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朝務繁忙,用過晚膳,皇上終於得了會空,站在養心殿諾大的院落裡吹着絲絲涼風。
“皇上您今天可還沒翻牌子。”王福全哈着腰在一側提醒道。每天這個時辰,各宮裡的娘娘小主都是望眼欲穿,巴不得親自到養心殿來擡了皇上去。得寵幸的,趾高氣昂,落空的,黯然神傷。這些情景有時候竟讓王福全產生一種錯覺,覺得所謂的娘娘生活,會不會還不及一個太監來的暢快。
“如果朕每天不用想着翻誰的牌子,不用爲了安慰而去看一個女人,如果能發自內心的,跟喜歡的人合歡,那該少了多少麻煩。”皇上心裡想着,嘴上說道:“世間瀟灑也就是李白了。乘風破浪,漁歌唱晚,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沒有小女子的爭風吃醋,活的坦蕩又灑脫。”
“皇上說的是。”王福全聽皇上大篇說着,雖不十分懂,但也明白八分,變換着話題道:“今日素答應的阿瑪烏雅.德林來給皇上請安,私下說道想讓他家二女兒進宮,皇上您答應了?”
“朕答應了。”皇上道。
“這事要不要問過太后?”王福全道。
“選女人是朕的事,素妃怎樣,跟她的阿瑪沒有關係,何況她的妹妹,朕總不能傷了一個臣子的心,選到**來也不代表什麼,朕**女人如花,也不介意少一個多一個。”
“那皇上今晚?”
“今天就到榮妃宮裡去跟她說會話吧。”皇上伸展了下痠麻的胳膊:“跟那幫大臣議了一天事,一個個看見朕噤若寒蟬,很沒意思。”
王福全聽了,忙叫了兩個當職小太監提了八角宮燈,隨着皇上向榮妃的承乾宮而去。
承乾宮裡此時正熱鬧,青嬪講着之前衛嬪那青黃不接的臉色,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好笑,榮妃把上次沒有繡完的鴛鴦戲水拿在手裡,一邊細細的繡着,一邊聽着青嬪的說笑,倒也是顯得其樂融融。手裡的滌黃絲線剛繡完,榮妃待要張口叫凌雲換線,突然覺得四周分外安靜,擡眼一看,皇上赫臨正站在自己面前含笑看着,青嬪帶婢女太監早跪了一地。
“臣妾不知皇上來。臣妾罪過。”榮妃說着,趕緊把繡布放在小方桌上,自己從榻上起身向皇上行禮。皇上攙住了榮妃的胳膊道:“不用多禮,坐吧。朕過來跟你說說話。”說着,坐在小方桌的另一側,對着跪在地上的青嬪等人道:“都起來吧。”婢女太監聽了,從地上起來,縮着手退了出去,凌雲從側室搬了一把梨花木花飾扶手靠背椅給青嬪坐下,才低頭背手出了內室去沏茶,一時間茶上來,才又低低的側立在榮妃一邊侍候。
“聽說皇上今日又忙了一天政務,要注意身體纔是。”榮妃含笑把茶碗往皇上一側移了移。
“朕這身體是宣國的,由不得自己啊。”皇上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倒是你們,在**都做些什麼,我看你繡的圖案就很不錯。難得榮妃一雙巧手。”皇上放下茶碗,指了指小方桌上的鴛鴦戲水道。
“我們在**可一點都不輕鬆,皇上。”青嬪聽了皇上的話,插嘴道。榮妃拿眼掃了下青嬪,有意責怪她亂說話,青嬪正專心看着皇上,倒也沒有注意。
“噢,那朕倒是想聽聽,你們最近都忙些什麼呢?”皇上問道。
“皇上還跟臣妾打啞迷呢,誰都知道這選秀就要來了,臣妾們這糙皮肉厚的,實在不入皇上法眼,聽說要進宮的女孩子裡,有幾個長的可是很標緻呢。”青嬪把凌雲上的茶碗捧在手裡,另一隻手捏着碗蓋在碗上磨弄着。
“青嬪是吃醋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這樣跟皇上說話,皇上**裡要添人,這是好事。”榮妃聽了青嬪的話,怕皇上不高興,趕緊打圓場道。
“朕怎麼不知道,這要進宮的女孩子裡,有長的標緻的呢?”皇上不覺好笑,對他來講,這進行的選秀不過是皇家爲了綿延子嗣所做的一種手段,沒想到青嬪道是如此的上心起來。
