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才一天的活計穆顏沁的手就已經痛的擡都擡不起來,整個人除了說不出的疼痛外再沒了任何的感覺,身上的鞭傷已經結痂,可之前被打傷的地方卻依然化着膿水絲毫沒有癒合的樣子,穆顏沁顫抖着雙腿一步一淺的朝着睡覺的地方而去,雙腿的脹痛痠疼讓她不住的皺眉,發白發皺的雙手看起來像是老嫗的雙手一般,誰能想到曾經那一雙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如今竟成了這般的德行。
腳下突然的趔趄穆顏沁差點沒摔在地上,還好有紅妝在背後扶着她,要不然她一定倒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真是沒想到你還能撐的下來,在忍一忍吧,一會回去好好的歇着,在這裡就是這樣子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扶着穆顏沁小心的朝着屋子裡面走,勸慰道。
昏暗的油燈下,穆顏沁顫抖着雙手撩開了袖口,原本纖細的雙臂如今整成了兩倍粗,刺痛的感覺像是在心上紮了針一般,穆顏沁不住的抽氣,除了那一陣一陣的抽氣聲外,她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在做些什麼。
紅妝在一旁看着忙的過來爲她揉着手臂,穆顏沁痛的不停的縮着手“別怕疼,要不然你這手到了明天舉都舉不起來,更別說是洗衣服了,要是動都動不了姑姑手裡的鞭子直接能把你這手給廢了,你要是不想去踩木漿或者去拉磨盤你就只能忍着。”
淚無法控制的流下,無聲的滑過早已經髒污的臉頰“這裡有熱水麼?”穆顏沁突然的開口,問道。
“呵……”紅妝只是冷笑“我的姑奶奶,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那洗衣池子那邊的那口井除了洗衣服外我們碰都不能碰,還熱水呢,等那天下大雨,你就在外面候着,只當是洗澡了吧,其它的時候,就這樣了。”
穆顏沁黯然的低了下頭,心中也明白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多想罷了,紅妝依然用力的爲自己推案着僵硬疼痛的地方,自己除了發出陣陣的痛苦聲之外沒了其他的聲響。放飯的時間,依舊是那酸澀難聞的米糠,那人舀了一碗給穆顏沁她皺着眉卻到底連擡手的力氣都沒了。
紅妝將手裡的那碗遞給了她,將上面的那層已經沉澱了的水湊到了穆顏沁的嘴邊,不過一天的時間,她的脣角早已經乾裂起皮,沒了一點的血色,爲她沾溼了脣瓣,這裡從來不供應水,每天兩碗的米糠混水也就全包含在裡面了。
“喝吧,把上面的水全喝完,心裡面也好過些。”
渴了一天的穆顏沁此刻也顧不得許多,咕咚咕咚的把那曾經她以爲根本不能下嚥的米糠水全都喝了下去,餘下的米糠太過於割喉嚨,她實在是咽不下,紅妝無法,只得自己把她全吃了下去,沒了水混着的米糠比那草根都難以下嚥,紅妝將那米糠全都嚼爛了囫圇吞下,神情異常的痛苦,穆顏沁在胖望着也只能幹皺着眉頭。
整整喝下了兩碗的米糠水穆顏沁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只是這嘴巴里全是那種噁心的味道,卻又不敢吐出來,整整一天肚子裡除了那兩碗水之外再沒了
其他的東西,說什麼也不敢在將它吐了。
夜裡,所有人都已經沉沉睡去,這些人早已經沒了神志跟那活死人沒了區別,她們被折磨的除了幹活之外根本連聲言語都不會,如今這地方除了穆顏沁和紅妝外只怕沒了一個清楚的人,也難怪紅妝在看見自己後會這樣的上心,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人,也苦了她了。
“咳咳……咳咳……”半夜裡紅妝閉着眼睛在那兒不停的拉着嗓子輕咳着,只怕是那米糠刮到了喉嚨。
“你……沒事吧。”渾身疼痛難忍的穆顏沁根本睡不着,小聲的開了口,問道。
“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幹嚼那玩意兒,真沒想着東西竟然這麼難吃,到底這幾日讓那饅頭面條給慣壞了喉嚨,如今瞧着那米糠混水,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難過。人還真不能過一天的好日子。”紅妝睜開了眼,頭靠着身後的牆壁在那兒輕嘆道,眼裡帶着輕笑。
“對不起。”穆顏沁黯然了眉眼,在那兒傾吐道。
紅妝聽後先是一陣的詫異,隨後笑道“你對不起我什麼呀,給我白麪饅頭,爲我省下面條,若不是你,我這輩子連麪條是什麼味道我都不知道,是我該感謝你纔是。”
“你護着我讓我少受了許多罪,我也該對你說聲謝謝。”穆顏沁誠心誠意的說道,以麻姑的性子只怕把自己拉去踩木漿拉石墨都不無可能,若非她爲自己在其中周旋,哪兒來的現在只是胳膊擡不起來那麼快活。
