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內奸,柳靈玲天生不是那塊料。沒有打動別人,自己先身陷其中。
交代的任務全部拋在腦後,一身素衣坐在花庭深處,默默的抱着琵琶,偶爾輕輕撥動兩下。望着花、望着天,想着自己,想着小娥。
小娥?
小娥!
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了?
在穆子君身邊的時候大小事件都是他一手操辦,沒接觸個什麼殺手,更沒接觸過女殺手,唯一能沾點邊的就是師姑天嵐。想想師姑她清涼的模樣,對師父暗藏深處的情感,悲涼奉獻的結局,二王子口中的小娥是不是也是這番歷程了?
輕輕撥弄了幾根琴絃,發出脆耳的聲音。這是她剛學的樂器,師父教她的。
從北古國到紅枝國的一路,師父教了她寬恕劍的最後三式,她終於知道爲什麼當年師父並沒有急着交她,甚至連師姑都不曾學過。
寬恕劍的最後不僅僅是劍招,也包含了複雜的幻術,必須配合特殊製材的寬恕劍才能完全發揮。而且寬恕劍上的複雜花紋,包括深邃的藍色就有其特殊作用,並不是平白無故就有的。所以若不是寬恕劍的繼承人,都不可能學成最後的三式。
師父一路傾囊相授,教程極快,不如往日一一細解。柳靈玲也是硬着頭皮,哪怕死記硬背也照壺畫瓢的全部學下來。可惜招式學得快不代表學得會,青空也不同之前半當女兒半當徒的教,遇到不會的也不指引,直接告知原委。也許是時間不夠,也許是關係不好,總之這三式柳靈玲學得快,領悟得甚少。
爲了達到更好的效果,青空不得不再教她琴藝,藉着一隻琵琶將幻術通過靈力散發出來,達到攻擊的效果。當然,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要向青空和
穆子君那樣只用一個瞳視便可至幻,還需要相當久的磨練。
大王子夏之簫的用意很簡單,當一個事物外在太過強大的時候,就應該從內在進行破壞。而他的弟弟夏環景就是皇后黨羽的內在覈心。要破皇后宰相,必要先破二王子。
幾日前刺殺紅枝國外使不過是個開始,殺手小娥從抓捕到刺死也是有意爲之,柳靈玲入王府也是蓄謀安排。
一切都進行的很好,只是有一點讓柳靈玲無法釋懷,那就是二王子將她留下——也是他的有意爲之。
夏之簫說他的弟弟不過是沉迷女色的提線木偶,只要引誘夏環景和皇后內槓,權利內部劃分,便可輕鬆拿下。
只是深入其中才發現,即便是木偶也是有感情的木偶,他愛自己的國家卻不愛權利,他被親人操控卻是心甘情願,他沉迷其中,任其擺弄,不會反抗。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小娥。
可是小娥死了。
夏之簫將她作爲一個普通的棋子早早用棄。
如果單單以鈴兒姑娘這個人,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必須是小娥,哪怕是個幻影也必須是小娥,所以柳靈玲說——你就叫我小娥吧!
可惜,柳靈玲能掌握的小娥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光是一個名字哪能輕易敞開他的心扉。
“小娥姑娘,這是你要的荷羹。”身後傳來婢女的聲音,恭敬低微。
琵琶微斜,素衣女子側身從花枝上摘下幾片粉色的花瓣,灑在荷羹上吩咐道:“把這碗羹送給二王子,告訴他這不是荷羹,是紅顏未衰身先死。”
婢女擡頭看了一眼,不解其意,也不敢多問屈膝行禮,轉身離去。
荷羹還是普通的荷羹,只是灑一層
花瓣,改了個名,加了味迷魂香。
幻術不精的人要做些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就必須做些附加的東西,比如令人昏睡放鬆緊惕的迷魂香。而感性的人往往容易傷感,灑一層死去又美麗的花瓣,添一句感傷的話,無疑將脆弱的人更加容易的退入夢境深淵。
絃音停在指節之間,曾經她同師父修煉石被曼珠沙華偷窺了內心,那些內心的小秘密被少女時的她細心呵護,連她自己都捨不得拿出來觀望,卻被一朵小小的花偷瞄了去。她傷心異常,躲在師父懷裡哭得梨花帶雨,這輩子她最討厭的事就是被人看見內心的秘密。
可是年復一年,終於輪到她做自己最討厭做的事情了。
她要去偷窺夏環景的秘密,他最放不下的——小娥。
抱着琵琶走到初次見他的荷花池,夏環景在亭子裡休息,他睡着了,微斂着眉宇,似乎有很多東西難以放下。
未靠近他,就側身坐在迴廊邊上,柳靈玲抱着琵琶撥動了一根低音,然後絃音如山谷流水緩緩流滾,靈力也慢慢釋放,隨着低緩的音調一直延伸到他的內心。
撥音的素衣女子也跟着閉上了眼,跟隨着音調將自己的精神一同帶入到他的世界,起先是微弱的聲音,然後有了模糊的輪廓。
在不太清晰的畫面裡還是能清晰的分辨出這是一場屠殺,一個小小的女孩兒蹲在血泊裡搖晃着身邊死去的女人,喊着“孃親”、“孃親”。
接着畫面又轉,瞬間清晰。
這是桃花紛飛的季節。
黑衣的女子握着劍,單膝跪在桃花下,面對華服搖扇的少年,說,“二王子,我是來保護你的。永遠聽命於你,直到你將我拋棄,直到死亡,無怨無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