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深宮裡的井水一般,看似波瀾不驚的又流過去兩日,迴雪中間又去永和宮見了一次良妃,她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嘴上卻又不肯說什麼,承熙公主因近來神情恍惚,便一直呆在永和宮裡靜養,迴雪想去景仁宮看一看,卻被門口站的兩個小太監給擋了回來,說是太后有旨,皇上回宮前,任何人不可進景仁宮一步,以防不測,於是如今只能在心裡盼望皇后娘娘能吉人天相了,好在繪貴人沒有在景仁宮接着翻騰,皇**裡還算有了片刻的安寧。
這日半晌時分,迴雪在相印殿正陪着岑梨瀾看小婢女搗鳳仙花汁,忽聽外面一陣嘈雜,兩人走出相印殿的大門,見宮裡來來往往的不少人,都在向着一個方向跑,迴雪心下奇怪,正欲探個究竟,就見一個小太監跑到了面前道:“太后說了,讓宮裡有位分的主子都去景仁宮聽信。”說完,便急急的跑着去別的宮報信了。迴雪心下一凜,難道是太后今天又要拿皇后做戲了不成,顧不上想許多,便拉着岑梨瀾的手向着景仁宮而去。
景仁宮的門口此時早已有左右各三名太監把着,二人剛進院子,便見內室的簾子被挑開,房裡擠擠扛扛的站滿了人,只是雖然人多,卻無人說話,整個院子如死一般的寂靜,迴雪不由得想到,一般靜如死水,那都是大浪來時的前兆,於是又緊握了岑梨瀾的手,輕輕的進去內室。
內室裡,榻上一邊坐着太后,隔着小方桌坐的,竟然是皇上,迴雪幾日不見皇上,如今一見,皇上倒是有些消瘦,也更加的憔悴,二人走上前去給太后及皇上行了禮,才又垂着手立在良妃後面。皇上此時已注意到迴雪進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倒滿含深情。迴雪心下想着,如今皇上回來,或許皇后的事還有迴轉的餘地,靜望着太后跟皇上,又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有小太監進來報,說是人已到齊,太后便用眼色示意了下李嬤嬤,李嬤嬤忙打開手裡端着的一個木盒,拿出裡面的東西來,放在小方桌上,衆人一看,正是前兩日在景仁宮裡搜出的針扎小人,見小人一副皇帝的模樣,不禁都看着皇上,不知皇上是個什麼反應,皇上見了那小人,只用眼斜瞧了一瞧,嘴上沒說什麼,眉頭卻還是皺了皺。
“皇上剛回來,還沒歇着,哀家不本應該這麼興師動衆,只是這事非同小可,一邊牽着皇上,一邊又是皇后,哀家也不便擅自做主,就等皇上看着辦吧。”太后見皇上皺眉,便說道。繪貴人見太后如此說,便又把那日如何在景仁宮搜到了這小人,添油加醋了一番。
皇上想了一會,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衆人,倒是不急不慢的來了一句:“承熙的事怎麼樣了?”見皇上如此問,迴雪明顯感覺到站在身邊的良妃身子一震,看來誰的孩子誰心疼,她的心一直都是懸着的。
“哀家都回過張家了,這承熙是皇上的心頭肉,哪能說指婚就指婚了,這張家一心爲皇上,皇上不願意的事,他們豈敢說
個不字。”太后笑了笑道:“哀家爲了給承熙壓驚,還讓內務府找好繡娘給承熙做了件喜服,以後她要看上哪家的,我們再準就是。”皇上聽了太后的話,點了點頭,良妃似乎也放鬆不少,只回雪想着,這太后果然老謀深算,明明把喜服給良妃,是給承熙施壓,如今卻說是爲了壓驚,皇上竟然也信了。
氣氛似乎略有緩和,小婢女端上兩碗茶來,分別放在太后及皇上跟前,皇后跪在地上,深情的望了眼皇上,雖然這個男人一向對自己冷淡,可如今,太后要在自己頭上動土,也只有把希望寄託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皇上想如何處置?”太后喝了口茶,把茶碗端在手裡,來回摩挲着。
“朕聽說是有人舉報宮裡有厭勝之術,誰告的密,朕倒要聽聽。”皇上道。
