他卻從心底裡喜歡那個強勢卻又溫柔的女人。林好去世,蘇寧雖然冷靜而擔當的替林家承擔起了一切該辦的事情,可心底卻也是同樣的難受。此刻見唐向天一副戲謔的口吻,蘇寧不由厭煩, “你幹什麼來了?別扯些不相干的。”
唐向天不在意的笑了一下, 等蘇寧打開門, 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去。
蘇寧一進屋, 就虛脫似的將自己拋在沙發上, 攤着身體,沒什麼好氣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唐向天在他右邊坐下, 伸出手去碰蘇寧的頭髮,笑起來,“有點想你了,蘇寧。知道你前幾天也沒什麼心力應付我,一直忍到今天才來。”
蘇寧微微的偏了下頭,動作也不激烈,剛剛只讓唐向天探過來的手指碰不着他,“你也知道我是在應付你……不覺得沒意思嗎?”
唐向天笑了一下,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明顯是在否定着蘇寧的問話。
蘇寧等了一會兒,沒有回答,便終於半轉了臉,正眼看向唐向天,“別再糾纏下去了,你要什麼樣的人沒有?至於跟我耗嗎?”
唐向天一手撐在沙發上,半側起身,看蘇寧,“蘇寧,我爲了你可是連老婆都不要了——”他原本還想說,他在蘇寧身上付出的代價已經太大,所以蘇寧也該知道自己對他的價值。
可還沒等他說完,蘇寧已經跳起來,“別說你是爲了我!我他媽最煩別人明明是爲自己,卻把責任都摜到我身上!”
唐向天楞了一下,他很少見蘇寧失控,甚至當初他用下流手段將蘇寧拐上牀的時候,蘇寧都能雲淡風輕的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緩了好一會兒,唐向天才從鎮定中回過神來。
可這時間,同時也早已夠讓蘇寧冷靜下來。
搶在唐向天之前,蘇寧繼續自己無奈的勸說:“你覺得強扭的瓜會甜嗎?”
唐向天笑:“我要的不是甜,而是瓜本身,蘇寧,所以就算是苦的,我也會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蘇寧深吸了口氣,點頭,有點絕望似的,自己走到臥房,將門關上,再不理門外不請自來的客人。
唐向天看了關緊的房門一會兒,自省了一下,看來此刻還真不是來找蘇寧的良機。
疼愛似的拍了拍沙發,唐向天起身,離開。
確定唐向天走了,蘇寧出來,到書房裡倒騰東西。
一隻錄音筆,一張光盤,塞進一張大信封裡,小心的封好外皮,寫上收信人的地址。
錄音筆裡錄的是幾天前唐向天自己在醫院裡說的:“爲了你,我把我老婆都殺了,這還不夠嗎?”
而光盤裡記錄的,則是這幾年唐向天的公司賬務。
開公司的,沒有幾家是真正乾淨的,唐向天自然也不例外。
早在以前,知道唐向天結過婚而想要離開唐向天的時候,蘇寧就已經把他這幾年的黑賬都搞到手了。如果唐向天不再來纏他,他是不想跟唐向天撕破臉的,更何況,唐向天有他岳父在上面撐腰,這點黑賬也未必能把他怎樣。
可是,只要把這錄音筆跟光盤一起寄給他岳父,蘇寧知道,等待唐向天的就會是怎樣的結局。
將信封寫好,蘇寧莫名的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現在看起來與唐向天很相似的葉一徑來。
其實到頭來,婚姻大都也不過如此。
唐向天也許是個極端的變態,可葉一徑不也一樣是背叛了林好,差別只在於,他倒還沒有想過讓林好死吧。
找了一家離家很遠的郵局,蘇寧將信封寄了出去。
然後便只耐心等待。
林翹爲了安慰失女的父母,一直住在林家,蘇寧偶爾也會過去。大概是因爲蘇寧在葬禮的時候幫了大忙,兼且老兩口也都沒有多餘的心力,更何況林翹也一直住在家裡,倒是一時再沒提起蘇寧的性向問題。
風平浪靜的過了一個禮拜,唐向天在公司裡突然被警察帶走。
公司的員工全都驚恐疑惑,只蘇寧心裡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過半天,警察就開始全盤進入公司調查,不過調查的事情卻並不是唐向天賬本上偷稅漏稅的問題,而是更大的:賄賂、詐欺甚至走私。
這些蘇寧連聽都沒有聽過,第一項蘇寧當然知道唐向天會幹,可後兩項,他卻是真沒想到。
只不過他從前也在公司呆了許久,卻一直都沒有接觸。然而幾番調查下來,根據陸續又被帶走的相關人員的供述,唐向天竟的的確確是在暗中坐這些甚至有可能要掉腦袋的事情。
不僅僅是公司,唐向天老婆的死也被徹底調查。警察抓了當時給他老婆剖腹產的大夫和護士,他們招供唐向天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不要救本就難產的唐夫人。
蘇寧知道,唐向天這一次是徹底的完了。
唐向天的岳父,遠比他想象得要狠。
只不過本以爲既然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那麼對方怎麼也都會想要找出他這個“姦夫或淫婦”一起整治纔對,可沒有想到,直到唐向天的案子以急速進入終審,也都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
宣判的那天,蘇寧去了,尋了個角落坐下,猜得到唐向天最後會面臨怎樣的結局,心緒卻莫名。
過程冗長而無聊,全沒有電影電視裡的庭審鏡頭那樣精彩,蘇寧撐了聽了一個多點,可臨要結束宣判的時候,卻突然又不想聽了。
他起身,一個人卻突然在他身旁坐下,正擋住他出去的路。
看了那人一眼,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老人雙眼盯着法庭,看都不看蘇寧一眼,卻沉着聲道:“坐下。”
蘇寧緩了一下,聽話坐下。
老人低聲說:“我早就知道你——唐向天暗地裡揹着我女兒幹了多少好事,我一直都知道。”
蘇寧的心一揪,猜到這老人就是唐向天的岳父。
老人繼續道:“這些我都沒管,他在外面玩他的,只要不讓我女兒知道,傷她的心,我都不管。可我沒想到那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動我的女兒——”
蘇寧幾乎都能聽見老人磨牙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老人繼續說:“我真沒想到他敢動她。她死了那麼久,我都沒想到是他動的手腳——我放過你,因爲是你讓我知道了我女兒是怎麼死的。但是,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了。”
蘇寧沉着氣將老人的話聽完,然後默默的起身,從另一邊離開。
臨出法庭之前,他隱約聽見法官的宣判:唐向天,無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