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的邊境。
荒原野風拂面,吹得臉角生疼,地上綠草如茵,即便一腳踩下才能在擡腳的瞬間重新站立起來,只有荒原的野風才能試煉出如此堅強的生命。
坐馬立在高坡上,放目遠眺,荒原的另一邊就是北古國了。
那裡有同樣旺盛的小草,有同樣珍貴的生命。不過可惜,這些生命在強者的眼裡不如草芥。
身後是八千將士,戎裝英姿,棋面飄搖,只等統帥一聲命下,便可拋頭顱灑熱血。
——爲了夢想與榮耀!
最前面,最高處,一身黑色鑲金鎧甲的年輕男人,緩緩擡起了右手,聲鳴如宏,“爲了一洗十多年前的恥辱,爲了慘死的華尚公主,爲了夢想與榮耀。我,青龍宮卓舜,與爾等同在。”
“拔劍!”又是一聲大喝,身後的士兵幾乎是同一瞬,嘩的全部亮出兵器。
展望着前方,年輕的將軍瞳眸深遠陰鷙,“向前三日,刀不入鞘,殺無赦!”
犀利的聲音震撼人心,隨着右手急速落下,身後的八千刀刃跨過了邊境的界限,嘶吼聲響徹雲霄。
昭陽曆341年,12月29日。東陽國以華尚公主的名義向北古國起兵,由青龍宮卓舜大將軍爲帥,八千士兵直入北古境內。
從北古吹來的寒風裡帶了濃烈血腥味,千里而不淡。哪怕是東陽最西方的原野村落裡都能感覺外面世界的震盪。
與北古國的戰事已經觸發,血途綿延千里,四國的亂世之戰再次拉開了序幕。
以獲取紅枝國一等悍將的人頭,而重新走回青龍宮的新任青龍大將軍——卓舜,受命討伐北古。
青龍宮大將軍卓舜,包括角位星宮的金葉、亢位星宮的古歌都曾是青龍宮下角位星宮前宮主的徒弟。十多年前的四國混戰,當時的青龍宮大將軍千葉大人死後以叛徒之名棺冢逐出榮耀的宮位皇陵。
而他們三人則因爲師妹金葉偷練千葉的劍招而被趕出帝都域禁城。
十一年後他們竟又回到了域禁城。
當時因爲星宮位置多處空缺,娥皇舉辦了爭奪大賽。他們師兄妹連勝一百二十一場,引人側目。因他們身份特殊,娥皇只給了卓舜一人封了青龍宮下角位星宮的名分,若想得到更多,就需要比常人更多的付出。
那年東陽國真好與紅枝國有些摩擦,邊境也幾次小規模的戰役。娥皇也是爲此才招納將才。
誰知他們師兄妹三人夜闖敵營,取下紅枝國悍將人頭,致使紅枝國撤兵。卓舜的名字一時轟動兩國。娥皇也如約將青龍宮賜給了卓舜,卓舜坐上青龍大將軍的位置又將角位星宮賜給師妹金葉,亢位星宮賜給師兄古歌。
他們的名聲曾一度追擊朱雀宮沉寂已久的青空大人,不過現在的青空同當年的千月大人一樣,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
即便他們什麼也不做,雖然時間的推逝,被人一度傳誦的朱雀青空也會被人漸漸淡忘,新一代的將才會在戰爭的洗禮下脫穎而出。
東陽國的最西方是近紅枝國的一片綠色惺忪區域,高山峽谷人跡罕至。
氣候異常,地勢多變,鬆軟的沼澤攤在灌叢深處,更有許多低谷常年不見陽光。天然的溼潤條件滋養着衆多稀有的動植物,也造就了這方水土獨特的文化。
高山夕陽、長鞭怒馬,勁裝的男女奔馳在千巖萬壑之上。駿美張揚的他們與這天地融合成一番獨特的風景。
停在斷崖之處,從山谷另一面送來的秋風清爽宜人,負箭的男子下馬放眼天地造物的鬼斧神工不由感嘆,“唯有蠱神的恩賜才能讓我們山蠱族享有這片寧靜神秘的土地,她給我送來了征服的力量,還有山蠱族最美麗的女子。”說罷轉身送上右手,牽住紅衣似火的女子。
“今天性質這麼好,是我爹又跟你說了什麼?”年輕的女郎走上前來,剛毅的眼眸被天地自然的倒影填滿,滿到容不下一個男人。
“這般的敏銳真真叫人疼也不是,恨也不是!”健壯的青年拿出一個小玉瓶,在女郎面前晃了晃,“花真兒,我們的婚期可不能再拖了,我都忘了這是第幾次向你求婚了,若再不出嫁你就是山蠱族最老的姑娘了。”
說起婚嫁,名喚花真兒的紅衣女郎不由得蹙起眉宇,接過青色玉瓶若有所思。
“你是山蠱族未來的蠱主,我是山蠱族最勇猛的戰士,連你父親都說我們是最般配的……”
“千朽,你去過外面嗎?也許會遇到別的神。”花真兒撫摸着玉瓶問道有意無意的岔開話題。
在山蠱族每一個出嫁的姑娘都會收到一個小玉瓶,裡面裝的是催情蠱,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讓新娘更死心塌地的留在新郎身邊而已。
“我們山蠱族世代居住在這片土地,備受蠱神的庇護,我們不可以背叛他。”千朽細細注視着心上人的神情,也許對於花真兒這位特別的新娘一小瓶催情蠱是遠遠不夠的。
花真兒捏着玉瓶輕輕旋轉,神色幾多變化。終於,她收緊手掌將玉瓶放入懷中,面色坦然道:“我不會背叛蠱神,但也不會背叛自己。”
話落,紅衣女子丟下整個族裡最配得上的男人轉身上馬,“我要去外面的世界,不管遇到什麼,死而無憾!”
