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玉念歌似乎感受到了容景周身突然就淡漠下去的氣息。
她微微蹙眉,靜靜的看了容景一眼之後,才起了身子。
面上依舊是春風和煦的笑容,她轉而望向秦沐歌,“嗯,我過幾日便要離開胡國,有些不放心你們兩個。鈐”
秦沐歌只覺得雙手募得一暖,再擡頭的時候,便迎上了玉念歌那柔和又關切的目光洽。
這兩日,秦沐歌因爲要準備替韓悠然的手術,而一直將自己關在後院的藥房裡。
但凡是有空閒的時間,她便會翻找醫書。
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能夠解決容景和夙玉的事情。
就在剛纔,她讓連翹外出採買藥材時候,連翹發現了停在外面的相府馬車。
當連翹告訴她,玉夫人到了王府,直接去了容景書房之後,秦沐歌的心驟然一緊。
夙玉雖然明確的表態,但是秦沐歌約莫是猜到了幾分。
玉念歌應該是十分清楚容景和夙玉之間的關係的。
否則也不會在她大婚之後,冒着被秦斬風發現的危險,出現在南陵皇宮。
像容景那麼驕傲的天之驕子,若發現他連自己的人生都沒有辦法掌控。
這,將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就是因爲她瞭解容景的性格,所以在沒有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之前,她不想過早的讓容景知道這個事實。
所以,她剛纔纔會一時心急地闖進了容景的書房。
可當她聽到玉念歌要離開的消息之後,一顆心募得又變得沉重了起來。
她握緊了玉念歌的雙手,“娘,你要回胡國?”
玉念歌能夠感受到秦沐歌心中的不安。
從小到大,她就沒有享受過什麼母親的關愛。
如今,好不容易孃親回到了身邊,可是還沒有幾天,便說要離開……
那絕美華貴的臉上露出幾分不捨和自責。
若是可以,她比誰都想要一直陪在秦沐歌的身邊。
但是……
秦斬風就像是一個噩夢,時時刻刻縈繞在她心頭。
當年,他爲了得到自己,不惜與天乾外國聯手攻打不死島。
那麼,今時今日,若自己再避開他,他也一定會兌現他的話,讓整個洛陽都變成一座死城。
她玉念歌不想再看到十幾年前那種民不聊生的場景。
而且,南陵是她女兒安身立命之所,她絕對不允許毀在自己的手上。
十天,好像只剩下幾天了……
玉念歌面上掛着和煦的笑意,她扶着衣袖——
替秦沐歌理了理額前稍嫌凌亂的髮絲,慢條斯理的將之抹到了耳後。
“你忘了孃親的身份了麼?我不再是當年的玉麒麟,而是如今胡國的大祭司。當初女王救我一命,爲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我答應此生都會爲胡國效力。孃親不想做背信棄義之人。”
說着這話的時候,玉念歌眼眶微微泛酸。
她寧可讓秦沐歌認爲她是一個不念母女情分的人,也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會出事。
秦沐歌微微蹙眉,面上露出了一抹不捨和失落。
玉念歌心頭微酸,再次執起秦沐歌的手,略帶幾分俏皮的道。
“只要有空孃親就會來南陵看你們的。”
說完這話,她才轉過頭去,望向容景。
“還有我們家姑爺……”
容景面上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起伏,面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和諧。
靜靜的擡起一雙眸子,卻在瞧見玉念歌的時候,看到了她面上的認真和期盼。
“可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家沐歌哦,這次我徹底將她交給你了。”
容景眸光動了動,輕輕抿脣,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他闊步走到了秦沐歌的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直到小人兒不滿的嘟起了嘴,他才鬆開。
“我保證,這輩子你將她交給我是你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說完這話,他也是毫不避諱的朝着秦沐歌那光潔的額頭上印了一吻。
這一幕叫秦沐歌倏地便紅了耳根。
她沒好氣的推了容景一把,撇了小嘴。
那嬌不自盛的模樣兒叫容景瞧了心頭微微一軟。
倒是玉念歌彷彿習慣了這個場景一般,非但沒有覺得錯愕,反而是輕笑着咧了雙脣。
“不過呢,我還有點私房話要跟我女兒說,就先借用她一會兒了。”
玉念歌笑着去拉秦沐歌,將她往門口引。
秦沐歌被牽引着,腳下的步子跟着玉念歌一併邁開了。
但是那雙清眸卻是下意識回頭,多看了容景幾眼。
引入眼簾的,是容景依舊春風和煦的絕美面龐。
他脣畔微微一揚,勾出一抹純真且溫暖的笑容,似乎在寬慰着秦沐歌。
秦沐歌抿了抿脣,轉身隨着玉念歌的腳步,走出了書房。
不知道是她的心裡作用還是什麼,爲何她覺得今日的容景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剛纔轉身的那一抹笑容,怎麼會有幾分夙玉的影子?