紅妝想是明白了什麼似得,在那兒搖了搖頭,隨後學着穆顏沁慣常的樣子,雙手抱膝道“你別看麻姑那麼兇悍的樣子,她也是個可憐人。”
“嗯?”穆顏沁好奇的看向了紅妝,眼裡帶着疑惑。
“她和我們一樣都是從這間屋子出去的,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兒的管事了,聽人說她本來是先帝爺的一個寵妃,十六歲入宮承寵,那時侯的皇帝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可她卻寵冠六宮,一時之間成了這宮裡最的寵的人,後來先帝爺死後她成了太妃,那時候所有的榮華全都暗淡了下來,太后還是妃嬪那會兒沒少受她的氣,所以命人毀去了她的容顏,據說那護甲深深的扎進了她的臉上,傷口還沒好的時候就被送了進來,就這樣成了這副德行,幸虧命大沒死成。”
穆顏沁凝神聽着紅妝的話語,她能想像得到那種情況的慘烈,皇宮之地最是冰冷無情,當年呂后迫害戚姬不也是將其砍去雙手雙腳置入甕中做成人彘,後宮妃嬪所仰仗的無非是帝王的寵愛和庇佑,帝王在時她們靠着這曾庇佑在後宮中風生水起成爲人上之人,可若帝王一去,就算身有子嗣那也不過是個孤苦無依之人,從來集寵愛一人者便是集怨於一身者,不論在高的地位除非你能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跌下來,否則一旦跌下便是人見人踩。
歷來這世上君王寵愛的妃嬪真正能登上後位的不見幾個,反倒是那些個真正手掌大權的纔是最後的贏家,楊貴妃當初不
也是獨享六宮榮寵可最後還不是成了那禍國殃民的之主,一縷香魂斷馬嵬。穆顏沁一聲輕嘆,眼裡多了一分悲涼。
“怎麼,你不會是聯想到你自己了吧,你還沒跟我說,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呢?”紅妝看她那抹暗自神傷的樣子,以爲是她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在旁輕聲說道。
穆顏沁在一旁輕笑,帶着一絲的嘲諷,諷刺着自己,更是諷刺着這皇宮“和麻姑一樣,我很受皇上的喜愛,可也正因爲這份寵愛給我惹來了殺生之禍,一次又一次,雖然我都避過了,可到底她們不甘心,那天邊關捷報皇上大喜,說要擺宴慶祝,可偏巧我呈給皇上的糕點裡面有鶴頂紅,把宮中一位昭儀腹中的孩子給毒死了,而我也就到了這裡。”
“萬幸的是李公公還能讓杜管事照拂着我,要不然只怕我和其他人無意,這後宮裡的女人都生活在無形的刀光劍影中,雖說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每個人都好比生活在砧板之上,不過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這裡的日子確實艱苦,可若與那外面比起來,這裡至少不需要耍心眼,不用整日的提心吊膽,生怕哪裡就落下了罪,倒也真的是難得了。”
穆顏沁坦誠的說道,紅妝聽的倒也認真“我從小就生在這裡,母親在我十歲那年過世,那一年天下大旱,我們每天連米糠都只能分得一小碗,母親怕我餓把那米糠給了我,到她自己快撐不下去的時候,看守說都快要死的人了,還喝什麼喝,就連那小小的一碗都不願意在施捨,我餓的直哭,母親咬破了手讓我喝着她的血,最終她死了,我熬了過來,我一直在想外面的日子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那些進來的人也有皇帝的宮妃,她們進來時穿着的綾羅綢緞是我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我就在恨,我就在惱,我發誓我一定要殺了皇帝,爲我們全家報仇,若不是他的貪戀自私,我們何至於過着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可我若真的出去,我又能幹嘛呢,殺了皇上我也就死了,同歸於盡,呵,是我太傻了麼。”
正說着話的時候屋外有了響動,破落的門被小心的推了開,杜管事擠着微胖的身子小心的進了屋子,他今天像是帶了許多的東西來一樣,胸前抱着一個小包裹,紅妝一如往常的裝睡。
“知道姑娘今天累了一天,李公公交代讓我帶些膏藥來讓姑娘敷上,還有今天我特意帶來了如意糕,這一袋子的清水你先喝着,這裡不允許給人喝水,只怕是渴了一天吧。”
穆顏沁將藥收在了懷裡,直接的將那一袋子的清水給打了開,咕咚咕咚的喝了好些,她許久不曾好好喝過清水了,那甘甜的水灌入喉嚨只覺得心頭一陣的輕鬆,穆顏沁顧不得許多在杜管事詫異的眼神中直接的起身繞過了他來到了紅妝的身邊“快喝,嗓子能夠好過些。”
杜管事不料想的出聲“這……”
“紅妝把那米糠水全給我了,自己幹嚼了那米糠,請管事放心,你我的事情她定不會說出去半分。”穆顏沁在一旁沉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