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和歌族的族人認出了歌玉孚,而且還是歌飛飛最信任的人,這就難怪她沒有過多地盤問,便與養父相認了。
韓如品沒有再問,他在靜靜等待她繼續講述給衆人解惑。
“那天晚上,我很激動,將養父迎進王府,讓橘子關上門,不讓任何人打擾,聽養父講他這兩年多來的遭遇。接下來的,就由養父繼續吧,他是當事人,他的講述應該比我講的更準確更真實。”
正當衆人聽得津津有味之時,歌飛飛話音一轉,便將話頭扔給了歌玉孚,她講得口乾舌燥,必須要喘口氣喝口茶了,不能讓她一個人勞累,她的養父卻什麼也不做,這可不公平。
南夜千潯見她舔了舔嘴皮,很快便猜到了她是口渴了,想起自己身上早就備好的一物,他悄悄握住她的手,將袖袋裡藏着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了她的手掌心。
歌飛飛初始還有些奇怪,爲何他突然牽自己的手,及至感覺到手上忽然落下一物時,她擡頭朝他看去,只見他嘴皮微動,某人又給她傳音入密了:
“趁人不注意快吃,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紫蘇鹽津梅子,生津止渴,可讓你暫時緩一緩。”
她的心裡頓時涌起一股暖流,一絲甜蜜悄然而起,讓她的心微微一動,情不自禁便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來。
輕輕應了聲“嗯”,她看也沒看掌心裡的東西,藉着南夜千當高大身軀的遮擋,背對着其他人,她將手掌放在嘴邊,迅速將那粒梅子給吞進了嘴裡。
甜裡帶着微酸、又帶着點鹹味的紫蘇香氣便立刻充盈在脣舌間,讓她口齒生津,果真緩解了乾渴。
想要道謝,只是此刻並非道謝之地,也非道謝的好時候,歌飛飛便垂着頭,慢慢品味着嘴裡的香甜,心不在焉地聽着歌玉孚講他的故事。
大殿上,歌玉孚正講着他曾經給歌飛飛和橘子講過的他的經歷,這段經歷他也曾給南夜千潯講過,後來,還曾給段墨荷和王府裡的下人們講過。
算是他今天在大殿上這一回,也不知道他這是第多少回重複講他的那段光榮而曲折、既不幸又幸運的故事了。
歌玉孚講得相當生動,描述細緻而準確,用詞恰到好處而不誇張,配上他沉穩平靜的表情,很有說服力,也很有感染力,不比說書先生差。
歌飛飛擡眸將衆人的反應看在眼裡,但見大家聽得如癡如醉,彷彿被歌玉孚帶進了那段經歷中,身臨其境般體會着他的絕望、他的鬥志、他的喜怒哀樂。
他講到緊要處,大家便倒吸一口涼氣,心提到了嗓子眼,講到被人救下,大家又不約而同長舒一口氣,爲他慶幸不已,講到他終於從牀上站起來下地走動,大家臉上又露出欽佩之色,對他的毅力與頑強讚不絕口。
歌玉孚的臉上漸漸也露出了一絲得意,雖然這絲得意很淺很淡,甚至不注意看,根本就觀察不到,但歌飛飛和南夜千潯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兩人默契地朝對方望去,然後相視一笑,嘴出現出一抹會心的笑意。
他們也不打斷歌玉孚的講述,存了心想看看他到底會講到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後,歌玉孚終於講完了他的遭遇,最後意猶未盡地感嘆:
“唉,真是造化弄人,一切彷彿命中註定
好了似的,我和飛兒就這麼在南夜京城裡相遇了,所謂無巧不成書大概就是說的我們父女倆。”
有那等被故事打動、心又易軟的大臣立刻帶着安慰糾正道:
“誒,老先生您這話說得不全對,您和潯王妃分開、再相遇,這不是巧合,這是老天爺都在幫你們啊,上天是公平的,眼見你吃了那麼多苦,費盡了那麼多周折,又憐你一片善良仁慈之心,便特意指引你來到南夜京城,然後讓你遇上段姑娘,最終和潯王妃父女相認的。
“這哪是巧合,這是上天的旨意,說起來,還是老先生您是個大好人,纔會有這樣美滿的結局呢,我可是羨慕您有這段豐富而曲折的經歷,老先生實乃我們學習的榜樣啊!”
噗哧~
歌飛飛實在是忍不住了,一下子笑出了聲,成功地將所有人的視線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南夜千潯卻故意在此時問道:“飛兒,你笑什麼?岳父大人的故事好笑?還是,施大人的話好笑?”
歌飛飛給他一個調皮的笑臉,然後搖頭晃腦,大眼睛滴溜溜轉,嘴裡脆生生地說道:
“非也非也!養父的故事曲折動人又勵志,這是妥妥的正能量,有什麼好笑的?施大人發自內心的真誠讚許就更不容許笑話了。”
“那你笑什麼?”南夜千潯配合得相當默契,拋磚引玉帶話題。
“我之所以笑嘛,是因爲大家似乎都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呢,我那親愛的養父,你的岳父大人,可是被我們倆共同指認爲胡公公被害案的真兇哦。我居然笨到讓一位真兇講述他的傳奇故事,你說,我的行爲是不是可笑?”
