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多情而神秘,讓人心生嚮往。白日裡所有的炎熱都在晚間的時候開始消退,飛鳥開始回巢穴,蟀聲婉轉而又悠長。
林間微風吹過,透過薄紗將身上的悶熱一掃而光,裙腳隨風飄搖,似欲乘風而去。步履紋繡着翩翩彩蝶,多彩的絲線盈美優柔。
司徒綺月脣角輕輕勾起,望着林子墨離開的方向,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那條下山的路是銀月山莊的,時機已到。
想到這裡,司徒綺月連忙撩起裙襬,開始向相反的方向下山。時間有限,她必須要趕在林子墨從山莊回來之前離開。雖然這些日子的相處,兩世爲人的司徒綺月早就已經明白林子墨對她的那點心思。
世界上什麼都是有機會勉強嘗試的,唯獨愛情,不行。
他很好,英俊帥氣,多金,武藝高強,但是誰說這些就能作爲愛情完勝的砝碼?
跨越時空而來,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了呢?司徒綺月並不想給自己在這個時空留下包袱,尤其是感情的包袱,這重,她無法承受。
蕭弘文的恨意,林子軒的癡情,林子墨的愛戀,這些之於她,都像是別人的故事,與她沒有關係。說到底,儘管遭受了很多悽苦的經歷,但是司徒綺月絲毫不以爲意。
就如同玩一場網絡遊戲,輸贏又何妨,大不了從頭來過。
她,對這個世界,沒有半分的歸屬感,有的也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的逍遙心態。
所以,不懂,不懂罔顧一生情懷傾慕的男子這般狠心的對待,爲何司徒綺月卻風輕雲淡,不介於懷。
只因這個故事與她無關,不是她的情。
趁着夜色***,司徒綺月收了收心懷,腳下健步如飛,雖然身子不怎麼好用,但是畢竟前世有些功底,這辨路掩蹤的能力還是有的。
更何況,司徒綺月不是笨人,竟然想要逃走,就一定是有些把握的。山高叢深,枝葉繁忙,夜色漆暗,這無疑的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
每天林子墨都會趁着去尋找食物的空隙回銀月山莊,這段時間大概會在一個時辰,按照前世的計算,就是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
司徒綺月不敢有一分一秒的耽誤,儘管腳上傳來陣陣疼痛,也沒有讓她停下腳步。古代的鞋子雖然是很多層布底,但是鞋邦和鞋面的部位卻很薄,這一定是被什麼扎住了。
時間緊急,顧不上這些許小事了,只有等一切安全了,再去檢查了。司徒綺月拎着裙腳,飛快的在山林裡上竄下跳,遠遠望去,只見山上草動,一個黑影一閃即逝。
火?眼看山腳就在眼前了,司徒綺月卻在山腳處見到了火堆,佝僂着身子在高大的草叢裡探着腦袋,遠遠望去,十來個小火堆列成一排,火堆前圍坐着男人。
看穿着,都是統一的軍裝,攜帶的兵器都是彎刀。司徒綺月咯噔一下,心涼了。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念起林子墨了。
原來他不是不帶她離開,而是這山腳下駐紮了太多來抓她的人,他們走不了……
但是到了這一步,後悔也是無濟於事了。司徒綺月咬了咬嘴脣,已經到這了,說什麼也不能功虧一簣吧,也許拼一拼還是有機會的。
想到這裡,司徒綺月慢慢的在草叢裡緩緩移動着,卻不想,腳下一聲脆響,踩到了枯老的樹枝發出了響聲。
頓時,司徒綺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小心翼翼的擡起頭,巴望着山腳駐紮的守軍,只見他們仍然是自顧自的在火堆前坐着,並沒有發現異常的樣子。
司徒綺月才放下心來,繼續小步前行,彎着腰在草叢裡,渾身緊張的不得了,雖然山間風涼,但是司徒綺月卻感覺不到一點清涼,反而覺得悶燥。
突然,林間氣氛彷彿一下子緊張起來,涼風吹動樹葉都變得凌厲起來,司徒綺月下意識的縮緊了身子,雙眼警惕的環望着四周,卻聽聞一聲雷喝響徹耳邊。
“賤人!你還想跑到哪裡去!”轟隆的怒火鋪天蓋地而來,司徒綺月慢慢在一棵古樹後瞧見一道挺拔的身影,黑衣勁裝,長髮隨風吹動。
雖然看不清面容,月色下朦朧迷濛,但是這聲音卻是耳熟,來人正是當今七王爺,手握天下兵馬大權,蕭弘文。
“王爺。”司徒綺月站直了身子,低低喊了一聲,冷汗在額前環繞。
這個時候,逃不了了,只能認了。
“司徒綺月,你真是好本事啊。”蕭弘文咬牙切齒,恨意無限。這個女人自從嫁給他就沒有一科安生,韓玉死了,小紅死了,僕人死了,簡直就是災星。
“臣妾愚昧,不懂王爺在說什麼。”司徒綺月冷笑,絲毫不懼蕭弘文的壓力,反而擡起頭,腳下站的很穩,風輕雲淡。
“哼!”蕭弘文冷笑一聲,忍住了上前掐死她的***,現在還不是她死的時候,不能這麼便宜了她!“你的同黨呢?”
