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之下,車伕所言的確有理,遂轉身叮囑小豪:“你留在這裡,如果我們天黑透之前還沒有從林子裡出來的話,就證明林中的確有鬼。你不要耽擱,也不要擅自闖進裡面,立即出山,快馬加鞭,讓涼辭帶幾位使蠱高手前來。”
小豪極不情願地從懷裡掏出原先分給他攜帶的藥物,連同一個布包一股腦地塞給我。
首先要安全地通過這五彩瘴,這並不是難題,林子四周就地取材,就可以製作簡單的避瘴丹。雖然沒有檳榔子好用,但是屏息凝氣快速通過應該不成問題。
我們二人將打溼的帕子遮住口鼻,各顯身手,以最快的速度安然通過了瘴氣範圍。
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林中愈加悶熱潮溼,一路行來,地上淤積了極厚的落葉,踩在上面,滑膩不堪。
深一腳淺一腳往裡深入,地上可見累累白骨,不僅有各種走獸,還有人的骨骸,就暴露在空氣裡,猶自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我記得屯子裡的老者曾經說起過,二十年前那場慘案發生以後,曾有一位道士指點着大家將鄉民的屍體運到林中安葬,又怎麼會全都曝屍在外呢?
假如說是有人誤闖進來,絕對不會有這麼多的屍骸。我心裡隱約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我覺得那道士應該是有意將這麼多的屍體淤積在此,經受風吹雨淋,任其腐爛,然後生成的瘴氣。否則北方根本就不可能有五彩瘴!
那麼,這其中就必然有什麼陰暗的勾當,怕是當天晚上那一場滅頂慘案,也是有人故意爲之。
我向着車伕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儘量放輕了手腳,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車伕身手好,慢慢地行在前面,以防不測。林中樹木繁茂,我唯恐迷失了方向,一路上在樹幹之上,用絕殺劃開幾道不起眼的記號。
再往裡面深入,毒蟲蛇蟻開始逐漸密集起來,我們二人雖然身上帶了避蟲的藥物,很多毒蟲竟然也不受這氣味的影響,爭先恐後地向我們撲過來。
我不得不與車伕並行,以方便相互照顧。
他從腰間抽出一隻毫不起眼的馬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材料製成,早已經撫摸地水光油亮。一路之上,將鞭子抽得噼啪作響,那些蛇蟻毒蟲皆皮開肉綻。
只可惜是在密林之中,鞭子並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我們二人使出渾身解數,疲於應對,簡直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卻並未見到跗骨的一點蹤跡。
但是我愈加可以肯定,這片林子裡面肯定有人動過手腳,否則不可能有這樣多的毒蟲成羣結隊地出沒。
“小姐,小心!”快我一步的車伕忽然驚呼一聲,迅速將我護在身後。
我擡眼一看,一羣隱匿在樹葉間隙裡的飛蛾,均有茶盞大小,向着我們鋪天蓋地地撲了過來,密密麻麻,幾乎密不透風。
車伕將手裡鞭子裹夾着勁風掃出去,大片飛蛾落地,卻又有更多的飛蛾受驚,並不懼人,同樣向着我們二人撲了過來。車伕將手裡鞭子舞得眼花繚亂,面前飛蛾落了一地,翅膀上的粉末撲簌簌地落下來,漫天飛揚。
我鼻子對於粉末狀的東西敏感,縱然我已經蒙了布巾,仍舊第一反應就是擡手遮住了臉。
車伕忽然驚叫道:“這飛蛾有毒!趕緊撤。”
手裡的鞭子已經明顯亂了章法。
“你怎麼樣?”我在身後焦急地出聲問道。
“飛蛾翅膀上面好像有毒,粉末掉進眼睛裡火燒火燎的,頭腦也有些眩暈。”
車伕緊閉着眼睛,仍舊不停地揮着鞭子,用凌厲的勁風掃落一片一片的飛蛾 。與我且戰且退。
我自從跟涼辭學會了漫天花雨的正確使用方法以後,隨身帶了不少牛虻粗細的淬藥銀針,如今發揮了作用,也可以勉強抵擋一二,將逼近的飛蛾射殺。也多虧進來之時,我們皆蒙了頭臉,只露出眼睛裸露在外面,那毒粉沒有發揮太大的功效。
飛蛾前仆後繼,簡直應接不暇,而且契而不捨地步步緊逼。車伕眼不能視物,手裡的鞭子經常會被橫出的樹枝掛住,一時手忙腳亂。
如此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尤其是到了後來,我將手伸進懷裡,才發現淬藥銀針已經全部用光了。手猶自不甘地在腰間轉了一圈,指尖上沾了一星暗紅色的粉末,忽然間心裡大喜。
我臨進林子時,小豪順手塞給我的布包裡竟然是他用來引火的混合粉末!
