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荷聽橘子說她的哥配不上歌飛飛,立時急了。
包袱也不整理了,她一把攔下橘子,噘着嘴很不高興地質問:
“橘子,你你……你什麼意……意思?我哥……哥他他怎麼就……就配不上……上飛飛……姐了?”
她一生氣激動,口吃的毛病就又出來了,說話變得結結巴巴,連帶着讓她的質問也顯得缺少了一些鄭重感,聽起來倒像是小孩子在耍小性子。
橘子見歌飛飛也向她們倆這邊看過來,不由“噗哧”一聲笑了:
“墨荷小姐,你別激動,瞧你的小臉都脹得紅通通的,真像個孩子,我不是瞧不起段公子,我只是覺得,我家小姐值得更好的男人去配她,你哥太風流,桃花太旺,小姐肯定不會喜歡你哥這種類型的。”
“誰說的!我哥,他他好得很,他纔不風……風流!他有一次告訴我,那些纏着他的女人,他碰都沒……沒碰過!他做的那些,都……都是障眼法!”
段墨荷在心裡是極喜歡這個哥哥的,也和他最親,所以不容許別人說他哥半點不好,尤其還是在歌飛飛面前說他哥壞話,她就更不高興了。
橘子背後這樣詆譭她哥,這不是在拆臺嗎?她還想撮合飛飛姐和哥在一起呢。
越說越氣,越氣越覺得憋屈,段墨荷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扭着頭撇着嘴生氣,一張肉臉因爲腮幫子鼓着,顯得更加圓乎乎的了。
歌飛飛將自己的東西清理打好包,瞟了一眼客棧房間內,見沒落下任何東西,便走過去拍着段小胖的肩膀,安慰道:
“好啦,墨荷不要生氣,橘子是在和你開玩笑呢,就衝你哥這麼愛護你關心你的份上,他就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對不對?”
“那是當然,我哥最最好了,飛飛姐,你也喜歡哥哥,是不是?”
因爲得到歌飛飛的肯定,段小胖的臉色立即由陰轉晴,仰着小肥臉,殷殷地望着她。
“嗯,我,橘子,你,還有城主府的人,我們都喜歡你哥。好啦,別磨蹭了,我們趕緊退了房搬到新家去吧,今天的採買佈置新家任務還蠻重呢,明天我就要去衙門應卯掙銀子了,以後新家就靠你和橘子兩人好好打理呢。”
歌飛飛將段小胖拉起來,三言兩語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一行三人離開客棧,僱了輛馬車,順便在街上採買了許多日用品以及被褥被套桌布、鍋碗瓢盆之類,興高采烈地去了新家。
三個姑娘就這樣在南夜京城定居了下來——每天歌飛飛去京兆府衙門上班,橘子看家,做些家務活,段小胖呢,是個閒不住的,經常趁橘子不注意,便悄悄溜出去四處“逛吃逛吃”去了。
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簡單而快樂。
歌飛飛進了京兆府入了主簿計事一職,等她真正開始工作,才知道,她這個主簿計事可比之前她以爲的地位要高得多。
她現在可以說是京兆尹胡明華衆多副手中的一員,掌管京兆府內的秘書業務,在她的手下還有兩個分管檢點收錄和處理日常事務的主簿。
用現代職業用語來說,她就是古代京兆府衙門的辦公室主任呢。
歌飛飛心裡有些小得意,沒想到十九歲的自己居然能在古代混個辦公室主任噹噹,領着高薪水享受着高福利,她很滿意。
唯一有點不那麼令人開心
的是,對於她的到來,府裡的其他同事們,除了面試過的那兩位少尹,大家似乎對她都不是那麼地歡迎。
胡大人不在場的時候,大家對她的臉色都比較冷淡,她有什麼疑問去問,有些人也愛理不理,甚至眼裡還透着懷疑、鄙視的目光,似乎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大家都很質疑她有沒有真才實學與能力。
歌飛飛將同事們的反應看在眼裡,並沒有過多的表示或表現,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由於剛上班,胡大人沒有給她派任何任務,只是叮囑她先熟悉環境與日常工作內容,以便儘快進入角色。
她以爲上班的第一天會很輕鬆,結果,在快下班的時候,她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下午酉時還差一刻,她和兩個手下開始收拾桌案,喝光杯裡的殘茶,倒掉茶葉,然後在那閒聊着家常,只等酉時一到,就下班回家。
就在這時,前面衙門大堂那邊傳來一陣緊似一陣又悶又沉重的鼓聲,鼓聲很急,一聲接一聲彷彿要催人的魂一般。
負責文書收錄檢點的小姚拂了拂衣袖,皺着眉說道:
“是誰在擊登聞鼓?都這個時辰了,大人也不在府內,哪個會去接待擊鼓人喲。”
“就是,有什麼急事,還不如明天一早就來,那時候大人和各級官員都在,審案辦公都方便。”另一個手下老範袖着手說得輕描淡寫。
聽見兩人的議論,歌飛飛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但她並沒有立即發表意見。
她是新人,今天是第一天入職,對辦公流程和府內事務都不瞭解,目前不適宜輕易去批評別人。
前面的鼓聲越敲越急、越敲越密,似乎沒有人接待,那人便不罷休。
歌飛飛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問道:
“負責這事的,除了胡大人外,還有誰?應該有分管司法案件的大人吧?”
