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着車進入夜色之中,雨比來的時候更大了一些,陸漸紅聆聽着雨點打在車窗玻璃上發出的啪啪聲,腦子裡卻在想着一件事情,要不要打電話給周琦峰。
最近這些日子,陸漸紅頻頻出入了省委,雖說這樣是緊密聯繫在省委周圍了,但有可能會讓別的領導造成陸漸紅趨炎附勢的感覺。雖然陸漸紅不在乎,也做不到八面玲瓏面面俱到,但是不必要的誤會能避免的就儘量要去避免。
其實按照他目前與周琦峰的關係,完全可以在辦公以外聯繫,但陸漸紅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從來不把客氣當福氣。
在車子裡坐了一會,陸漸紅覺得自己不能再患得患失,必須儘快把這事給定下來,想了想,發了條短信給周琦峰:周書記,我小陸,方便接電話嗎?
沒想到沒等來短信,卻等來了周琦峰的電話:“漸紅,有什麼事?”
周琦峰很直接,陸漸紅很沒有思想準備,覺得這個時候還轉變抹角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便道:“周書記,我是向您請示關於雙皇市常務副市長一職的人選問題的。”
周琦峰沉默了一下,道:“這個事情我正想跟你說,一直忙都忘了,你抽個空上來一趟吧。”
陸漸紅聽得是滿頭大汗,這是他忘了嗎?是一直在等自己主動打電話過去啊,趕緊道:“周書記,我現在就在省城,來的時候晚了些,沒敢驚擾您。”
電話那端的周琦峰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道:“我在會館,你直接過來吧,六零八。”
放下電話,周琦峰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江上青最近太不像話了,以他的政治智慧難道看不出來孫遠良是個政治炮灰嗎?法院判決的時候量刑還是較輕的,算是仁至義盡了,居然跟自己弄彆扭。
以前考慮到江上青雖然有些不合羣,但大多的時候還是比較聽話的,也就沒有怎麼去計較,現在在空缺的位置上,自己不過問,他居然也來個消極對待,這算什麼?發泄情緒還是表示對自己的不滿?要不是因爲正值委員之爭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早讓你卷蓋鋪滾蛋了。
陸漸紅也真是的,常務副市長空下來,也不盡快配備,難道還要我這個省委書記主動提這事?不過好在陸漸紅的電話打來了,周琦峰淡淡說了下自己把這事給忘了,從陸漸紅的語氣裡能聽得出來自己故意對其表示的不滿他是領會到了,看來這小子的閱讀能力還是很強的。
徑直進了六零八房,周琦峰見陸漸紅的頭上沾着雨水,向衛生間呶了呶嘴:“裡面有毛巾,自己擦擦。”
陸漸紅來的時候還真是有點緊張的,他確實感覺到了周琦峰的不滿,想想也是,自己可是主宰着人事大權的,卻遲遲不見動靜,也難怪領導有意見。可是你領導說話就不能明確一點?非得打什麼機鋒,讓人很難理解。
不過周琦峰這個近似於跟晚輩說話的口吻讓陸漸紅放下了心,隨手在頭髮撓了幾下說:“不礙事。”
周琦峰擺了擺手,說:“自己搬椅子過來坐。”
陸漸紅將電腦桌前的椅子搬過來,卻沒有坐下,仍然是站着彙報,道:“周書記,雙皇常務副市長的人選我想徵求您的意見。”
陸漸紅夠開門見山的,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這讓周琦峰微微笑了笑,道:“先坐下來再說。”
等陸漸紅坐了下來,周琦峰笑着說:“這個位置很重要,你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陸漸紅的心裡跳了一下,難道周書記真的放手讓我去搞?難道他真的不打算在雙皇安置他的親信?其實陸漸紅完全沒有想到,周琦峰已經把他當作心腹了,有個市委書記心腹,哪裡還有必要再安插人手?
“孫遠良的工作現在暫時由市委常委、副市長葛愛國兼顧。”陸漸紅中肯地說,“對於這個人,我不是太瞭解,爲人很是低調。”
這個話裡聽不出來有什麼傾向,不過周琦峰明白了陸漸紅何以到現在才向自己請示,他是擔心不知道自己的態度,如果上面有空降的打算,那他冒然提名相互起衝突就不美了。所以緩衝了幾天的時間,見省委遲遲沒有動靜,而這個位子總不能一直空缺,所以才着急了。
周琦峰笑了笑道:“我以前就說過,雙皇的人事我不會去插手,你既然來了,那我就給你一個意見。就從內部產生吧。”
從內部產生,是陸漸紅樂於見到的,即便相互之間並不瞭解,畢竟也有個熟臉,安排起工作來也方便許多。不過是不是葛愛國回去還需要商量一下,這個人到底怎麼樣。
陸漸紅用人有三個準則,第一要清廉,第二要有能力,第三才是站隊問題。換言之,你即便不怎麼聽話,只要能達得到前兩條,照樣可以重用你。當然,那種胡亂攪毛的人別說用,沒一巴掌拍死就算是不錯的了。
“那我回去之後立即着手,把名單報給您看看。”
周琦峰擺了擺手道:“不必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完善手續就可以了。我這個書記要是每樣事情都抓在手中,那還不把我累死?”
陸漸紅深以爲意地笑了笑,在這一點上,他與周琦峰是不謀而合,在具體的工作中,適當地放權,完全可以激發下屬的工作激情,自己只需要掌握一個大方向就可以了。正如周琦峰所說,每件事情都事必躬親,那就不是領導了,簡直就是個大內總管。
雨忽然下大了,砸在玻璃上啪啪作響,風從窗縫裡一絲絲地擠進來,發出鬼一般的哭聲。周琦峰起身拉開窗簾,看着街燈下被風雨籠罩其中的樹樹葉葉,喃喃道:“風雨飄搖啊,好一個秋。”
聽着周琦峰的感嘆之言,陸漸紅的心裡也是深有感觸,一個常務副市長的人選居然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問題,這是對政府負責還是權力的體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