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米兒自從封了李答應,榮妃便更加笑逐顏開,因一時沒給她選好宮殿,李米兒便依然跟着榮妃住在承乾宮的偏殿裡,內務府給她分派了男女各兩名侍候的人,只是這李米兒雖是做了答應,但爲人老實,也不挑剔,倒是個容易侍候的主子。
皇上接連三四天讓她侍寢,迴雪每天早上去景仁宮請安,都見皇后的臉色不如以前,看榮妃的時候,眼裡也欲噴出火來,她並不是個嫉妒的人,或者說,當下皇上把誰摟在了牀上,她也早已看透了,只是這李米兒是來自榮妃處的人,這多少對皇后是個危機。榮妃倒是還裝的天下太平的樣子,照常的說說笑笑,照常的品茶聽曲。
臘月二十七這天,衆人圍坐在景仁宮裡,皇后一反常態給各人上了果子,等大家都到齊了,才慢慢的道:“皇上讓本宮給李答應指一處住的地方,一直住在承乾宮,那總是不好的,本宮思來想去,倒有一處地方合適李答應。”
“娘娘高瞻遠矚,不知給李答應安置在哪個殿裡呢?”衛嬪放下手裡的果子,不忘把皇后吹捧了一番。
“本宮想,那承歡殿一直有青嬪一人住着,地方大,偏殿又空着,雖李答應不及嬪位,但也是皇上的新寵,住在承歡殿,一來跟青嬪爲伴,互相照應。二來,也算沒埋沒了她。”
衆人聽了,點頭稱是,只有榮妃臉上似乎不大高興了,嘴上道:“臣妾覺得李答應這身份,住在永和宮也是好的,那有岑貴人,兩人都年輕,也更好做伴。”
皇后聽榮妃反駁。便陰着臉道:“榮妃妹妹是覺得本宮安置的不妥當?還是妹妹覺得比本宮聰明,安置的比本宮得人心呢?”榮妃聽皇后似乎動了氣,也只得半跪在地上,給皇后行了大禮,一面說着不敢,一面又狠狠的捏着手裡的帕子。
迴雪當然明白皇后的用意,榮妃用李米兒分了皇上的寵,皇后便把李米兒安置在青嬪的承歡殿裡來個互相牽制。宮裡的人都知道,青嬪一向牙尖嘴利,心腸又黑。雖沒有孩子,卻一直仰仗着榮妃,在這宮裡連呼氣都比別人粗三分。如今榮妃把李米兒從浣衣局拉到自己的身邊。利用美色連續幾日得皇上寵幸,青嬪本就覺得李米兒分了自己在榮妃心裡的地位,皇后如今把李米兒安置在青嬪的身邊,她本身又是個沒嘴的葫蘆,不被青嬪欺負才怪。若這兩人鬧起來,那榮妃便不好看了。而榮妃想把李米兒安置在永和宮,當然是明白岑梨瀾跟自已關係匪淺,這樣一來就能在自己跟岑梨瀾的身邊安插眼線了,還好皇后此時明顯不把迴雪放在眼裡,而對於榮妃的咄咄逼人有些反感。沒有答應榮妃的請求。讓她的願望落了個空。這就是宮裡身份的差別,位分高的說的話,就是勝過位分低的。榮妃雖心裡不願意,但也沒有法子。
這天迴雪在相印殿用了些點心,養心殿那邊送來一盤米糕,說是御膳房仿照着南方少數民族過年時的習俗打出來的,又糯又甜。皇上用了覺得好,便讓給各宮娘娘都送一點。迴雪捏一塊吃了,果然如小太監說的,回味無窮,於是問道:“別宮的娘娘用着可還高興?”