而就在玉念歌與秦沐歌兩個人走出書房,身影逐漸消失之後,容景眉頭一蹙。
胸口處驟然一疼,脣畔處便有一絲豔紅的血絲緩緩的沁出來……
一見此景,蘇牧更是大驚失色。
他忙不迭地奔到容景的身側,一把攙住了他。
那白皙的俊臉之上,似乎瞬間褪去了血色,豆大的汗珠就這麼泌了出來。
那溫熱的身體也跟着泛起了涼意。
這一發現叫蘇牧驚慌失措,“爺,你怎麼了?”
容景直覺周身脫力,在蘇牧的攙扶之下,才重重地跌回了太師椅之上。
那虛脫的模樣彷彿叫蘇牧知道,從剛剛開始,自家爺便一直在隱忍着,直到那母女兩個消失。
“爺,你等着,我馬上去叫王妃回來!”
蘇牧慌張的安撫好容景,轉身就要去找秦沐歌。
只是他腳下的步子還沒有邁開,便叫容景給攥住了手腕。
“爺?”
蘇牧錯愕的回頭,不解的望向容景。
卻見他面色慘然,那張無雙的俊顏之上,似乎呈現着從未有過的頹敗,“不許告訴她。”
“可是……”
蘇牧望着這個狀態的容景,實在是放不下心。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手腕驟然被人握緊。
“蘇牧,你若是敢告訴秦沐歌,就永遠不用待在我身邊了。”
微顫的聲線,代表着他的隱忍。
蘇牧的拳頭緊了緊,最後還是頹然一鬆,“我知道了,爺。”
得到蘇牧的迴應之後,容景攥緊的手才無力的一鬆,朝着他輕輕擺了兩下,“出去吧。”
“爺,我就在門口,有什麼事一定要叫我。”
蘇牧再三囑咐之後,瞧見容景的面色稍微恢復了一絲絲的血色,終於是轉身離開了。
待蘇牧離開之後,容景才伸手驟然揪住心口。
在他頷首的瞬間,豆大的汗珠從眉心滴落,砸在手背之上。
那黝黑的桃花眼底泛起了一絲決絕……
當玉念歌與秦沐歌兩個回到未央閣之後,秦沐歌纔算是明白了孃親她這一趟的真正意思。
原來在秦沐歌待在藥房的這幾日,她要替北韓質子治療眼疾的消息已經不徑而走。
不知道是有人可以爲之,還是洛陽的消息就有那麼靈通。
當這個消息從點珠姑姑的嘴裡傳到玉念歌耳裡的時候,已然是鬧得沸沸揚揚了。
玉念歌曾經派點珠姑姑去調查了一番。
才發現,就在兩天前,南陵最大的香居——霓裳苑裡面竟然是擺出了一個賭局。
而這個賭局的名頭便是秦沐歌這場手術的成功率。
誰都知道韓悠然雙目失明。
而且當初北韓皇后以千金懸賞,不知道請過多少時間名醫。
甚至連毒醫鬼仙都沒有任何辦法。
當他到了南陵之後,陵帝也曾經派御醫給他檢查過雙目。
但是結果依舊是與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可如今,卻又人傳出了秦沐歌將要用“移花接木”的方法,治好韓悠然的眼疾。
聽到這個消息的衆人,無一例外都是對秦沐歌嗤之以鼻的。
不過,將這件事搬到賭局上來,還真真個兒是頭一遭。
霓裳苑裡面進出的都是身份高貴之人。
而且,聽說這次擺出這個賭局的莊家不是別人,正是霓裳苑的花魁——紫瞳姑娘。
這位紫瞳姑娘,原本就最是受那些達官貴胄的追捧。
如今她坐莊,自然也帶起了一股子貴族圈參賭的風潮。
今日點珠姑姑將消息帶回來的時候,秦沐歌手術成功的賠率已經到了一賠十。
也就是說,只要你花一兩銀子買韓悠然雙目復明,手術之後就能得到十兩銀子。
可,敢下這樣賭注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當玉念歌說道這裡的時候,原本想象中應該出現在秦沐歌臉上的緊張和不安並沒有出現。
卻見她捂嘴輕笑了出聲。
“沒想到我這病還沒瞧呢,就已經出名了?”