南夜千潯摸摸她的頭,笑着點了點頭,“嗯,是很可笑,本王責成你立即糾正自己的錯誤,不要在皇上和衆位大臣面前賣關子了,趕緊講正題吧。”
“嗯,好。”
歌飛飛可不習慣在金鸞殿上,當着衆人的面被他摸自己的頭頂,那樣子象極了一個鏟屎官愛憐縱容地撫摸着他的寵物一般,叫她不自在。
不着痕跡地一個旋身,她從他的大掌下轉出來,走到帶着怒容的歌玉孚面前,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他,然後突然將笑臉一收,正色說道:
“養父,這是我最後一次以這樣一個偉大而慈愛的暱稱稱呼你,從現在起,我只會叫你歌玉孚或者嫌犯,不對,歌玉孚是我養父的名字,你不配叫這個名字,因爲,你根本就不是他!”
歌玉孚的瞳孔猛地一收縮,平時慈祥的眼裡立刻射出一抹精明的厲光,這道精光一閃而逝,隨後他放柔了表情,吃驚地問道:
“飛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還是被南夜千潯他們給洗了腦?你不但陷害養父是兇手,如今還要一筆抹消我對你的養育之恩,甚至胡言亂語不承認我們倆的父女關係!你的腦子是壞了麼?麻煩你趕緊叫橘子前來,我不信,她也認不出我!”
歌飛飛“呵呵”笑了起來,然後後退一步,雙手抱胸,再次將他上下打量起來,邊打量邊搖着頭說道:
“嘖嘖,你的化妝術應該是很高超的!即便叫了橘子來也沒有用,她的眼裡,她遠遠見過的老族長就是你這樣子。你利用了我失憶和橘子對你並不是十分熟悉這件事,將自己僞裝成了我的養父歌玉
孚,我猜,你本來可能就和我的養父長得有幾分像,再學着他的講話語氣、手勢和肢體動作,便與養父有七八分神似。怎麼辦?我沒有證據證明你是假的誒。”
歌玉孚先前還露出緊張之色,聽到歌飛飛最後一句話,他忽然皺眉苦笑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嘴裡說道:
“飛兒,來,別胡鬧!現在是在大殿上,不是容你開玩笑撒野之處,你若要玩,等回去後,養父隨便你怎麼捉弄,絕無二話,只要你高興就好。”
歌飛飛不容他欺身,敏捷地往旁邊避開,笑盈盈地說道: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但你確實不是我的養父,也不是和歌族的老族長,現在我就給你亮證據吧,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吧。”
她決定不再逗他玩了,也不想再繞圈子了,她現在又餓又渴,恨不得馬上將事情解決完了之後,回去好好吃一頓再睡一個美美的好覺呢。
歌玉孚停下腳步,收回手垂在身側,沉着臉,惱怒地說道:
щшш★ ⓣⓣⓚⓐⓝ★ c o “飛兒,你真是越來越胡鬧了!也罷,你說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假的!”
“嗯,證明你是假歌玉孚的證據,其實很多,這源於你平時僞裝得不徹底,說實話,當你攙扶着段墨荷出現在王府側門的時候,我就對你產生懷疑了。”
歌飛飛揹着手,圍着歌玉孚轉了半圈,笑眯眯地說道:
“您老人家出現得實在是在湊巧了!先是在大街上跟着我說認識我,被我誤當成混混甩開後,第二次您又守在我必經之地假裝擺攤算卦,當然了,這兩次我還沒有懷疑你,我仍舊只當遇見你是巧合,畢竟,生活在同一座京城,隔三岔五地遇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歌玉孚感覺自己被這個巧笑倩兮的姑娘當成了猴子在圍觀,心情很不好,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人轉動,冷笑着接上她的話頭回道:
“哼哼,飛兒,我沒想到只是兩年未見,你居然變成這樣一個疑神疑鬼、忘恩負義之人!不想認我這個養父你儘管明說就是,大不了我回和歌山去,我們倆父女從此恩斷義絕再不來往,我絕不攀上你這棵高枝,你又何苦以我不是歌玉孚爲藉口來變相地趕我走呢!做人,要厚道!”
“厚道?你這個大騙子居然和我說厚道?哈哈哈,這可真是天下最好玩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了!你倒打一耙的本事還真不小!”
歌飛飛差點笑岔了氣,她狠狠地挖苦着假“歌玉孚”,不屑地轉身,繼續對衆人說道:
“我起初沒有引起懷疑,直到這個人送酒醉的段墨荷回來,被橘子一眼認出,是和歌族的族長,我當時心裡便有個奇怪的感覺,只是爲什麼奇怪,我並不清楚,就是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不過,我也沒多想,當時不容我多想,我還是熱情地將假族長迎進了府裡,又詢問了一些事情。
“當我聽到他和段墨荷是如何相遇相識並在一起喝了一天的酒,然後出於擔心她的安全送她回來後,我的腦子忽然一動,心裡豁然開朗,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他是故意接近段墨荷的,當他看見心情不佳的段姑娘時,便趁機上前表示關心,甚至更有可能還給她算卦,然後邀請小姑娘喝酒,將他灌醉,以便順理成章地送她回府,然後與我相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