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印證了宿命的軌跡,榮華富貴,你是當我路者。
蘇依落坐在窗前,看着院子裡的花圃,芍藥花下還散落着細碎的種子,那就是吸引皇后宮中鳥雀的食物。皇后想的是很周到,有普通的鳥雀,而不是信鴿或是人,這樣更不容易引起懷疑。可是,這樣也有一些不足啊,那就是,她根本沒有辦法傳達信息給她。就像這次,關於夜離的事,她就沒有辦法問她。
夜幕初將,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輪明月,泛起皎潔的光。陳鳳軒的死,心若搜找的那本手札,難道,芸惠妃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看盡花開花落,觀邊人間冷暖,才知戲子亦有情。
這些天,蘇依落難忘往昔昨日,思念錦州城。嘴邊呢喃,曾記否,城頭上芙蓉綻放,四周圍鋪錦流雲,顏色一日三變,滿城周山花魂;曾記否紫竹林走弓射箭,海棠下嬉笑成歡。
夏嬰,你教我如何自處,蘇依落看着手中紙張上的圖畫,頓時心碎成片,連疼痛都顯得有氣無力。這上面的印畫,明明與你左肩上的那般相似,明明與那些時日,錦州城,爲你敷藥治傷是所見的胎記如出一轍,你教我如何是好。如今我終於明白,爲何六年前,你據我於千里,爲何六年後,再見不相識,原來,你從未將我放在心上,原來你早已心有所屬,原來···原來是我一廂情願。
“啪——”一個紙團飛窗而入,蘇依落站在原地,臉色緊繃,直到紙團擊在身上,方纔驚異的擡頭四下尋找。
“後花園,荒壇見,夜。”赫然幾個大字,下面還畫着當年剛剛入宮時那隻銀鐲的圖式,分毫不差。蘇依落在嘴角糾結的一笑,這上面的味道,是夜離的。夏嬰已經找過夜離了吧,不然,她怎會突然來找她呢。
可是,看着手中那張畫着圖畫的紙箋,心中一度悲涼到了極點。
申時,荒園。
荒園是先皇張皇后被廢前的寢宮,後來由於張皇后善妒無後被罷黜,打入了冷宮懸樑而死。後來接連在宮殿裡發生了些怪異的事,宮女們都懷疑是鬼魂作祟,這座宮殿也就這樣漸漸地荒廢了。宮中的冤魂到處都是,張皇后到底是不是善妒恐怕已經沒有人知道了,說不定龐貴妃與此也有着說不盡的關係。這片地帶很少有人來,夜離選在這樣的地點見面,果然是謹慎,再想想之前那張玲瓏的面孔,不經有種難以言語的感懷,這深宮之中果然是容不得無半點心機之人。
蘇依落踏進荒園的時候,庭院裡的鳥雀一下子撲撲的飛了起來,荒草滿地,果然是沒有人敢涉足。
“奴婢參見昭儀娘娘。”幾株蒼翠的叢荊後慢慢的走出一個女子。
蘇依落見狀,心中一陣疑慮,鳥雀怕人,而這些的鳥雀明明在她來時才飛走的,倘若之前就有人來,那他們走就應該飛走了,可是···
夜離看見蘇依落微微皺起的眉心,心中便已經猜到一二,“這些鳥雀聽從奴婢的控制,所以,他們不怕奴婢。”
“鳥雀會被控制···”
“沒錯,奴婢就是通過他們掩人耳
目,傳達消息的。”
“那麼說,皇后與我傳遞消息的方法是你教的。”蘇依落看着夜離纖細的手指上,安靜的停着一隻通體翠綠的鳥兒時,心中便明白了。
“是···”夜離放飛手上的鳥兒,接着說,“不知娘娘有什麼要奴婢效勞的。”
蘇依落一陣慘笑,搜尋了半天,愣是沒有找到該說的話,皇后,夏綺鳶,念及那天出殯歸來,宮門外的那一幕幕,念及剛剛手中那張印着殷紅色麒麟圖案的紙箋,心就好像打了千萬個結一般,僅僅是想起一個名字就足以讓她難受到窒息,還要她如何幫她。
“娘娘···”
“罷了,皇后娘娘不是不希望我相救麼,那我也沒有必要枉做人情。”蘇依落愣怔了一下,便轉身邁起了沉重的步伐,蒼涼的聲音飄蕩在空中,顯得異常鬼魅。
夜離看着離去的的背影,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那種不安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
皇上是已經沒有耐心了嗎,蘇依落看着剛剛從鳥雀身上取下的紙條,心中一陣慌亂。
“娘娘,小皇子殿下來請安了。”心若帶着陳徹走了上來。
蘇依落看着眼前的陳徹,心中多少平靜了些許。陳徹的陳嵐同歲,不過是五歲的孩童,可是,不知爲何,徹兒的心性卻比嵐兒要內斂的多,他不肯說話,不願嬉笑,也從來不肯和宮人們玩耍,相比於無父無母的嵐兒,他的世界卻顯得更是孤獨的。
“兒臣參見母妃。”
“快起來,來,徹兒,到母妃這裡來。”蘇依落熱情地將陳徹擁在懷裡,這不僅是她在後宮中生存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更是她作爲一個女人所僅有的情感牽掛。自從夏綺鳶被禁足,她便藉着已經收養陳嵐爲藉口,將徹兒要到了自己宮中撫教。