“什麼同黨?”司徒綺月攤手,驚疑不定的望過去,一副很無辜的模樣。
“你當本王是傻子嗎?”蕭弘文從古樹旁向前邁了一步,一雙黑眸宛若黑曜石,在月色下別樣的閃亮,司徒綺月心神一晃,不由得退了一步,隨即站定,淡淡的笑道:“王爺英明神武,臣妾怎麼敢?”
“怎麼敢?”蕭弘文倏然笑了,彷彿聽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話,“愛妃,這天下還有你不敢的事情嗎?依本王看,怕是沒有了。”
司徒綺月軟軟的施了一禮,溫和的笑了笑,“謝王爺擡舉,臣妾愧領了。”
噗!蕭弘文一口怒火憋在喉嚨間,臉色一下子陰沉的如水,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差點就忍不住上前修理了眼前的女人。
他有誇獎她嗎?難道聽不出他的諷刺嗎?
“林子墨呢?”蕭弘文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問道,司徒綺月搖了搖頭,“不知道。”
雖然林子墨和她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情,雖然她不接受林子墨的感情,但是她卻說把林子墨當成朋友的,出賣朋友?這樣的事情她做不來。
“小紅和僕人都是他殺的,難道你打算包庇兇手嗎?”蕭弘文鄙夷的看着司徒綺月,眼神裡開始充滿疑慮。
林子墨和她到底什麼關係?爲何她要保全他?
“你說什麼?”司徒綺月腳下一軟,不敢置信的問道。王府裡那兩個僕人是林子墨殺得沒有錯,她親眼所見。
但是小紅,怎會是他殺的?怎麼會?
“林子墨潛入王府殺人行兇,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不明白?難道你要一意孤行,和林子墨一起赴死嗎?”蕭弘文說完,嘴裡竟然有些酸澀,沉悶的心口劃開一道細小的口子。
“你胡說,我不相信!”司徒綺月面色一凜,冷冷的看着蕭弘文,形似受傷的野獸。蕭弘文跨向前,雙手搭在司徒綺月的雙肩,眼神如噴火,“不信?好,本王這就帶你去看個清楚!”
說完,手向下滑,拉住司徒綺月的小手,就匆忙下山,山腳處密佈了不少守軍。司徒綺月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難怪林子墨不下山。
這裡的守軍十之七八都是弓箭手,如果他們冒然衝出,必然會成了活生生的靶子。隨即,司徒綺月又把目光飄回到了蕭弘文的身上,抿脣,這個男人實在是強悍可怕。
蕭弘文才不管司徒綺月在想什麼呢,只是衝了出來,山路上的塵沙髒了兩人的鞋腳。守軍們紛紛向着蕭弘文行李跪拜,蕭弘文置若罔聞。
拉過一匹棗紅色的高頭駿馬,將司徒綺月一把抱了上去,手裡攥着繮繩,騰空一躍,坐在了馬鞍上,緊緊貼着司徒綺月的後背。
雙腿猛然一夾馬肚子,一手攥緊繮繩,一手攬過司徒綺月的腰肢,打馬前行,揚起一串飛塵在衆人眼前消失了背影。
留下目瞪口呆的守軍們面面相覷,王爺突然離去,臨走時憤怒的樣子讓他們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繼續在山腳下守衛着。
晚上的涼風隨着馬匹的縱情飛奔,吹在胸口上有些冷厲,司徒綺月渾身顫起小疙瘩,卻不敢回首。身後的男人,透過薄衫,清晰的傳來火熱的溫度。
粗重的呼吸從領口高襲而下,司徒綺月只是緊緊的抓着馬匹身上的鬃毛,卻不敢動彈。這一路行來,渾身血液似乎在寒潭裡浸泡了,手腳冰冷一片,痠麻的脹痛。
一個時辰後,終於到了七王府。通紅的燈籠映照着漆黑的牌匾,七王府三個大字,這會落在司徒綺月眼裡,仿若幽冥之所。
不論結果是如何,蕭弘文都不會饒她,想到這裡,司徒綺月心頭瀰漫了一股淡淡的悔意,早知道這般,就不逃離林子墨身邊了。
旋即又想到山腳下的重兵,逃不逃也都是早晚的事。
垮了肩,嘆氣,有些嗤笑,她這一生真的是悲哀。所嫁夫君不愛她,且不說,反而這般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