點珠姑姑詫異的看了秦沐歌一眼,“看小姐這樣,是不是胸有成竹了?”
秦沐歌淺笑着搖頭,“只要是大夫就不會有完全的把握。”
一聽這話,點珠姑姑更是新奇了。
既然沒有完全的把握,爲什麼小姐還會這樣輕鬆啊?
要知道,她在調查的時候,發現那紫瞳姑娘似乎有意要將事情鬧大。
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這場手術已然是成爲了洛陽最大的新聞。
甚至是,連陵帝和陵後似乎都驚動了。
秦沐歌微微頷首,輕輕揉捏着自己細緻的指尖。
“做大夫最重要的就是心態,若是病人將他生的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你反倒是先他一步緊張了,那豈不是要辜負他的信任?”
玉念歌望着秦沐歌那按揉指尖的動作,眸色微微一深。
再擡眼的時候,卻見她眼角眉梢都是自信滿滿的笑容。
沒錯!
這纔是她玉念歌的女兒。
跟她一樣,遇強則強。
越是遇到棘手難爲的事情,她越是能夠流暢自如的把控。
望着今時今日的秦沐歌,玉念歌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有這樣一個女兒,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想到這裡,玉念歌才寬慰的在秦沐歌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後天便是你給他換眼的日子,娘一定會在場的。”
秦沐歌輕輕頷首,回了玉念歌一個堅定的笑容。
然而,一門心思準備手術的秦沐歌沒有料到,這件事的轟動遠遠大於她的想象。
因爲第二日一早,皇后竟然是親自帶着聖旨來到了未央王府。
與其說是受寵若驚,倒不如說是覺得小題大做。
因爲當秦沐歌上門迎接聖旨的時候,發現明日的那一場手術,已經從一個私人問診變成了兩國的邦交。
到時候,不但陵帝和陵後會在場,就連北韓的太子韓青峰也會在場。
而其他幾個沒有離開的太子和皇子,都會一併出席。
當秦沐歌接到這個聖旨的時候,只想問一句,“你們這樣安排,韓悠然知道嗎?”
按照韓悠然的性格,如果將這個事情鬧的這麼大,萬一他不出現怎麼辦?
皇后似乎是看出了秦沐歌的擔憂,便道。
“沐歌你放心準備,明日韓悠然一定會按時出現在臥龍商行的。”
就在秦沐歌還打算說什麼的時候,卻是被身旁的容景一把握住了柔荑。
“既然母后說他回來,就一定會的。”
輕柔低醇的聲線在秦沐歌的耳畔響起,猶如大提琴一般。
說實話,這原本是她與韓悠然的約定。
如今卻被有心之人鬧的這麼大,秦沐歌心中的確是有幾分抗拒的。
不過容景似乎料到她正在想辦法要拒絕,可如今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叫容景堂而皇之的給堵了回去。
緊接着,容景微微傾身,附在她耳邊低語道。
“你們不許私底下見面。”
“……”
秦沐歌一聽這話,差點氣的笑出來。
這個大妖孽,真是沒地方吃醋了吧?
秦沐歌越想越氣,猛一擡眼,卻又立即被他的笑容給煞住。
這會兒,容景正垂眸望着她。
只是輕揚的微笑,卻像黑夜裡綻放的幽曇,幽靜眩爛;
又像清湖中靜放的睡蓮,美得安寧,卻芬芳四溢;
更像極地的冰凌花,陽光下折射出燦爛耀眼的光華……
饒是經過了千百次的錘鍊,秦沐歌還是不由被這絕美的場景給煞到。
她不由癡了,哪裡還記得自己要說什麼?
只是呆呆地看着,如在欣賞一件極美的藝術品。
容景眸光一閃:這丫頭又發花癡了!
不過,她的目光裡流露的不是愛慕;
更不是貪婪和想據爲己有的侵略。
她純是在欣賞,她欣賞他的俊美。
眼神極亮,卻很清冽,神情傻呼呼的,卻有點點……
可愛,好吧,確實是可愛。
容景突然就有種衝動,擡了手,修長乾淨的手指在她鼻尖上一捏,低聲道,“花癡!”
“又罵我花癡,誰讓你長得像妖孽啊,是個人看了都會發花癡的好不?”