“確實是有,大案子胡大人親自過問,小案子一般是由司法參軍李大人負責,不過,這麼久了,鼓聲也沒停,估計李大人也不在吧。”
“負責此事的大人都不在的話,難道就沒有低級的小吏和雜役上去告知擊鼓人一聲嗎?就這麼將人扔在衙門前不管不問任由他不停地擊鼓?也太不像話了!”
歌飛飛有些氣憤,一甩衣袖,提腿就往外走。
小姚和老範一見她這模樣,趕緊上前攔住她:
“歌大人,這事您還是別摻合的好,擊鼓人擊累了,沒見到人出來,自會自行離開,明日再來的。你是新來的大人,突然插手司法參軍份內之事,會讓李大人有想法的。”
歌飛飛停住身形,轉過身看着自己的兩個“好心”手下,正色道:
“如果人人都是你們這般想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朝廷和胡大人推崇的爲百姓服務就是一句空話!衙門雖有職能分工不同,但我們每一個身在其間的大小官吏,都是有責任和義務爲百姓來解決實際困難和問題的,不能簡單地以一句不是我份內之事就不管。”
小姚和老範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心裡委屈極了,他們倆不過是好心提醒大人而已,反而被大人義正辭嚴教訓一通,真不划算。
歌飛飛見兩人神色,便知道他們心裡不舒服,也不能真正理解自己話裡的意思,畢竟長久在衙門裡形成的習慣在一時片刻是很難被
說服和改變的。
前面鼓聲仍在密集地敲着,沒時間和手下在這裡閒扯,她轉身徑直去了大堂門口。
小姚和老範一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執意孤行,也只好怏怏地跟了上去。
大堂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普通羣衆,幾個着常服的小官也在,歌飛飛初來乍到,對府裡大大小小的官吏認得並不多,這幾個人她並不認識。
她快步上前一看,原來擊鼓的是一名老婦人,一頭白髮、滿臉皺紋,看上去足有七十多歲。
老人雖然年紀大,但手勁可不小,擂起鼓來的架勢不輸年輕人,即便擂出了一身汗,也不肯歇息一下。
在老人身後的地上,坐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和一個四五歲大的男童,兩個人將手指含在嘴裡,正低頭在地上玩着小石子。
周圍圍觀的人紛紛在勸老婆婆:
“老人家,您年紀這麼大了,還跑來擊什麼鼓鳴什麼冤?這裡是衙門審案辦公之地,您不要擾亂衙門秩序啦。”
“婆婆,你還是歇會吧,這個時辰官員們都要走人了,誰會來接待你喲?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就是呢,看着老人家這麼大一把年紀,拼了命地擊鼓,着實讓人心疼,也不曉得她到底爲了什麼事,非得這個時辰來,莫不是有什麼冤屈不成?”
有認識老人的人在一旁搖着頭嘆氣:
“唉,你們是不知道啊,馮婆婆也是可憐,老來得子,本以爲可以養老送終,結果兒子得了重病,要死不活地,時不時還發瘋,兒媳受不了,幾個月前捲了家裡值錢的東西,扔下有精神病的夫君和年幼的孩子不管,偷偷跟個外地的男人私奔了,唉……”
歌飛飛來不及去問一旁站着看熱鬧的幾個小官吏爲什麼不管老人,她走上前,攔下馮婆婆握着鼓錘的手,柔聲詢問:
“馮婆婆,您好,請問您有什麼冤屈要向我們胡大人申訴的?胡大人現在正好不在衙門裡,有什麼事您可以向我們說。”
馮婆婆見終於有人肯搭理她了,臉上不由露出喜色,等她一雙渾濁的眼睛看清楚和她說話的人是誰時,她不由癟了癟嘴:
“小姑娘,你是誰?莫要消遣我這個老婆子好不好?我不和你說話,我要擊鼓,我要一直擊到胡大人或者李大人出來爲止!否則,我不眠不休!”
歌飛飛知道老人家不相信自己,趕緊解釋:
“馮婆婆,我是新上任的京兆府主簿計事,胡大人不在,有什麼話您和我說也是一樣的,我會將您的申訴接下,轉達到胡大人或者李大人手中,讓他們及時處理的。”
“真的?你沒騙我這個老婆子?”馮婆婆臉上狐疑之色未減。
這時候,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官吏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你是新來的歌主簿是吧?我是司法參軍李文修,我勸歌大人還是不要管老人家的閒事爲好。”
歌飛飛扭頭去看一側的李文修,正是之前一直在這裡看熱鬧的官吏中的一位,不由微微擰了擰眉頭,不動聲色地問道:
“李大人此話怎講?”
李文修瞥了一眼馮婆婆,將歌飛飛拉到一邊,小聲勸道:
“此事說來話長,我也是好心提醒歌大人,總之一句話,馮婆婆的事情很複雜,她也是個很難纏的人,能不插手最好不要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