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臉色一變,很快又淡定了下來,假裝很大度的樣子道:“鬱妃的話我果然聽不懂了,怎麼應該我先治她呢?”
“敏西的哥哥在西北,可是重創了你的阿瑪,如今你的阿瑪還在家裡,欲死不能,這麼可憐,榮妃娘娘就沒想過報仇?”迴雪當然知道,自己不用把這事講出來,榮妃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榮妃聽了這話,頓時坐不住了,見迴雪無收拾敏西之意,趕緊找了個藉口出相印殿而去。
煙紫望着榮妃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道:“難道主子真的對敏西無一點敵意?”
迴雪淺淺一笑道:“有沒有敵意,如今都不好表現出來,榮妃來相印殿挑撥離間,不過是想讓我跟敏西鬥個你死我活,而她好坐收漁翁之利,這樣,她既除了敏西,還不用動一個手指頭,難道我要便宜她去?”
次日下起了下雨,雨滴稀稀疏疏的,從天上掉落下來,像是無窮無盡的銀針,迴雪在院子裡查看新移來的花,這些花是內務府孝敬的,所以極爲稀有,經過雨水的沖刷,這些花的葉子油綠油綠,像抹了一層光滑的油,迴雪小心撫摸着這些葉子,煙紫站在她的身後,替她撐着油紙傘。雖是撐着傘,到底害怕迴雪受了涼,幾次勸回雪進屋去,迴雪卻搖搖頭。
在雨裡看看這些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有下雨的時候,這些花才最乾淨。
王方急匆匆的跑進來,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迴雪心裡已知道了個大概,卻還是不確實,趕緊問道:“怎麼了?”
“烏雅大人回來了,如今正在養心殿陪着皇上說話。皇上請主子去一趟養心殿呢。”
阿瑪回來了。迴雪覺得眼前的雨都變的可愛起來,趕緊在銅盆裡淨了手,坐到銅鏡前梳了妝,趕着往養心殿而去。
一路上遇見的宮女,太監,雖來去匆匆,但見了迴雪,都彎身行禮,嘴上不忘喊着:“恭喜鬱妃娘娘。”
看來阿瑪得勝的消息,宮裡的人都已知道了。
養心殿偏殿。烏雅.德林欠着身坐在椅子上,旁邊的小几上放着八寶碗盛的茶,另有兩盤果子。一般臣子見皇上,都是站着回話,更沒有茶,果子這樣的待遇,烏雅.德林算是例外。
迴雪疾步到偏殿。踏上臺階便看到了阿瑪,阿瑪更老了,頭髮也白了不少,迴雪心裡一陣哽咽,站在廊下極力忍住了,裝出一副不驚不喜的樣子。走到皇上面前行了禮,然後由阿瑪給自己行禮,迴雪才坐下了。
平民百姓。只有女兒給阿瑪行禮的份,但在宮裡,不能依宮外的規矩,迴雪見漸漸老去的阿瑪跪在地上給自己行禮,淚水還是奪眶而出。煙紫趕緊遞上手帕子給她擦了。
皇上問了一些西北的事情。經烏雅.德林一說,迴雪彷彿看到了西北的大沙漠。那些如刀一樣的風,還有孤零零在天上飛的大雁,大漠一望無邊,也鮮有人去,中原人去西北,吃不習慣,住不習慣,自己的阿瑪倒是瘦多了。
迴雪本想說些貼心的話,可皇上在此,並無機會,只能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阿瑪,努力的忍着情緒。
“你嚐嚐宮裡制的茶吧,說是南方新進貢的,朕喝着香的很呢。”皇上滿臉的笑意。
烏雅.德林起身道謝,淺嘗一口,也直說好。
談了不幾句話,皇上便問道:“敏西的事你也知道,西北人都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迴雪不明白皇上爲何要這樣問,便偷偷看阿瑪的反應。
烏雅.德林倒是一臉的平和:“西北人都說,敏西是國色天香,但一般人並不輕易得見,臣在西北,聽的最多的,是說敏西她…….極爲冷豔的。但都是傳說,不足爲信。”
皇上點點頭,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然後數着手裡的瑪瑙串兒道:“這個敏西,是西北王的心意,朕就收下她了,不過你在西北督戰這麼久,很有功勞,朕曾經跟鬱妃說過,你想要什麼,開口便是,朕都滿足。”
烏雅.德林誠惶誠恐,皇上說這話,明顯是客氣話,自己又哪能當真呢,當即起了身,十分虔誠的道:“老臣爲皇上效勞,乃是本份,不敢要賞賜,皇上說這話,老臣承受不起。老臣夫人離世多年,如今只有鬱妃娘娘在宮裡與皇上爲伴,皇上仁慈,對鬱妃娘娘極爲照顧,老臣已知足了,無別的念想。”
皇上哈哈一笑,轉而問迴雪:“你阿瑪謙虛的很,什麼都不要,鬱妃,不如你提一兩個願望,讓朕滿足你。”
迴雪低頭想了想,看了看阿瑪的眼色,阿瑪努努嘴,明顯是告訴迴雪,在皇上面前不可放肆,若皇上想給,直接就賞賜了,哪有跟皇上開口要的理呢。
迴雪心裡自有分寸,起身福了一福道:“皇上若讓臣妾張口,那臣妾就不客氣了。”
烏雅.德林心裡一緊,左手緊緊的握住茶碗,他不知道,迴雪接下來要問皇上要什麼。
皇上倒是饒有興趣的盯着迴雪,讓王福全另外上了一碗茶來道:“你說說,朕瞧瞧,能不能滿足。”
“皇上英明,那臣妾就直言了,敏西姑娘自西北來了以後,皇上對她是極好的,但卻並無封位份,這麼些天過去了,若不給位份,難免讓別人猜測,再則,敏西姑娘心裡也會胡思亂想。臣妾的意思,不如找個時間,封了敏西的位份,也了了一樁心事,皇上覺得呢?”
