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尋常人面對這樣的指證，最起碼都會爲自己辯解兩句，可她竟然如此痛快便承認了，這倒叫莫貴妃有些始料未及。
秋煙離擡眸看她，眼波清亮似有水光：“我說，娘娘您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成想，竟到纔開竅，北離還真是有些失望呢。”
莫貴妃一向心高氣傲，怎能容忍如此侮辱，氣怒之下憤而拍桌，連名帶姓地呵：“秋煙離！”可憐那些茶杯，被震的叮光作響，杯中的茶水也溢了出來，真是可惜了好茶。
秋煙離沒有被她的氣勢嚇到，聲音柔軟流暢，似上好的綢緞，然而語調卻異常沉穩，不卑不亢的直視着眼前人：“從前北離覺得，在這大胤朝的後宮之中，只有貴妃娘娘您一個聰明人，可後來北離才發現，北離錯了，貴妃娘娘您只是自作聰明而已，而這次，您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你……”莫貴妃惱羞成怒，手中茶杯捏的吱呀作響。
秋煙離直接拔高聲調壓過她：“貴妃娘娘！”隨即微微一笑，手指搭在桌沿，不經意輕叩幾聲：“您不要生氣嘛。您特意叫北離過來，不就是想和北離把話說開嗎？既然如此，北離當然要與您說一些心裡話了。”
莫貴妃惡狠狠瞪着她，果然不再說話，只是胸膛劇烈起伏着。
秋煙離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旋即輕轉水眸，淡淡睨着她：“其實北離一直很費解。這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此淺顯的道理，爲什麼娘娘您竟然不明白，還相信北離會死心塌地的爲您效忠呢？後來北離總算想通了，其實娘娘您是太急於求成了。若非如此，但凡您稍微動一下腦子，哦不，哪怕您動動腳趾頭，也該知道，如果北離真的有這個機會和本事可以扶植一個人登上帝位，那我根本不會捨近求遠，費那麼大的功夫去幫娘娘您。我要幫，也會幫我自己的夫君。
”
“秋煙離，你在耍本宮！”莫貴妃攥着手中茶杯往桌上一磕。
秋煙離眼睜睜看着那描蘭畫蝶的瓷杯自當中裂開幾條難看的紋路，不免惋惜地低嘆：如此細緻的白瓷，就這樣毀了，真是暴殄天物。
擡頭時，又做出無辜狀，歪着腦袋理直氣壯道：“是啊，北離是在耍您，可也是您心甘情願讓北離耍的呀，別忘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你情我願的交易，北離從來沒有強逼您與北離合作，如果不是您心太急，您會上北離的當嗎？所以歸根結底，是您自己抵不過誘惑，主動跳進這個陷阱的。五弟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最大的責任，也都在您，北離所做的，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大家不都說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您自己蠢，輕信了他人，連帶着還害了您的寶貝兒子，這一切，與人無尤吧？”
與人無尤，她竟然還有臉說什麼“與人無尤”？
若不是她當初花言巧語，各種哄騙，自己又怎麼會上當？
莫貴妃越想越氣，但她始終強忍着沒有發作，因爲她知道，秋煙離的話雖然有砌詞狡辯之嫌，可也確然是大實話。
當初秋煙離的確沒有強逼她，是她一時糊塗，被她所蠱惑，相信了她的鬼話！
想到這一層，她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使勁忍下這口氣。
可芊芊的事，她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去。
若不是秋煙離故意在魏皇后面前捅出這件事，怎麼會鬧得人盡皆知，又怎麼會傳到元起庸耳朵裡，讓他在一氣之下卸了元洵所有權力，讓元洵變成如今這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模樣？
“好，這件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那個什麼芊芊的事，是不是你故意的？”莫貴妃咬牙切齒的問她。
秋煙離聽到這話，卻低低笑了出來：“故意？不
知娘娘您說的‘故意’具體是指什麼？是說我把芊芊帶回嶽城來這件事是故意？還是我想成全她與洵王爺的好事是故意？如果您指的是前一件，那北離真是委屈死了啊。這芊芊姑娘，可是五弟千求萬求，求着我這個三嫂將她帶回來的，並非北離自作主張，有意爲之。若您指的是後一件……”說到這裡，她停了停，臉上的神情也從委屈轉成坦然：“北離只是覺得有些看不過眼罷了，畢竟，像芊芊姑娘那樣的美人，實在不應該在無限的蹉跎當中浪費年華。既然五弟千方百計要將美人留在身邊，想來，他也是願意做這個護花之人的，那北離就好心幫他一把嘍。”
好心？
她會是好心？
莫貴妃怒火中燒，可心中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她並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那日回到甘露殿後，她馬上就派人去問了元洵，元洵可是跟她言之鑿鑿的保證過，說自己與那個青樓女子沒有半點干係。
正因如此，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秋煙離故意誣陷。
但現在看她的樣子，似乎不想在說假。
難不成，是元洵騙了她？
她現在，究竟該信誰呢？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饒是如此，她依舊憑着自己的直覺，肯定此事與秋煙離有脫不開的關係！
思及此，她沉下臉來，狠狠抓着桌角，威脅道：“我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現在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必須負責！”
秋煙離絲毫不爲所懼，微微仰頭直視着她滿是殺氣的眼神，眉頭跳了一跳：“若我說不呢？”
莫貴妃眼瞳一縮，猙獰着逼近她：“秋煙離，你勸你最好聰明一些！別忘了，本宮手上，好歹還握着半個後宮，而莫家，也還沒有完全倒下。收拾你，對本宮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