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霓虹燈色彩繽紛,偶爾還能經過看到樓逸熙的廣告板,在市中心最繁華的位置,標誌着樓逸熙在國內的人氣和娛樂圈中的地位。
樓逸熙望向車窗外面的世界,燈光酒色,紅綠相映,那麼眩目那麼迷人。
午夜時分,喧囂的城市漸漸沉澱,寂靜空靈,沒有爭吵,沒有糾紛,世界就此沉息。
他與陶辰曾經擁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標,曾經爲之一起努力和奮鬥。他們共同創作的‘Timeless’就是他們的心血結晶,曾經意氣風發的他們共同的追求。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我們沒什麼不同,我們擁有才華,擁有理想,我們願意奮鬥,年少時的我們都曾經輕狂地以爲自己能夠成爲世界的中心,站在世界頂端主宰自我。”樓逸熙出神地看着遠方,用一種飄忽的口吻,思緒變得遙遠:“可是當我知道辰哥吸毒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他跟陶辰,是世界的兩個極端。
他擁有富裕的家境,才華洋溢,傲慢不羈有他的資本,他不屑於僅僅接受父母給他的東西,他對音樂抱持着空前的熱忱,所以他離家,追逐自我,追逐人生的理想。
他在地下音樂遇到陶辰,被同樣才華洋溢的陶辰所吸引,一拍即合。
陶辰是個孤兒,早年綴學,遇到他之前在社會闖蕩多年,什麼都懂,爲人圓滑,人生經歷豐富得讓人歎爲觀止。他爲他折服,打心底佩服這樣一個人,也崇拜這樣一個大哥。
他們花了兩年的時間一起創作了‘Timeless’,雖然辛苦,可是甘之如飴。在得到外界的認可之時,他們都打從心頭的欣喜若狂。
很快,他們的才華招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娛樂公司招攬和挖掘。他年輕氣盛,心高氣傲,百般挑剔,陶辰總是以他的意見爲主,自己爲輔。那時候,他的想法很簡單,他們承諾一起開闢新天地,一起創作音樂、創作屬於他們的東西,彼此支撐。未來,攜手站上最高的巔峰。
“天使也有隕落的一天,何況是人類。”
陶辰在遇到他之前,交搭的朋友帶他染上了毒品,斷斷續續一直沒有戒除。陶辰是隕落的墮天使,他卻仍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他們本就是世界上的兩個極端。
他的世界太乾淨,根本不知道光明背後的晦暗,天真的以爲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他從沒有想過他人的世界會否受到玷污。也正因爲他的世界太理想,所以無法接受因吸毒而墮落的陶辰。
陶辰從認識他起,就足夠了解他,因此一直隱瞞着他,從不曾對他面前提起,也從不會因爲吸毒的事求助過他。
“Timeless原本有兩個人的獨唱部分,可是他卻說他幫我合音。我當初不曾多想,後來才知道他吸毒敗壞了嗓子,他根本沒辦法唱歌了。”
“有一天,我無意間發現他家裡的藥,他告訴我嗓子壞了要吃藥,我真的以爲他因爲嗓子壞了悶悶不樂……我還很天真的說,這個世界上恢復嗓子的方法有很多,我會幫他找到辦法醫治的……”
樓逸熙嘲諷一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陶辰,“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莫名地衝我笑。我當時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那樣笑,後來才知道,他根本就已經放棄了治療,那些藥根本不是治嗓子的藥,那些藥是毒品。”
“當時幾個公司纏得很緊,我們根本無暇理會,因爲不理不睬,許多公司都放棄我們,只有金傑娛樂還天天派人過來磨合,如果不是阿萱偷偷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辰哥居然把Timeless賣了!我當時簡直氣瘋了,我追問他爲什麼,他居然告訴我,他沒錢買毒品!”
樓逸熙重重一拳落在車窗上,發出一聲巨響。
文瀟瀟心裡難受,即使在這麼多年以後,樓逸熙想起當年的事仍然氣憤成這樣,可想而知當初他是有多生氣。
“我問他,爲什麼要自甘墮落,爲什麼要放棄。他有沒有想過我們的約定、有沒有想過理想和誓言,有沒有想過未來。”樓逸熙垂首,“他說,我是天之驕子,他什麼也不是,我們是兩個極端。”
跟你一起玩音樂,很開心,卻又很痛苦。你什麼都有,我什麼也沒有,從你身上折射出來的我滿身瘡痍、醜陋不堪,我見到你就難受,所以我沒辦法跟你一起實現理想和約定,我看不見未來。
“他說散夥吧,他說他讓我失望了,是他對不起我……”樓逸熙露出兇狠的戾意,咬牙切齒,“所有的所有,所有的話全都被他說光了!”