皇上笑着道:“你考慮的很是。”
烏雅.德林擦擦頭上的細汗。看來他是小看自己的這個女兒了,自己的女兒問皇上要東西,並不是爲了自己。
“臣妾還有話要說。”迴雪又福了一福。
皇上點頭,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五阿哥出事以來,岑貴人夜以繼日伺候在牀前,不眠不休的,祈福願折壽以求五阿哥的平安,五阿哥雖不是她親生,但她一向示爲已出,這般情意,臣妾覺得,應該給予嘉獎。”
皇上點頭。
烏雅.德林見迴雪句句說到皇上的心坎上,纔算定了定神,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細細聽迴雪道來。
“皇上,承歡殿的管嬪,雖無大功,但在宮裡一向本份,每日請安禮數週全,她進宮也有些日子了,臣妾覺得,也應該給她一次嘉獎。”
皇上眯眼想了想,管嬪這個女人,自己都差點把她給遺忘了,枯心搬離承歡殿以後,自己也不太去承歡殿,對這個管嬪,倒是很少留意,若不是迴雪提及,怕永遠也沒有她的嘉獎,但迴雪既然張了口,也不好駁回,便緩緩的道:“這個,容朕想想,明日會有個結果,到時候,朕讓王福全宣旨。”
“謝皇上。”迴雪滿臉帶笑。
烏雅.德林這才放下心來,還好女兒識大體,這種時候,並沒有張口爲自己求得什麼,也免得別人說烏雅一氏恃寵而驕。
用過了茶,王福全進來,說是御書房有大人求見,皇上便先去了。
臣子進宮,都有時辰限制,什麼時候進宮,什麼時候出宮,都要按着時辰來,烏雅.德林雖剛回來,但也改不得這個規矩,站在廊下看看天,因下着雨的緣故,並不見太陽,只是感覺不早了,便嘆了口氣。
迴雪跟在他身後,這纔有機會說幾話暖心窩子的話。烏雅.德林轉過頭來,一臉嚴肅的看着迴雪道:“阿瑪去西北,一切都是爲了你跟四阿哥,切記,在宮裡不能恃寵而驕。”
迴雪哽咽着點頭,其實阿瑪本可以放心,在皇上那裡,永遠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恃寵而驕,何況皇上新寵不斷,自己又算的了什麼,不過是比別人更能保命而已,或許後-宮之中,能保命便是幸福。
“四阿哥可好?”
“好。”迴雪擦着臉上的淚痕。
“敏西進宮,是在所難免,只有這樣,安城跟西北,纔會有一陣子安生,打仗是禍國殃民啊。不過我隱隱約約覺得,西北王一向剛硬,把敏西送進宮這事蹊蹺,怕是他另有打算。”烏雅.德林嘆口氣道:“不管局勢如何,你只管看住四阿哥,母以子貴,他便是你的命根子了。”
“阿瑪說的是。”
“過幾天宮裡還有變動,只是消息還不準,若真是有變動,再做打算吧。”烏雅.德林又擡頭看看天,見對面有兩位大臣路過,便屈身給迴雪行禮道:“臣烏雅.德林告退。”
迴雪不及細問,過幾天宮裡還有什麼變動,只能看着阿瑪撐着把油紙傘,往神武門去了。
雨下的更大了,像是眼淚,從養心殿的宮瓦上流了下來,不經易的,就濺了迴雪一身的水。
煙紫小心的扶着迴雪往廊下站站,看着無邊的雨幕,小聲的問道:“這麼好的機會,主子爲何要幫着敏西要位份?”
“給她位份,是早晚的,我不問皇上要,皇上也會給,我主動提了,也好順帶升一升岑貴人跟管嬪。”迴雪當然有自己的打算。
煙紫明白,岑貴人跟主子一向交好,若岑貴人得升,一來是理所當然,二來也遂了主子的意,可管嬪近來跟主子並無交往,主子爲何要幫她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