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雯瑤完全無視母親的哭喊,全然不顧就要衝出屋外,卻被一旁從進來都沒有開口說話的葉潯一下子擋住去路。
“你不要攔着我!我要去找祖母說個明白!替母親討回公道!”榮雯瑤早已在怒火中失去了理智,伸手使勁的去推擋在眼前的人。
葉潯被她推的一個踉蹌,也有了些怒意,蹙眉喝道:“你大可以出去鬧個天翻地覆,將夫人這麼多年的心血一起摧毀纔好!”
“我是給母親討回公道!”榮雯瑤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不可自拔。
“討回公道能怎麼樣?是讓老太太也去跪碎瓷,還是讓她來給夫人道歉?”葉潯冷然發問。
榮雯瑤倔強開口:“就是不能懲罰祖母也要說明白,不能當母親就是哥軟柿子捏!”
“笑話,夫人何嘗是個軟柿子了?我記得第一次見夫人,她處事井井有條,對待任何人都不亢不卑,頗有當家主母的風度!唯獨對老太太這件事情上,夫人這麼多年一直隱忍下來,你就看不到她的那番苦心嗎?”葉潯眼中冷光閃現:“枉費你這麼多年在夫人的庇護下成長,你知道夫人爲什麼不讓你看她的膝蓋?你知道夫人爲什麼要次次隱忍?這些你考慮過一次嗎?“
葉潯每說一句,榮雯瑤的怒火就消減一分,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這個好友,覺得她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母親又是爲了什麼?
“她大可以天天哭鬧說婆婆虐待她,告訴你和你哥哥,讓你們天天去鬧老太太,也可以告訴榮知府讓他天天夾在自己的母親與妻子之間處處爲難,這樣她的氣就順了,最好是氣的老太太一命嗚呼,自己就更開心了。”葉潯走過去與翠翹一起扶起榮夫人,拍拍她的手似乎再說這些話應該是要告訴榮雯瑤的時候了。
“但是她沒有,因爲她不希望老太太與自己的孫子孫女生嫌隙,不願自己的丈夫爲難。願意一個家庭和和睦睦,這樣丈夫才能安心仕途,你和你哥哥纔能有一個好名聲,將來找一個好人家。”
“葉潯……”榮夫人眼中含淚,第一次明白原來有人瞭解自己如此透徹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榮雯瑤聽到這裡,身子微微顫抖,一雙眼中隱隱有着淚光閃現,嘴中囁嚅道:“可是……”
“沒有可是,你現在可以去大鬧一番。後果就是祖母病倒,你們一家都要背上不孝順的名聲,影響你的名聲和榮知府的前途。”在這個朝代,孝順是考覈官員成績的一個重要標準,這點榮雯瑤非常清楚。
葉潯深深的嘆一口氣,上前拉起榮雯瑤的手道:“你這樣活潑的性子,都是夫人的功勞。剩下的路你自己去選擇吧。”
眼中的淚水終於如決堤般的河水涌現而出,原來這麼多年是自己被母親保護的太好,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了,可是母親爲什麼不告訴自己呢?對,葉潯姐姐說的沒錯,我這樣活潑的性子都是母親的功勞,她是怕自己知道後過得太過憋屈,纔不願意開口吧。
體會到母親的用心後,榮雯瑤再也控制不住,悽悽的喊了一聲:“娘。”身子已經撲向榮夫人。
感受到女兒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懷中顫抖,榮夫人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跟着滴答滾落,聲音哽咽:“孃親沒有別的奢望,只希望你能有個快樂的閨閣時光,所以……”
“娘,不要說了。我都懂的,都懂了,再也不胡亂鬧脾氣了。”榮雯瑤使勁的點頭,好讓母親放心。
榮夫人欣慰的拍拍榮雯瑤:“好了,別哭了,去裡間讓翠翹給你收拾一下。娘今天也不去祖母那裡,跟着你任性一回。”
“嗯。”榮雯瑤站起身子,跟着翠翹進到裡間。
葉潯知道這是榮夫人有話要對自己說,果然榮夫人對她和藹一笑:“葉潯,到我這裡坐。”
坐到榮夫人下手,見她細細的打量一番自己,纔開口道:“今天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攔着,估計這會兒已經鬧得滿南平州都知道了。”
“夫人客氣了,我和雯瑤是好朋友,做點事情是應該的。”葉潯其實很心疼榮夫人,不用說這麼多年怎樣,就看剛纔腿上的傷疤就知道她心中的委屈:“只是,夫人這麼些年給雯瑤營造的環境,讓我給無意破壞了。”
“不怪你,是我太過執着。本以爲女孩子家快樂就好,等到大一些再讓她瞭解人情險惡,誰知一拖就拖到現在。雯瑤總歸要嫁人,我不能護着她一生,好在現在知道也不晚。”榮夫人似乎腿有些疼,輕輕的撫摸了一下。
葉潯有心要問問到底是因爲什麼讓榮夫人隱忍這麼久,榮老夫人還不肯罷休。但聽榮夫人接着道:“以前只是覺得你聰明大方,我也願意讓雯瑤跟着你學學,今天才知道你還這樣穩重體貼,我心裡真是高興。有些話,她自然不肯對我這母親明說,以後雯瑤你就要多幫着我提點她,好不好?”
聽着榮夫人的囑託,葉潯心頭一酸,果然是有母親疼愛的人。可惜自己從小失去了父母,來到這莫名的地方,雖然也有很多好朋友與關心自己的人,但終究少了一味親情。
不過這樣的情緒一閃而過,葉潯笑道:“不敢承受夫人的誇獎,葉潯明白。”
對於葉潯的心思,榮夫人似乎也能體諒,輕輕的拉起她的手,溫和細語:“好孩子,我知道你從小失去父母,見我這樣寵雯瑤觸景生情了,以後你要不嫌棄,常來坐坐就是。你這樣的孩子,必定後福不可限量。”
“夫人?”葉潯詫異的擡頭,心中一時五味俱全到不知道說什麼,卻聽到榮夫人低嘆一聲:“我要是再有一個這樣懂事的女兒也就心滿意足了。”
只是現在榮知府與藩王的關係日漸緊張,不要再把無端的人糾纏進來纔好,所以榮夫人那最後一句感慨,終究化作煙雲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