“他可真是對不起我了,一個人捲了賣掉Timeless的錢就跑,失蹤了很多年,任誰也找不到他。”樓逸熙冷笑。
“可是你還是找到他了。”文瀟瀟幫他把話接下去。樓逸熙冷着臉,像是想起了許多事,眸中翻騰着許多的情緒,又被生生壓了下去。
“我早該想到子衿他們知道他的下落的。”樓逸熙捂着雙眼,“當初,我就是聽見子衿的談話,才知道他回來了。回來了,卻躲在那種地方。”
明明身在同一座城市,卻從不曾露面。他回來了,卻寧可縮在城市的角落寂寂無名。他們離得很近,又很遠。
“反正他比我更不想相見,那就不要見好了。”樓逸熙淡淡地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彷彿一潭死水。
文瀟瀟的心揪一下的痛,他在傷心。
陶辰的話傷害了樓逸熙,深深地傷害了他。如果他不想見他,就不會去找他,也不會明知道他在那裡,只是悄悄地去看他。他是真的很重視陶辰,正因爲心裡有份量,所以陶辰的話纔會傷得他那麼深,所以纔不敢見面。
“一定不是這樣的,逸熙……他一定是因爲曾經傷害了你,所以纔不敢面對,不敢見你。”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喉嚨好像被什麼糊住,可是忍不住說出這番話。
“陶老闆他一直都在看着你,他的店裡擺放了很多你的碟子,他把Timeless珍藏起來,他很珍惜……小梨說,但凡你的報道,他都會看的,但凡你的電影還有歌,他都會關注。他曾經跟我說,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可是我知道他在撒謊,如果他不想跟你有瓜葛
,他就不會進入金傑娛樂,他不會默默地給你作詞作曲給你寫歌,他就不會在記者會的時候站出來爲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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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有原因的,就算他吸毒,可是他已戒掉了。”
“正因爲很在意,所以纔不能輕易地面對過去,你是,陶老闆也是。”
“你們和好吧,好不好……”
樓逸熙的目光落在文瀟瀟的身上,僅僅只有主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距離,很近,她甚至能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只是有些模糊……
眼前糊成一個影子的樓逸熙,似乎在好氣又好笑,靜靜地說:“你哭什麼。”
“我不知道。”文瀟瀟抹了抹眼睛,“就是想哭。”因爲你不哭。
倨傲的樓逸熙,擁有凡人不曾有的天賦和才華,從來都是天之驕子的他,總是那麼高高在上,不屑地俯瞰衆生。他把自己侷限在自我的空間,離得太遠,隔絕了太多的東西,他擁有的太多,又太少,能夠讓他接受又給予親近的陶辰,纔會成爲他的心結。
他不會爲此而哭,因爲他不懂得,所以他不會哭,可是他的心裡留下了一道裂痕,因爲不懂得撫平不懂得治療,所以纔會撕裂得越來越深。
“你每次都在替他說話。”樓逸熙悶悶地抱着手,倚着椅背。文瀟瀟的淚水打破了那道心中的魔障,每一次回憶,他都會無法自拔地沉陷在那個不能撥除的回憶魔障中,憤怒、不解,還有失落。
他不想承認自己這麼多年一直無法對此釋懷,可是他又不得不認清事實,認清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
“你說,陶辰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替他打廣告?”雖然被文瀟瀟這麼一打斷,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復,可樓逸熙依舊忿忿地質疑。
文瀟瀟扁着嘴,不甘示弱:“我就是替他打廣告怎麼了?那是陶老闆的魅力。”
樓逸熙頭冒青筋,要不是看在文瀟瀟哭得一把淚水一把鼻涕,他一定要拎着人狠狠地教訓一頓。
什麼心情都被她一巴掌拍得煙消雲散了!
樓逸熙嘖一聲,“你過來,換位。”
文瀟瀟一臉問號:“你要做什麼?”
“我來開車。”
“啊?不行!你這是疲勞駕駛。”文瀟瀟抱住方向盤,不贊同地說。
樓逸熙不爽地戳她腦門:“你看看你,眼屎糊眼睛的怎麼開車?我可不想出車禍。”
文瀟瀟震驚得瞪着眼抖着臉:“你你你、你說話怎麼能這麼粗俗?”她哪裡有眼屎了?不對,抹一抹……
樓逸熙懶得理她,把人趕了過去,自己換到了主駕駛座。文瀟瀟不情不願地坐上副駕駛位,乖乖繫上安全帶,末了不由嘀咕道:“你可是有偶像包袱的人,說話要注意點。”
“我的偶像包袱早在認識你的時候就拋得一乾二淨了。”樓逸熙不屑地冷哼一聲,貿然踩住油門,車子嗖地一下奔馳而去。
“……”
“你還沒有答應我。”一個聲音弱弱地說。
一記重錘,車內發出嗷叫一聲,世界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