太后面上一紅,嘴上有些支支吾吾。
“額娘,這是大事,能舉報的人,想必也是這後,宮裡的人,朕就是想問明白,前因後果,這厭勝不是小事。朕不想錯怪了誰。”皇上說完這話,眉頭又是一皺,下意識的拿手去捂了肚子。衆人聽了皇上的話,心下也是好奇,敢去慈寧宮舉報,想來膽子也不小,這最後拿住的是皇后,宮裡誰跟皇后有那麼大的仇呢?一時各人心裡各自盤算起來。
皇后見皇上話有轉機,忙眼裡含淚道:“皇上聖明,臣妾侍候皇上一向勤勉,雖能力有限,治理後,宮不能盡善盡美,但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萬不敢打皇上的心思,更不敢加害於皇上,皇上明查。”
“娘娘在這宮裡爲人一向謹慎,和藹,奴婢願以人頭爲皇上娘娘打包票,娘娘萬不能做出如此之事。”皇后的婢女四齊一邊抽泣,一邊往前爬了兩步,跪在皇上面前求道,一面又迴轉頭,在人羣裡望了一眼道:“良妃娘娘,蘇答應,娘娘對你們一向都好,還求你們爲娘娘求情。”皇后見四齊這樣,眼淚頓時簌簌而下,自己這危難間,也就她能不離不棄捨身相隨了。
衆人的目光一時落在良妃,蘇答應身上,二人卻並不爲之所動,迴雪見良妃如此,不禁有些失望,便不顧岑梨瀾的拉扯,往前兩步跪下,還沒開口,便聽太后道:“沒你的事,給哀家站回去。”迴雪聽了,只得忍住,站起身來,又回到了隊伍裡站了。
“剛纔皇上說,想認識下舉報的人,那哀家今天也把這事挑明瞭。”太后道:“你就站出來吧。”
衆人聽了太后的話,目光都左盯右看,想知道這爲太后告密的人,究竟是誰,只聽撲通一聲,良妃在衆人的目光裡,往前兩步,跪在地上。皇后見狀,也嚇了一跳,隨即笑了兩聲,眼淚不停的流着:“很好,很好,原來是你。”
衆人見是良妃,不禁議論了起來,迴雪心裡也是一萬個不大相信,要說良妃在這宮裡,雖是妃位,一向不得皇上喜歡,皇后對她卻一直不錯,所以宮裡人看在皇后的份上,也算賣她三分面子,可如今,告密的人竟然是她?她跟皇后一直沒有衝突,也沒聽說她是太后的人,爲什麼她要去太后那裡告密,一時間迴雪的心裡犯起了迷糊。皇上似乎也覺得突然,因良妃生日時,皇后還曾送她東西,沒想到最後告密的竟然是她,果然是人心難料,養虎爲患,皇上想到這對跪着的良妃有幾分鄙夷,拿眼掃了她一下問道:“把你知道的原原來本說出來。”
“良妃娘娘,您說話可得講良心,皇后娘娘……”四齊見是良妃告密,心下有些憤怒,一把拉住她道,還沒說完,一隻胳膊卻又被皇后拉住,如今皇后倒是想聽聽良妃的說法。
“臣妾……”良妃跪着低聲道,又像是中氣不足,說着說着就斷了。於是又擡頭看了眼太后。
“皇上讓你說你就說,在這宮裡,雖然皇后權大,但萬事有哀家跟皇上爲你做主,且這針扎小人的事,關係皇上安危,你能跟哀家說,是你深明大義,承熙有你這樣的額娘,也是臉上有光的事。”
良妃聽到太后提承熙二字,身子又是一震,當初太后說爲承熙指婚,自己不大樂意,太后於是指使自己誣陷皇后在宮裡行厭勝之術,說如果事成,承熙的婚事,她便不會插手。良妃自己在深宮住了半輩子,知道做女人的苦楚,自然不願意唯一的孩子承熙嫁人後落得個悽慘下場,因前兩日自己心裡稍有遲疑,太后便令人送了喜服來,嘴上傳話說,如果不從,那承熙的下場就是代價。看着日漸瘋迷的承熙,良妃心中大痛,只得照着太后的意思去做了,利用自己跟皇后相熟,來往宮裡方便,把太后備好的一個針扎小人偷偷的放在皇后牀下,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如果繼續誣陷皇后,皇后的下場可想而知,可如果不繼續下去,太后剛纔提到承熙,已是在給自己提醒了,而且自己誣陷皇后之罪不輕,自己萬一有個好歹,承熙以後怕也是不保了。於是心下又狠了三分,不敢去看皇后的眼睛,只低着頭道:“臣妾是親眼所見,皇后娘娘……把小人放在牀下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