已不知是多少次被這個女人無情拒絕,英勇的戰士終於惱羞成怒,望着架馬遠去的豔色背影,冷聲斥道:“花真兒,你美麗又傲慢,精幹卻多疑,你一定會死在自己手裡,你一定是自己殺死自己的。”
男人的聲音在山谷迴盪,年輕豔麗的女郎已經絕塵遠去。
帶着一顆熾熱而渴求的心,探索外面的世界和自己註定的結局!
倔強如她,她自然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只是出了山谷,風的味道就不一樣了。那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發現不了,也感受不到。
當她離開山蠱族的領域時,她的神便拋棄了她。外面的風宛如死神的手,將她的命運緩緩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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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曆342年,1月2日,冬。
北古國與巫山國的邊境交接口,寒冷的季節讓這裡頹廢異常,枯木荒土,寥無人跡。
向巫山國的邊境內走上三天才發現一個小小的村落,勉強可以看到幾畝天地。被刺骨寒風包裹的旅人終於看到了希望。
一個不算寬大的茅草房內擠滿了蹭吃蹭喝的官家人,可憐的村婦不得不拿出過冬的糧食供他們享受。
爲首的人一臉怨氣,對手下的人抱怨道,“大冬天,到哪去找兩個被驅逐的人,你們說着北古太子,要下手也得恨點啊。弄個半死不活還驅逐,這不是苦了我們做下人的。”
“是啊大哥,這都找了幾個月了還沒找到,要不在這多晃幾天就回去。就說都快找到北古國的帝都了也沒找到,要知道北古驅逐的人是不能走大路的,他們還那麼重的傷,說不定早就死了。”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弟爲大哥倒了米酒,另一個人也在一旁應和着,“老三說得對,這大冬天的天氣那麼冷。隨便在着晃幾天就回吧。”
“還多晃幾天?”爲首的人一口喝了米酒,又將碗伸了出去,“老子一刻也不想待了,明天就起程,別等風雪來了,行路困難。”
“老大說得是。”老鼠眼連連點頭,旁邊的人也紛紛應和。大家推杯碰碗慶賀着明日歸程的好事。
忽然,木門被重重的推開,寒風疾呼而內,冷得衆人一陣斥喚。還沒等一羣飯桶反應過來,爲首的老大立馬跪了上去,一臉哭訴樣,“哎喲,我的祖宗小將軍耶,您可終於把公主平安護送回來了,做屬下的無能啊,找不見你們,可擔心死我們了。”
一聽老大如此,衆人紛紛跪地,哭喊着迎接長公主的歸來。
辛偌用薄毯裹抱着水天姿站在門口,怒意怨憤的恨不得一腳踩死這些在地上跪趴的蛆蟲。
黑雀找就將消息傳到巫山。
巫山竟派了這羣飯糰還接護他們,一路吃吃喝喝遊山玩水的走到這裡,接不到人就想回去。
辛偌當下就按住了腰間的清曲劍,感到身旁人的變得水天姿連忙握住了辛偌的手,搖了搖頭。
他們現在的狀況都不佳,人疲馬乏,這些人雖看之想殺,可當務之急還殺不得。
辛偌深深嚥了口氣,斥道,“還不讓位上茶。”
“是是是!”一衆人紛紛讓位,吩咐村婦燒水。
辛偌將水天姿放在牀榻上,久違的溫暖瞬間傳遍全身。
虧了有太子妃留給他們的藥,身上的劍傷沒有感染,這麼長的時間劍口也已經癒合。只是水天姿的身體一日差似一日,寒風侵體,時常昏迷。
看着水天姿蒼白如雪的面容,辛偌怨恨世人,更恨自己。
爲什麼自己不能再強大一點護她周全了。
看到公主睡下,周圍的人略有安心,只是一旁守着的男人才讓他們擔憂。個個提心吊膽的站在一旁。
帝都來的人辦起事來全是膿包,享受起來倒是不呆,馬車、被褥、湯婆子一樣不少。
在村子裡休息幾日,水天姿發起高燒,丟下些銀兩,辛偌便帶着水天姿坐上了馬車。
他們先去了大點的城市,找了大夫,喝了湯藥。然後一路停停歇歇趕往巫山國的地方——巫古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