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語塞,卻又不願意服輸,呵斥她自己的婢女:“鎖兒是如何奉了她主子的命打你的,你好好給鬱妃娘娘說一說。”
玉妃的婢女往前兩步,跪在地上,偷偷瞄了眼鎖兒,結結巴巴的:“奴婢……奴婢……”
玉妃等的心急,踢了一下她的屁股:“讓你說鎖兒打你的事,你奴婢什麼?”
婢女更加害怕了,她看一眼鎖兒,低下頭咬咬嘴脣,說話還是結巴:“奴婢去……去……。”
去了半天,也沒有下文,她好像被嚇壞了,平時只管伺候着玉妃,她又不是個惹事的,如今被玉妃推出來指認鎖兒,她心裡砰砰直跳。
安妃道:“鎖兒,發生了什麼事?你說。”
鎖兒雖捱了玉妃的打,哽咽着,但如今已平復了很多,她十分利索的講出了之前的事。
鎖兒去喂鴿子,這是她常做的,沒想到,玉妃卻盯上了那些鴿子,時不時的,想讓婢女去捉一隻回承歡殿燉燉。
先前,婢女趁鴿子吃食的時候,用網子罩過一隻,如今又去,卻遇上鎖兒。
婢女根本沒有把鎖兒放在眼裡,只說這些鴿子是野鴿子,是沒有主人的。承歡殿吃一隻也無妨。
鎖兒卻不願意,這些鴿子雖說沒有主人,但鎖兒經常給它們餵食,漸漸有了感情,隔兩天就要去看一回,怎麼會忍心它們被人捉去下鍋?
養心殿的婢女堅持捉走鴿子,鴿子掙扎,拍着翅膀,像是求救,鎖兒實在沒忍住,追了上去,跟婢女搶鴿子。倒是真的推了婢女兩把,婢女也沒閒着,同樣把鎖兒推翻在地。
這事本來過去了,奴婢衣服髒了,回去並沒有換,玉妃嫌她髒,呵斥她,她便把鎖兒推她的事講了出來。
玉妃心裡火大,她一直看安妃不順眼,如今安妃的婢女竟然敢欺負承歡殿的婢女。她不願意了。
捉了鎖兒就來找回雪評理。
迴雪心裡明白了個大概,本來是一件小事的,玉妃卻非要弄個雞飛狗跳。
迴雪問她:“那隻鴿子。最後的結局如何呢?”
鎖兒哭喪着臉:“被承歡殿的婢女捉走了。”
迴雪又問承歡殿的婢女:“鴿子呢?”
婢女不敢答。
玉妃倒是磊落:“我吃了。”
“既然玉妃把鴿子都吃了,且你的婢女也沒有吃虧,玉妃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呢?”
“我…….我就是看不慣,那些野鴿子,我想吃就吃。鎖兒一個奴婢,爲什麼敢阻攔我們?”玉妃還是有些憤憤然。
“那些鴿子,我知道,風裡來雨裡去的,都是鎖兒在養。那是她的心血,玉妃輕易就把別人的心血吃了。還吃的冠冕堂皇?據我所知,內務府的膳食單子裡,是有鴿子這一項的。承歡殿裡,隔幾日便能領到一隻鴿子,爲什麼玉妃還要去宰殺鎖兒喂的鴿子呢?”
玉妃的臉紅了,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她有意欺負北安宮,她還在爲上回掉進暢音閣之事斤斤計較。但安妃就在她身邊,她不便說出實情,只是含糊其辭:“內務府那幫奴才送的鴿子肉,都是洗剝好的,誰知道是不是死鴿子肉,我喜歡吃新鮮的。”
這當然是謊話,誰都知道,送進宮裡的食材,都是新鮮的。
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糊弄這宮裡的人吃食。
玉妃不過是在爲自己的行爲找藉口罷了。
迴雪讓鎖兒起身,鎖兒感激的磕頭,擦擦手上的灰,站到了安妃身後。
“鬱妃娘娘,鎖兒既然沒有故意打玉妃的奴婢,玉妃這樣對鎖兒,鬱妃娘娘要處何處置呢?”安妃冷眼瞧着玉妃。
玉妃這麼對待鎖兒,就是在找安妃的麻煩。
這一次,安妃沒有忍她。
迴雪對鎖兒,當然是表示同情的:“既然是這樣,那玉妃,以後,你不要再讓人去捉那些鴿子了,那鴿子是鎖兒養的,不是用來殺着吃的。”
玉妃還想辯駁:“可是…….”
“我的話還不夠明白嗎?”迴雪冷冷的。
玉妃跟迴雪對視了一下,縮了下身子,低下頭去:“鬱妃娘娘說的夠明白了。”
玉妃的婢女跪在地上,沒說什麼話,卻一直髮抖,玉妃沒了臉面,迴雪說以後不准她再吃鎖兒喂的鴿子,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迴雪在幫着鎖兒說話,她堂堂一個妃子,鬧了個沒意思,便又踢了婢女一腳:“還不死起來,跪地上做什麼?”
