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聽說皇上都在牀上躺着,也並未上朝,迴雪想去養心殿看看,礙於皇后說的,閒雜人等就不要去叨擾皇上了,以便皇上好好養病。於是只好做罷,這一日上午,迴雪去了延禧宮見了姐姐,素答應最近一心在延禧宮呆着,有苗初,王方等一衆奴婢,太監打着趣,倒也不顯得寂寞,眼看天快中午,迴雪便起身告辭,走到大門外,見良妃着一身暗礦藍色旗裝,旗頭上插着長春花色紗花,正帶着婢女匆匆從延禧宮門口路過,迴雪忙福了一福給良妃請安,良妃見迴雪此時上穿灰金菊色繡三葉草小褂,下面配着一條青瓷綠色錦裙,算是得體的很。因知道素答應性子是極好的,跟迴雪說過幾次話,也知她是個懂事的姑娘,於是笑了笑道:“這會子快吃午飯,你倒從延禧宮出來了。”
迴雪起了身回道:“不敢多打擾姐姐,一會回儲秀宮再用飯。勞娘娘掛心。”
良妃覺得迴雪說話落落大方,心下也有好感,於是道:“承禧這會正在永和宮裡,永和宮裡今天還加了菜式,太后這會傳我去慈寧宮用膳,永和宮裡怕也要浪費,如你不棄,就去永和宮用些吧。一會我回去,咱們坐着還可以說會子話,我也閒的很。”
迴雪聽了,點了點頭,良妃這才帶着婢女往慈寧宮去了,見良妃走遠,迴雪不禁在心裡想着,這良妃娘娘果然是好心的,雖不曾見她在宮裡有過大舉動,平日裡在景仁宮也都不大說話,卻還能如此關照自己一個小小的貴人,既然答應了去永和宮,那也只有去了,於是帶着煙紫往前走過拐角,抄了一條小道,往永和宮而去,路上倒是思慮着,平白的,太后怎麼要讓良妃去慈寧宮用膳,這也有點太讓人着摸不透了。
一時到了永和宮,果然見公主正坐在內室的八寶桌前用着飯食,迴雪笑了笑,在公主對面坐下了,見桌上放着:幹炸多春魚,檸檬蝦球,花椒甲魚,紙包雞,蔥香荷爾荷蘭豆,清炒芥藍,雖比不得皇**裡的,但也算豐盛。
承熙見迴雪來了,臉上登時高興起來,讓一旁侍候的奴婢去盛了碗米飯來,放在迴雪面前,又加了雙筷子道:“我正吃的沒趣,你就來了,我就說這宮裡,鬱貴人你是極好的人。”說完揮手讓左右侍候着的婢女都退到廊下下去了。
迴雪拿起筷子也笑了笑,把剛纔在延禧宮門口遇着良妃的事跟公主說了說,這個承熙公主天生愛笑,又單純可愛,在迴雪看來,是那麼的美好,自己雖在年紀上跟她差不了多少,但在心思上,自己卻是老太多了。
承熙夾了塊雞肉放在迴雪碗裡,自己又吃了幾口飯,便問迴雪道:“聽納蘭侍衛說,你倆是舊相識了,你覺得,納蘭這人怎麼樣?”
迴雪沒想到承熙會問這個,一時不知如何去回答她,更不知道納蘭曾經給她說過些什麼,只得假意忙着吃飯,嘴裡輕輕的道:“在宮外時,是認識的,不過進宮以後,見的就少了。”
承熙公主聽了又給迴雪夾了筷子菜道:“納蘭也是我的朋友,可我總覺得,他人不錯,唯一不足的吧,就是對我兇了一點,總是冷冷的。唉。”
迴雪聽承熙如此說,便笑了笑,承熙把碗放下,盯着手裡的筷子道:“可惜我額娘不准我跟他玩,我在額娘面前提一次都不行,都快悶死我了。”說完,便又用手裡的筷子點了點手邊的桌子,一副投入的樣子。
迴雪此時已明白了承熙的心意,但有些明白的東西,卻沒那麼容易能夠說的出來,畢竟此時,自己是皇上的貴人,而面前的,是皇上的女兒。
兩個人這樣聊着吃完了飯,小婢女上來,把菜一一端回了一小廚房,又上了兩碗茶來在二人面前,承熙看着立在迴雪身邊的煙紫道:“小廚房她們都在吃飯了,你也去用一點,別隻顧陪着你主子。”
煙紫聽了,心下也正餓,看了迴雪一眼,見迴雪點頭,便跟着端茶的小婢女出了院子,向着永和宮的小廚房而去。
迴雪跟承熙用過了飯,又喝了茶,便從內室出來,到永和宮的院子裡走走,內室門口當職的小太監忙的打起簾子,承熙交待他去偏房把風箏拿過來。小太監聽了,轉個身,飛快的去辦了。
迴雪瞧着永和宮小道兩側的那些花,上次經煙紫的打理,已然是整齊了不少,只是這天越發的涼了,花也開的像是快敗了,有的甚至已經黃了,下面落的花瓣也枯成了一片,承熙此時已接過小太監遞上來的風箏,迴雪聽着風箏在風的吹動下,發出嘩嘩的響聲,正想跟承熙說,這個天,怕是沒辦法放風箏的,只聽嘶的一聲,風箏赫然被刮開一條縫,這個縫又被一吹,一個破洞立刻便顯現了,承熙心疼極了,一邊拿着風箏一邊拉着迴雪的手進了內室道:“早知道我就不拿出來了,白白可惜了風箏。都怪我。”說着,便坐在榻上,把風箏平攤在小方桌上,細細的撫摸着。
迴雪認出這還是上回納蘭送承熙的風箏,難怪她這麼放在心上,於是安慰道:“別怕,回頭讓小太監幫你粘一粘,等春天來了,或許還能升上去呢。”
承熙聽了迴雪的話,臉上纔算放鬆了一點,於是又跟迴雪說起納蘭侍衛幫她做風箏這事。
“承熙……”迴雪正聽承熙講着故事,卻見良妃一臉失魂落魄的由婢女扶着進來,未到跟前,便叫起了承熙的名字,迴雪見此忙的給良妃行禮,良妃擺手讓她起來,迴雪細看時,良妃的臉上,已然是兩行熱淚。
承熙忙起身讓良妃坐在榻上,自己站在一側給良妃捶了捶肩膀,又拿出手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心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本來慈寧宮太監來請,說是讓去太后那裡一起用膳,怎麼回來時,卻是如此摸樣。
迴雪見此,心想自己此時在這裡怕是耽誤二人說話,便欲站起身來告退,承熙一把拉住了,又回頭朝良妃道:“額娘,鬱貴人不是嚼舌頭的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嘛,哭的我很着急的。”
良妃聽了承熙的話,又示意迴雪坐下,才慢慢的說道:“太后…….太后要給你……指婚了。承熙。”
承熙聽了,臉上突然的煞白,把放在良妃身上的手拿了下來,急急的道:“指的是誰?太后爲什麼要給我指婚?皇阿瑪還病着哪。”
良妃又嘆了口氣,她看了看桌上那個女兒視若寶貝的風箏,心下也有八分明白,可在慈寧宮裡太后說的話,又不得不遵,於是淚水又一次流到了臉上道:“是散致大臣張有亮的兒子,如今在西北要塞手握重權的張喬。”
聽到散秩大臣張有亮這幾個字從良妃嘴裡說出來,迴雪心裡也是升起一陣涼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一點傷疤,不知道太后這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