“皇上又在裝糊塗,皇上難道沒聽說,有個叫葉赫那拉.春佩的,還有太僕寺卿管林的女兒管嬌,還有什麼太常寺卿岑機的女兒岑梨瀾,反正臣妾也數不過來,這個個豔若桃李,到時候皇上放眼望去看不到邊,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臣妾。”青嬪道。
皇上自然知道選秀的事,但至於參選的都是哪家姑娘,一向都是內務府張羅,不到面選,自己是從不過問這些細節的,沒想到今日裡青嬪竟然能說的頭頭是道,難不成這裡面又有人走漏了消息,這人又是誰呢。
榮妃看皇上愣神,趕緊起身說道:“皇上,臣妾小廚房這幾日做了涼甜的冰燉雪梨配檸檬,臣妾這就去給皇上端來。”
“還是讓奴婢去吧。”凌雲見榮妃起身,以爲是自己侍候不周,趕緊回道。
“這是本宮的心意,還是本宮自己去爲好。”榮妃拿眼翻了翻凌雲,又看了看青嬪,凌雲心下已明白八九分,附和着道:“剛纔承歡殿劉喜來報,說承歡殿裡有點事,需要青嬪娘娘回去。”
“這個不長眼的劉喜,又是鬧的哪樣。”青嬪難得跟皇上相處,聽了凌雲的話自然生氣。
“那你就回承歡殿去吧。”皇上道:“榮妃去把那什麼冰燉雪梨配檸檬也端上來,朕正好也想嚐嚐。”
青嬪聽了,起身給皇上行了禮,便拿着帕子跟着榮妃出了承乾宮內室。
“回去再找劉喜算帳,天天都少不了他的事。”青嬪扶了招兒,向榮妃告退道。
“是本宮找藉口讓你回去的。”榮妃道:“你真是蠢的一塌糊塗。”
“我?”青嬪不解。
“你的嘴什麼時候能長牢點,這參選的秀女按規矩都不互相打聽,好容易我阿瑪跟你的阿瑪人打點給了消息,好讓我們早做準備,你這會子講給皇上聽,你的腦袋是用來夾核桃的嗎?”
“臣妾知錯了。”青嬪道:“只顧說的興起,忘記這一層了。”
“你快回去吧。”榮妃道:“我也得趕緊進去了,不然一會皇上要起疑心了。”青嬪聽了榮妃的話,有點後悔,但說出去的話似潑灑的水,是無論如何收不回來的,只好扶了招兒,緩緩的去了,榮妃這邊把冰燉雪梨配檸檬端進內室,給皇上品嚐,皇上倒也吃的高興,看到這,榮妃的心裡纔出了一口長氣,便坐着陪皇上說了一會子無關痛癢的話。
天黑下來,榮妃承乾宮裡的燈一盞盞的熄了,王福全從內室出來,把門小心關上,自己立在門口等着侍候,這一夜,皇上早早的歇在了承乾宮裡。
“聽說這次參選的秀女,有烏雅.德林的二女兒叫什麼烏雅.迴雪的。”慈寧宮裡,因爲臨近選秀,太后這兩日睡的倒晚,用過晚膳,便坐在靠窗的榻上翻看佛經。
“這烏雅.迴雪,有什麼來路?烏雅.德林據說不過一介小官,太后怎麼突然對他家的女兒有了興趣?”李嬤嬤站在一側侍候着。
“你應該記得延禧宮裡的素答應吧。這個迴雪,便是她的妹妹。”太后道。
“是奴婢愚鈍了,這素答應本名烏雅.藍心,確實。”李嬤嬤驚歎道:“這入宮的女人命苦,也難爲烏雅.德林,還願意讓他的二女兒進得宮來。”
“如果她的女兒進宮知道了她姐姐的慘狀,你覺得會怎樣?”太后冷哼了一聲道。
“難道他讓二女兒進宮是有目的的?”李嬤嬤道。
“他的目的顯而易見,到時候爲了他的目的,又要鬧出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太后道:“想當年,先皇的皇后去世,哀家那時爲貴妃,滿朝文武勸皇上立哀家爲後,只有這烏雅.德林不贊同,他的膽子可大的很哪。”
“那太后的意思?”
“把它扼殺在搖籃裡。”太后把佛經放在桌上:“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奴婢不懂太后的意思。”李嬤嬤道:“聽說皇上已經答應烏雅.德林讓他的二女兒參選。”
“答應參選是一回事,有沒有命參選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后您?”李嬤嬤一臉驚恐。
“過兩天你就明白了。”太后鬆了口氣,用手把弄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道:“哀家又不會殺人,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