小太監端着烏木盤子,臉上含笑的道:“高興,這個時候,各宮娘娘都去皇上的養心殿謝恩了呢。因皇上寵着李答應,所以其他娘娘能見皇上的時候都很少,因此得此機會,便都出門了。”
迴雪聽了,讓煙紫拿出一件厚披風給自己繫上,又給頭上插着兩隻翠玉簪子,也出了門,由相印殿往養心殿而去,雖自己不計較誰得寵,誰不得寵,但若別人都去謝恩,自己沒去,倒顯的自己沒規矩,不但其他人有話說,怕是皇上也會有想法。
養心殿果然熙熙攘攘,兩排雕花椅子擺開,各位娘娘正坐着喝茶,迴雪見皇上靠在榻上閒聊着,便行了禮,各人又按位份行過禮,才找了個位置坐下。
還沒顧的上喝茶,便聽到一陣嚶嚶的哭聲傳來,衆人一看,原來是李答應大開着領口的扣子,頭髮凌亂的急急而來,走到皇上跟前,“撲騰”一聲跪倒哭着道:“皇上救我,別讓我回那承歡殿了,臣妾再回去,便要死了。”
還沒等皇上張口,榮妃便厲聲道:“這裡是養心殿,不是你胡鬧的地方,後,宮有什麼事,還有皇后娘娘做主,你一個答應,怎麼能跑到這亂皇上的清淨。”
“讓她說。”皇上冷着臉坐直了身子。
“是青嬪娘娘……她恨臣妾,這幾天臣妾跟她同住承歡殿,她不準臣妾點炭,不準臣妾晚上點燈,知道皇上寵着臣妾,她有幾次想拿針來扎臣妾,又怕讓皇上看出來,所以就剋扣臣妾的飯,別人一天三頓,臣妾就得半晌午一頓,今日吃飯時,臣妾發現屋裡莫名多了許多老鼠,嚇的臣妾魂都要沒了。還求皇上做主,不然就放臣妾回……浣衣局吧,臣妾寧願去洗衣服,不願這樣活着了。”李答應哭的梨花帶雨,榮妃臉上很是難堪,青嬪跟着她也有些年頭,沒想到卻在李答應身上大發醋意,壞了自己打好的算盤。這李答應當初自己看她就是個沒出息的,只是念她有些姿色,沒想到才這麼幾天,受了這些委屈,就嚷嚷着要回浣衣局去,真真是個丟人現眼的。
皇上聽了李答應的哭訴,自是心中有氣,便讓王福全去叫了青嬪來對質,一盞茶的功夫,青嬪縮着脖子進了來,不敢看皇上,只恨恨的盯了李答應一眼,又看了看榮妃,見榮妃一臉的嚴肅,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過了,才跪在地上向皇上道:“臣妾只是一時糊塗,但並不敢虐待李答應,李答應如今是皇上的心尖子,臣妾哪敢動那個心思。”
“混賬。朕還沒問你,你倒招的實在。”皇上說着,對着青嬪道:“朕最恨後,宮不安生,若一個小小答應你便放在眼裡,那這宮裡還有妃,皇后,你豈不是要逆了天。”青嬪被皇上說的頭也不敢擡,只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衆人見此,心中大快,這個青嬪一向目中無人,如今撞在李答應身上,也讓她長長記性。
皇上安撫了李答應一陣,便讓她起身,讓小宮女侍候她去梳洗,纔對青嬪道:“朕最不信這宮裡誰能吃誰,李答應以後還住在承歡殿,若再有這樣的事,你就自己掂量着辦吧,青嬪。另外,朕看你吃的好用的好,臉上也有些發福了,就勻出半年的分例加在李答應的帳上,算是對你小小的懲戒。”青嬪聽了,心裡才舒了口氣,她的阿瑪在宮裡爲官,她當然不在意這星星點點的份例。
天黑的早,迴雪用過晚飯,在牀上躺着聽煙紫說這幾日宮裡的見聞,只見內室的簾子被掀開,一陣冷風灌進來,接着閃進來一個穿着青色夾襖的女子,她腳下邁着大步,頭上舒着雙角髻,迴雪認出這是管嬌,只是不知這天黑路滑的,她怎麼過來了。
管嬌走到牀前,給迴雪行過禮,煙紫忙搬來一把椅子給她坐下,又把炭盆往她腳下挪了半分,那火光映着管嬌的臉,一陣嗤嗤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娘娘可知李米兒李答應跟青嬪鬧了不和?”管嬌道。見迴雪點頭,便接過煙紫遞來的茶喝了一口:“李米兒跟我說,那青嬪一直嫉妒她胸無點墨,又無家世,不過是個洗衣服的下人,如今不但得皇上喜歡,還得榮妃喜歡。所以心裡不服。”
煙紫把牀頭的蠟燭挑了挑,那蠟燭的火光更亮,照着管嬌一臉的細汗,只見她苦笑般的道:“李米兒也是個苦命的,雖得皇上喜歡,又怎樣?皇上還說讓青嬪把半年份例給她,可她告訴我,青嬪說了,敢拿自己半個子,就剁了她的手呢。唉。皇上一雙眼一雙手,又怎麼能看見別人背後怎麼做呢。”
迴雪點頭稱是。
“李米兒說,皇上喜歡她,是因爲她膽子小,又笨笨的,皇上說她喜歡笨的女人,這樣放在身邊放心,不然跟李治的武則天一樣,那就危險了。”管嬌說着笑了笑:“皇上也是個呆的,抱個笨的睡覺,跟抱了枕頭有什麼區別。”
迴雪也笑了,謝她這麼晚了還能跑來給自己傳信,管嬌又壓低了聲道:“李米兒還說,榮妃讓她以後少惹青嬪,沒事去看看皇上,或是去阿哥所那裡轉轉,阿哥所那邊風景甚好,又離承歡殿遠,不見青嬪也就不煩了。可依我想的,這大冬天的,阿哥所那邊有什麼好玩,不過是竹林子敗花的。”
迴雪聽了,略想了想,又讓管嬌坐了會,便讓煙紫提着燈送她回去,榮妃讓李答應見皇上,這是應該的,可爲什麼要讓她沒事經常往阿哥所那邊去呢?榮妃這個人,自己是瞭解的,從不在沒用的事上費功夫,如今她又盤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