秦沐歌原是腹誹,卻不知不覺給嘟囔了出來。
這叫近在咫尺的容景聽得又是一怔。
不免又氣又好笑,竟然把自己比作了妖孽,小丫頭真是欠治!
小兩口親暱的互動,皇后看在眼底喜在心裡。
當初容景和秦沐歌成親的時候,她就有意安插了眼線在他們身邊。
爲的不是別的,就是敦促他們早點開枝散葉。
那日自從自己拉下老臉送了兒媳婦一套薄紗衣裳之後,便有丫鬟到皇宮來報,說是兩人約莫着已經成事了。
一聽到這話,皇后樂的差點從軟榻上摔下來。
她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那套衣裳竟然有那樣神奇的力量。
而今天她之所以會將送聖旨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得親自過來證實一番。
如今一瞧,小兩口黏膩的很。
這不正是跟當初剛剛與皇帝成親那會兒一個模樣嗎?
看到了這裡,皇后更是喜笑顏開。
她一手拉着容景,一手拉着容景,便朝着前廳那邊走了過去。
“你們兩個也不知道經常去宮裡瞧我,這不只有我親自過來了麼?”
帶三人都進了中廳的暖閣之後,連翹她們早已經將茶點給準備好了。
秦沐歌走在皇后的身側,不時偷偷拿眼睛膩容景。原本朝前望着的容景似乎感受到了秦沐歌的視線。
他微微頷首,恰好瞧見了小媳婦兒躲閃的目光。
他脣畔微微一揚,勾出淺笑。
這一笑,不似平日那般燦爛,倒有幾分暖春的柔和。
秦沐歌慌忙將目光別開,心中惴惴。
他似乎沒有什麼異樣,昨日孃親應當是沒有提夙玉的事情。
否則,按照容景的性格,應當會第一時間就來質問自己,而不是這般壓抑着纔對。
就這樣自我催眠了一番之後,秦沐歌才儘量將注意力挪開。
當皇后坐到了主位之後,左右伺候的丫鬟也在她目光示意之下,退了下去。
她端起一杯花茶,有些漫不經心的淌了兩下茶麪。
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開口詢問道。
“未央從小身體柔弱,有些房中的事情,沐歌,你還是要稍微照顧他一些。”
皇后這話纔剛剛落音,原本也在裝模作樣品茶的容景和秦沐歌幾乎是同一時間將滿口的茶水噴了出去。
“母后?”
秦沐歌慌張地將茶杯放下,目瞪口呆的望着目光閃躲的皇后。
而容景則是在片刻的錯愕之後,瞬間又恢復了平素的鎮定自若。
那雙妖冶的桃花眼閃了閃,滿含笑意的望着秦沐歌。
卻見自己的小媳婦兒面色漲紅,就連耳根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粉紅色。
皇后故作不知秦沐歌的尷尬,只是清了清嗓子,維持着平日裡皇后的威嚴儀態。
“唔,上回我囑咐過你的事情也不要忘記了。你們兩個成婚雖然時日不長,但是有些事情也不能耽誤了。”
皇后這話說的有些不自然,卻還是拐彎抹角的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就是——
她想抱孫子了!
而秦沐歌漲紅俏臉,還沉浸在皇后最初那句話的打擊之中。
她憋着一口氣,悄然瞪着容景。
這個傢伙,非但不幫自己說話,竟然還看好戲似得坐在那裡。
還有,皇后說什麼她兒子從小體弱,有些事情自己要顧着他一點。
什麼嘛!
那些表面的柔弱不過就是容景那個大妖孽裝出來的罷了。
當初是誰官氣們來,把自己弄的躺在牀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的?
若是說容景體弱,那整個南陵就沒有強壯的男人了!
瞧見秦沐歌那不服氣的樣子,容景的惡趣味頓時又涌了上來。
他面上帶着幾分委屈之色,瞪着一雙小鹿斑比似得眸子,可憐巴巴的望着秦沐歌。
“娘子,你聽到母后說的了麼?以後在房裡不能欺負我,更不能像昨日那樣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都已經昏睡過去了。”
容景原本就生的極美,如今雙脣一癟,捲翹的長睫微微一扇,更是別樣的我見猶憐。
甭說皇后看的心疼的不行,就連秦沐歌看的也是心頭一顫。
若不是嘗過他平日在房裡那惡劣的手段,她當然要被糊弄了過去。
可是皇后卻是不知情的,她一聽秦沐歌都不等自家兒子一起睡,更是急的跳腳。
這樣下去,她要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