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突然也有了一絲悸動,面前的女子,長着花一般的面容,身世卻如此的可悲,她是可憐的。雖然,皇上愛着她。那也改變不了她的可憐,有些過去,就像是傷疤,烙在身上,是揮不去的。
“皇上這些天,飯也用的少了,我知道,他心裡也有顧慮。看着皇上瘦了,我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進宮,就在那不見天日的青樓度過餘生,任人糟蹋,或是死在進宮的路上,都是好的。”柳心兒不停的抹着淚,那些晶瑩的淚滴如花瓣上的水珠子滾落。
“你不用死,也不能死,皇上喜歡你,你肚子裡的孩子也需要你,切不可說出什麼死的話。”迴雪安慰柳心兒。
兩個人坐着聊了很久,直到天擦黑,本想留柳心兒在相印殿用飯,不料王福全來喊了,讓柳心兒回去陪皇上用膳。
迴雪很不理解,自己爲什麼跟一個青樓女子有這麼多的話要說,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簡直是相談甚歡。或許,柳心兒雖出身青樓,但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的故事很感人,她的身世讓人唏噓。
世間幸福的女人,大多都是一樣的,而不幸的女人,卻各有各的不幸,皇上愛上了她,應該不是她的錯。
她能回絕皇上的冊封,這說明,柳心兒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她的要求不高,一個沒有要求跟野心的女人,不應該成爲她們記恨的對象。
自那後,迴雪讓內務府準備了一些剛出生小孩子的衣裳,還有一些小孩子戴的首飾,自己拿着去送給了柳心兒,她看到這些東西,就能想到肚子裡的孩子。這樣,便是希望。
柳心兒也試着學做針線,她在青樓時,學的不過是討好男人的技巧,或是賣笑,或是學琴藝,這些針線活,倒是沒人教。自從學會了針線,閒下來的時候,柳心兒也能繡個一草一葉的。另外內務府又送了柳心兒幾盆鮮花,迴雪教她如何修剪,她沒事的時候。拿着剪刀修下枝椏,或是給花施下肥料,倒是能打發時間。
忙的時候多了,閒下來的時候就少了,也沒空想以前那些讓她心酸的事了。柳心兒胖了些,肚子更圓了些,臉上的笑也日漸多了,皇上見她高興,便也高興。
有人說,這世上。酸甜苦辣,甜只佔一份,所以甜美的事情。往往不能久遠,不會善終。
果不其然。
御花園的那些花兒開的還旺盛的時候,西北送來一封信,是榮妃的阿瑪博爾濟吉特.昆五寫的,信上指明。聽說皇上如今跟一青樓女子在一起,皇宮重地。祖先猶在,怎麼能被一青樓女子玷污?此女子壞了皇上的名聲,鬧的後-宮一片混亂,且聽說這女子跟死去的二阿哥有染,這讓泉下的二阿哥情何以堪?更重要的,西北的將士聽說皇上在他們奮力殺敵的時候,跟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廝混,心裡很不是滋味。
昆五的話意很明顯,雖不十分強硬,但也含着威脅的意思,那便是,將士們的心寒了,這可是大事。
第二日上朝,半數的臣子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致跪倒在地,求皇上處死柳心兒,以安西北將士之心。
皇上憤怒,他不知道,西北打仗跟自己寵愛柳心兒有何關係,滿朝文武也跟着添亂,這讓他不知所措了,壓力比以往更甚。
下了朝,就讓王福全叫了榮妃來養心殿,然後把昆五的信扔在榮妃面前道:“這是你告的密?”