婢女被她踢的屁股生疼,起身扭頭,沒想到卻撞在江答應身上。江答應一個趔趄,翻倒在地,手上擦出了血絲。
江答應又一次晚到了。
衆人習以爲常。
只是沒想到,江答應恰巧受了傷。
婢女還沒站穩,又一次倒在地上,見碰倒了江答應,嚇的面色慘白,以手扶地,勉強站起來,趕緊扶江答應,扶起江答應,她自己又跪在地上:“江答應,奴婢不是故意的。”
江答應臉上有些難堪。但是很快忍了下去:“沒事……”
迴雪想到了王方說的話,故意問了江答應一句:“確定不要看太醫嗎?我瞧着,江答應手上也擦出了血絲,應該找太醫開些藥來纔好。”
陳美娘起身去拉了江答應坐在她身邊,嘴上說着:“鬱妃娘娘說的很是,怎麼說也要包兩服藥,熬了去去疼。”
按常理,江答應應該欣然接受。
迴雪一個主理六宮的人,主動要求給她找太醫,算是江答應的榮耀了。
但江答應卻斷然拒絕了:“不必了,謝鬱妃娘娘關心了。不過是一點小傷,我的身子好着呢。”
陳美娘還在勸她:“江妹妹,叫太醫來又不費事,太醫開方子很快的。”
江答應卻撒嬌似的摟着陳美孃的胳膊:“陳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喝藥的,太苦了,我每次喝,都要吐出來不少。”
玉妃盯着江答應,此時倒沒有奚落江答應來晚了,而是冷笑着道:“江答應,你確定不要看太醫?如果此時不看太醫,若是以後出了什麼事,可別賴在我們承歡殿身上。”
江答應一臉的笑:“玉妃姐姐,我真的不用看太醫。我沒事。”
玉妃冷冷的:“誰是你姐姐,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江答應咬咬嘴脣,擠出一絲笑來:“玉妃娘娘說的……是我唐突了。”
小婢女這才鬆了口氣,玉妃呵斥她:“笨手笨腳的,還不快滾起來。江答應都不罰你了。”
鎖兒的事,這樣結束了,江答應倒弄傷了手,可她也沒有計較。
散去的時候,不少妃嬪都在議論,說是江答應大度。如果換成江答應的婢女弄傷了玉妃,玉妃恨不得人家滿門抄斬呢。
煙紫壓着聲音對迴雪說:“主子,奴婢瞧着,江答應怕看太醫,好像並不是因爲怕藥苦呢,難道王方說的是真的?”
迴雪沒有作答,如今這個問題,倒顯的撲朔迷離。
“讓王方把太醫院最年輕的太醫叫過來。”迴雪默默的交待。
煙紫會意,急急的辦去了。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太醫,姓樸。迴雪笑着道:“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是老資格,少說也是四十歲出頭,一般年輕的太醫,倒是不多見,瞧着你也就二十來歲,你的醫術一定了得。”
樸太醫謙虛的道:“奴才家裡,世代爲太醫,如今奴才的爹剛告了老,所以奴才便……論醫術,自然比不上太醫院各位有資歷的老太醫,如今奴才也並沒有獨自爲各位娘娘看診的資格,每次娘娘們需要診脈,奴才都跟着老太醫,老太醫們在前,奴才在後面看着,要這樣學一兩年,才能自己開方子。”
樸太醫倒是個實誠的。
“如果我讓你現在就給各位娘娘診脈呢?”迴雪笑着試探他。
樸太醫放下藥箱,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太醫院若知道奴才私自行醫,老太醫們會生氣的,且如今奴才醫術不精,給各位娘娘診脈,怕會耽誤了各位娘娘…….謝謝鬱妃娘娘的賞識,但是奴才……”
“你起來吧。”
樸太醫起身,退後三步,垂手,低頭,不敢看回雪。
迴雪笑笑:“我不過是給你開了一個玩笑。”
樸太醫拿衣袖擦擦頭上的汗。
“我雖然給你開了一個玩笑,但是各位娘娘那裡,還需要你看診。不過這個看診,不同於一般的看診。你不必害怕。”迴雪交待着。
樸太醫剛剛放鬆的心這會兒又提了上去。
他家世代爲醫,他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懂得望聞問切,但太醫院有太醫院的規矩,他雖學藝還算可以,一般病症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但有一幫老太醫在,他這個小太醫,便得先靠後,如果此時搶了衆太醫的風頭,便成了靶子,下場會很慘。
如果醫術十分高超,另當別論。
但像樸太醫這種,醫術一般的太醫,跟着老太醫要學的,不但有疑難雜症,還有宮裡的規矩,做太醫要懂的人情世故。
這些東西,樸太醫不敢逾越。
所以,聽迴雪說讓他親自給各位娘娘看診,他十分害怕。一怕自己會應付不來。二怕會得罪了太醫們。
他更不明白,宮裡的太醫如此多,他又不出名,迴雪爲何要找他爲娘娘們看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