“你身上可有火摺子?”我急聲問道。
車伕不知道我有什麼用途,但是仍然探手入懷,拿了一個火摺子遞給我。
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毫不猶豫地將懷裡的粉末掏出來,向着密密麻麻的飛蛾撒出去。另一手快速晃燃了火摺子,相跟着丟出去。
火焰迅速騰空燃起,吞噬了最前面的飛蛾。飛蛾原本就是易燃的東西,如今翅膀上沾了易燃的粉末,燃得更快,噼噼啪啪,響聲不絕於耳。
我將懷裡的粉末繼續揚起,火焰迅速蔓延,將我們面前的蛾子燒了個乾乾淨淨,一股難聞的焦糊味道迅速瀰漫開來。
我長舒一口氣,幾乎癱軟在地上,卻又絲毫不敢懈怠,趕緊查看車伕的傷勢。他的眼睛周圍已經開始變得青紫,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整張臉,眼睛也腫成一道縫隙,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毒氣入侵得相當厲害,我以銀針暫時封住他的穴位,阻止蔓延。當務之急,需要儘快給他解毒,以免賭氣攻心。再說,我剛纔動用了明火,如果林中有什麼埋伏的話,必然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蹤跡,盲目地繼續闖進去也不理智。
我攙起車伕胳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出了林子,先給你療毒要緊。”
車伕也正擔心自己受傷,無法保護於我,兩人轉頭便想順着來路返回。
可惜已經晚了,迎面處一股腥羶的味道,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前面的去路已經被成片的毒蛇圍堵,五彩斑斕,向着我們仰首吐出猩紅的芯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毒蛇我不怕,但是這樣成羣結隊的毒蛇那就另當別論了。
車伕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見我驟然停頓腳步,側耳傾聽,然後面色大變:“有蛇?!”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連呼吸都不敢粗重,唯恐羣蛇向我猛然發起進攻。我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懷,取出一包劇毒毒藥,灑在前面的地上,阻隔羣蛇的去路。
動物一向嗅覺靈敏,似乎能夠感知到那藥粉危險,只在面前遊走,並不急着向前。
我與車伕步步退後。但是很快,我就要哭出聲來了。因爲我們背後,如今正有大片的蠱蟲向着我們這裡涌過來,同樣也是五彩斑斕,遍身妖豔的色彩,令人不寒而慄。
車伕察覺出了我的異樣,出聲問道:“怎麼了?”
我苦笑一聲道:“進了蟲子窩了。”
如今可是真正的前有狼後有虎,前進不得,後退不能。我沒有時間猶豫,與車伕快速將腰間的毒藥掏出來,傾倒在我們四周,形成一個包圍圈,暫時有了容我們喘息的時間。
但是我知道,藥粉毒性雖然強大,但是蟲子數量太多,也只能抵擋一時半刻。而且這些毒蟲應該全部是受別人驅使操控,用不了多久,就會踩着前面同伴的屍體向我們撲過來。
相比較起身後的蠱蟲,前面的毒蛇還要可愛一些,我並不畏懼。若是車伕沒有受傷,憑藉我們二人的輕功,和身上所帶的藥物,應該是可以突出毒蛇的包圍圈的。但是如今他有傷在身,根本就不能提氣運功,那樣會加速毒性的蔓延。而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也不能攜帶着一個人飛奔。
“小姐,你不要管我,先自己衝出林子,或許我還能有一條生路。”車伕雖然中毒在身,仍舊語氣鏗鏘,是條硬噹噹的漢子。
我知道他這不過是想勸我自己離開而已,我若是將他留在這裡,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我向四周打量一眼,同車夫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我們一起到樹上暫避一時。你稍微提氣,我在後面助你一臂之力。”
車伕點頭,依言而行,他飛身而起之後,我也不敢耽擱,唯恐他雙眼不能視物,再攀不住樹枝,同一時間向着樹上躍身而起。
見到他穩穩地落在一根粗壯的樹幹上,我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見幾根樹藤交織成網,從頭頂處向着我們兜頭罩了下來,無聲無息。
“小心!”我一聲驚呼,卻晚了片刻,車伕被兩根樹藤緊緊地捆縛住,懸吊在樹幹之上。還有更多的樹藤好像有生命感知一樣,向着我的方向飛速伸展過來。
我不得不腳尖使力,藉着反彈,就勢向着一旁掠過,才堪堪避過那幾根樹藤,落到一旁的樹上。
誰料到,這附近幾棵樹上處處皆是機關,第二波樹藤又接踵而至。若想躲避開,除非落到地上,無疑也就餵了蠱蟲。相較之下,還不如自投羅網,被樹藤捆縛,懸吊起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