這當然是榮妃告的密,她不好跟皇上說處置柳心兒的話,但她阿瑪,如今絕對有這個份量。但她當然不會承認。不然,在皇上心目中,那可是形象盡榮妃跪着醞釀了好一會兒情緒,然後含着淚說道:“皇上,如今柳妹妹懷着您的孩子,臣妾進宮也不是一日兩日,皇上可曾見臣妾爲了哪個女人,來找皇上鬧過?臣妾雖不賢德,但自認不爭風吃醋,柳妹妹長的美豔,爲人又謙遜,皇上喜歡她,那是理所當然,且柳妹妹自入宮以來,侍候皇上很是用心,這便是功勞,臣妾豈會陷害有功之人?雖這信是我阿瑪所寫,但也不能斷定,就是我告的密,皇上明查。”
皇上聽榮妃長篇大論的,似乎很是委屈,眼淚也一串串的,氣也消了大半,便讓她回去了。
榮妃走出養心殿,正遇上柳心兒拿着摘的花進來,還沒等柳心兒行禮,榮妃便冷笑着小聲道:“妹妹如今都要大禍臨頭了,還摘的花看的草,真讓人佩服。”
柳心兒的花瞬間落在地上,看着榮妃揚長而去,心裡突突的跳了起來。
皇上怕柳心兒傷心,朝臣的話並沒有給她說,柳心兒卻從旁人那裡聽到了風聲,急的如熱鍋螞蟻,連夜到相印殿找回雪,迴雪還沒睡下,西北來信要殺柳心兒的話,她也有耳聞,只是大戰當頭,昆五的信,份量不可輕視。
迴雪讓王方去問過自己的阿瑪烏雅.德林,問他在朝上是什麼態度,還好自己的阿瑪對柳心兒之事,並無多大的意見,也沒有反對。
見柳心兒梨花帶雨,迴雪也只能小心的安慰道:“事情總會有轉機的,你且等等,皇上也不會對你那麼無情。”
“可是,我不怕死,我只是心疼我肚子裡的孩兒,如今他都會動了呢。”柳心兒一臉的焦急。連煙紫捧上來的茶水也無暇去喝。
沒出幾天,她便上了火,嘴上起了大泡,因心裡太煩亂,驚着了胎,見了紅,嚇的一衆太醫輪流去看診。
第二日,第三日,皇上一日不處置柳心兒,前朝的臣子便跪一日,西北的八百里加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
皇上一天到晚都在嘆氣。
皇帝雖至高無尚,但就如唐李世民所說,君王如舟,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臣子們的意見,皇上也不得不聽。
皇上把迴雪叫來,私下問她,可有什麼主意,迴雪還未回答,一羣臣子便跪了上來,口裡喊着:“求皇上除去這不乾不淨的女人。以正後-宮風氣,免祖宗臉上蒙羞。”
柳心兒在屋裡不敢發出聲音,動也不敢動,手裡端着的果盤也開始顫抖。
“朕若不處置柳心兒呢?”皇上道。
“那臣們便長跪不起。”衆人道:“求皇上想一想那些灑熱血的將士,這女人實在是禍水。”
又是這一套,但皇上就得吃這一套。
“鬱妃,若朕此時把柳心兒處死,會不會,很殘忍?”皇上道:“但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皇上,萬萬不可。”迴雪拉着皇上的衣袖道:“柳心兒如今懷着阿哥,如果此時皇上下手,那……柳姑娘對皇上一片真心,皇上……”
皇上沉默了,在江山,臣子跟美人面前,他有些遲疑了。
“請鬱妃娘娘不要干政。”臣子們高呼。
柳心兒的事也算政事麼?迴雪不明白。只是此刻,她想保一保柳心兒,哪怕保一會兒是一會兒,柳心兒自入宮,並未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一些人爲了私利,爲了太子位,要容不下她了,試問,如果柳心兒不能生孩子,有些人,還會把她當成威脅嗎?
“鬱妃妹妹,有些事你能管,有些事你不能管,還是明白自己權利所在,不如,這事就交由皇上處理吧。”榮妃趕了過來,說的話雖是中立,但明顯是向着臣子一邊的。
岑梨瀾也趕來了,站在迴雪身邊,緊緊的握着迴雪的手,她看到了屋內瑟瑟發抖的柳心兒,也看到了皇上鐵青的臉,這種場合下,沒有她說話的份,她只能用眼神告訴迴雪,不能讓榮妃得逞。
“各位大臣,我本沒份在這說話,但柳心兒的事,若算前朝的事,那也算後-宮的事,柳心兒的身世,既然大家都知道,那也掩飾不了,只是柳心兒如今懷了身孕,她懷的是皇上的阿哥,再有不久,就要生產,若此時殺了柳心兒,那阿哥不是白死了?那可是皇上的血脈,誰敢謀殺皇上的血脈?”迴雪漲紅了臉。
柳心兒在屋內聽到迴雪的話,淚又一次下來了。她沒想到,自己出身卑微,迴雪還肯這樣爲她撐腰子。
皇上的臉色緩和了些。
“就是,鬱妃說的也有理,雖說柳心兒以前是在青樓接過客,聽說她的恩客也遍及全天下,可她如今,畢竟懷了孩子呀,鬱妃不是說了,這孩子是皇上的,各位大臣,你們進言,也不能害皇上的血脈啊。”榮妃假意勸道,她明明是無風不起浪,這話的意思,就是告訴大臣,這孩子,可能並不是皇上的。
“皇上,柳心兒不三不四,肚子裡的孩子,不一定是誰的,所以,臣以爲,還是殺了的好,皇族的血脈不容玷污。”果然有識趣的臣子,聽明白了榮妃的話。
柳心兒幾乎站不穩,她沒想到,自己的出身,竟然殃及到腹中的胎兒,這胎兒雖是皇上的,可若說不是,誰又撇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