原本皇上是十分願意的,可是拗不過陳徹,只好依了陳徹的意思讓他和蘇依落住在一起。陳鳳鳴對他這個唯一的少言寡語的孩子確實是十分疼愛的。
“徹兒,來,告訴母妃,最近都學了些什麼啊。”
“回母妃,兒臣只隨着先生唸了幾句詩詞。”陳徹淡淡的回答者,與蘇依落的滿腔熱情形成鮮明地對比。
“徹兒,你想早點回到你母后身邊去嗎。”蘇依落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心若,附在陳徹的耳朵上悄悄地說道。
陳徹聞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淡淡的光亮,卻轉瞬即逝。
“滾,枉本宮帶你這般貼心,你竟冥頑不化,滾回書房,給本宮抄寫經書,直到讓你停下的時候,你才能停。”蘇依落突然怒聲大吼,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陳徹聞言,面無表情的向外走了出去。門外的心若聞言,急急忙忙的幹了進來,看見蘇依落氣急敗壞的摔着摔着桌子上的瓷器,又看了看一臉木然的陳徹,心中都多少明白了幾分。
她知道蘇依落不能生子,所以費盡心機的找回了小皇子的撫教權想要爲自己真多點立足的砝碼,可是,不管她怎麼處心積慮,陳徹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怎麼都不爲
所動。也難怪她會惱羞成怒,氣成這個樣子。
心若命人將陳徹送回書房,自己卻去了工具在清掃滿地的殘片。
“娘娘,已經四個時辰了,是不是可以叫皇子殿下吃晚膳了。”心若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他抄了多少篇了。”
“兩遍多些了,一直沒休息呢。”
“才兩遍,讓他接着抄,不過五遍不許休息,不許吃飯。”蘇依落還在氣頭上上,沒好氣的說。
“娘娘,先讓殿下休憩一下,吃點東西吧,他只是個孩子。”心若有些不忍心,想他那個可憐的孩子求求情。
“放肆,你沒聽見本宮剛剛說的話嗎,還是,你也想和他一起受罰。”
心若聞言,不敢再多說什麼,小小翼翼的退了出去。
蘇依落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呢喃了幾句,“就快了,就快了···”
入夜,一洗黑影飄然經過窗前,蘇依落警覺的看了一眼,覺得這個背影分外眼熟,不過轉瞬,那一襲黑影已經躍窗而入。
“你來幹什麼。”蘇依落起身,順手從架子上取了衣服披在身上。
“奴才參見娘娘。”
“何事。”
“是,是爲了陳徹殿下···”
蘇依落早已猜到她的來意,只是她沒有想到她會來的這麼快,看來皇后還真是心疼這個孩子,“怎麼徹兒出什麼事麼。”盈盈的一語,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娘娘···殿下年紀還小,有得罪之處,還望娘娘見諒。”夜離單膝跪地,沉默片刻,經過一番猶豫還是緩緩的開口。
“他現在是本宮的孩子,本宮管教自己的孩子還不需要外人插嘴。”蘇依落沒好氣的說道。
“娘娘,徹殿下生於皇家,已經不僅僅是娘娘的孩子,他是皇上的兒子,是天下萬民的王爺。”夜離跪在地上,聲音小得出奇,卻還是能清清楚楚的飄進耳朵。
“是皇后懷疑本宮了,還是侯爺不放心了···”蘇依落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靜靜的坐在了凳子上。
“娘娘···都是女人,都將爲人母,沒有哪一個當孃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人母、孩子、當這幾個文弱的詞彙傳到蘇依落的耳朵的時候就變成了一把把鋼鐵熔鑄的匕首,所到之處,血肉模糊。人母,還有做母親的機會嗎,還可以嗎···
“娘娘······”夜離見蘇昭儀良久未曾言語,跪在地上試探性的問道。
蘇依落聞言,擡眸微微的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就像纏在在一團的亂麻,找不到頭緒。是嫉妒,是怨恨,是羨慕,是悲涼,交織交融混合味一團氤氳不開的濃霧,那張印滿麒麟胎記的圖紙,還有那日宮門前的一幕幕,總是時不時的迴盪在眼前,“你回去吧,本宮要做的事,還不需要別人的干涉。”
夜離緩緩地起身,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被她眼眸深處那抹深深的悲涼和羨慕給噎了回去。只好愣愣的轉身,悄悄地從窗戶跳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