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這一趟回大燕,生生將兩個月的長途跋涉,日夜兼程的縮短至了一月。
即便拼了命的緊趕慢趕,她最終還是沒能提前回到大燕的京都,蓬頭垢面的她甚至連一個清洗的時間都騰不出來,就已經騎着同樣疲倦不已的虎豹獸,趕往京都專門處以極刑的菜市口。
她的出現,登時可真是嚇壞了京都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百姓弛。
百姓們原就對兩個月前的兩場內戰心有餘悸,而今兒個這樣惶惶不安的大日子,卻突然見到那樣一隻兇悍異常的巨大老虎在街上飛奔,這沒嚇出個肝膽俱裂,沒駭出大毛病,都已經算是有幸的了。
一路街道上的人羣被氣勢洶洶的虎豹獸嚇得作鳥獸散,自動的就讓開了一條通道嗄。
一時驚叫聲此起彼伏,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虎豹獸這般馱着胭脂雪,還算是暢通無阻的到了菜市口。
原本滿滿圍攏在刑場周邊看熱鬧的人羣,在胭脂雪和虎豹獸的突然出現下,嚇得頓時尖叫四起,四下亂竄。
菜市口不比四通八達的街道,所以這一亂之下,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潮一時又跑不出這方寸大小的方圓之地,所以很快就被弄得紛亂不已。
亂哄哄的人潮堵在那裡,胭脂雪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前行,但是路被堵,可她的視線並未被堵。
明明在場的人不下數百人,築起的高臺上的監斬官也不下六七人,可在這人滿爲患的場景裡,她就是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六個監斬官圍攏在中央的男人。
是,她看去的第一眼不是被押在處刑臺上的燕卿,而是監斬臺上,那個戴着青銅鬼面具的男人。
這張鬼面具她已是半年多未見,再見時,不曾覺得眼生,還是那麼熟悉,刻骨銘心般的熟悉,彷彿烙印一樣,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腦子裡,無法磨滅。
是厭憎,是痛恨,是噁心,是懷念,還是痛心疾首……
不,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覺得腦子好亂,心好亂,她的敏銳,她的頭腦,她的冷靜,她的泰然自若,全都分崩離析——抓不住,也拼不全。
好像有心靈感應一般,當胭脂雪第一眼只看得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監斬臺上的那個男人,也同時轉頭看到了她。
很奇怪,明明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明明他等候了很久,甚至還經常在腦海裡輾轉思考——再見到她時,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那時,他是覺得自己一定會很高興,會很得意,同時,也會很憤怒。
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到了再見到她時,他卻一顆心似掉進了冰窟窿裡,冷到了極點,也靜到了極點。
呵,看看,他心心念唸的女人,費盡心思讓其回到自己身邊的女人,現在卻爲了另外一個男人,竟如此的狼狽!
如果不是太熟悉她,如果不是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眉一眼都篆刻在自己的記憶裡,他或許會和別人一樣,以爲這是從哪個山上跑來的山野瘋子,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
呵,是不是諷刺,是不是可笑?
燕楚自嘲的勾起了涼薄的緋脣,竟低低的笑出了聲,一雙緋眸,赤紅如血。
然而他這旁若無人的一聲詭笑,卻驚的坐在他周邊的六位監斬大臣,頓時出了一頭冷汗,如坐鍼氈。
“午時已到,各位大人,都還在等什麼。”這話明明是對周身的六位大臣說的,可燕楚的一雙鬼魅一般的眼睛,卻一眨一眨的凝視着菜市口人潮外的胭脂雪,宛如,這話是在說給胭脂雪聽的。
而幾百人外的胭脂雪本來確實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的,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她就好像聽到了一樣,好像,他說的一字一句,都像魔鬼低喃,在自己的耳邊耳語。
她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張口就想喊刀下留人,可人羣的聲音熙熙攘攘的,把她的聲音就輕易的蓋了過去。
六位大臣雖然有主斬官和監斬官,可各個心裡都跟明鏡似的,都知道自己今兒個不過燕王座下的陪襯,現下燕王都發了這樣的話,他們自然趨炎附勢的順從,更是巴不得早點結束了這場行刑。
一個連自己親兄弟都要如此冷酷殘忍的趕盡殺絕的人,他們自然是能快點退避三舍,就快點退避三舍,最好以後都莫要再有交集更是最好!
如此,幾位大臣面面相覷一眼,一句多餘的廢話也不敢有,立刻就抽出了面前桌子上籤筒裡的斬籤
,一齊往地上一扔。
竹籤的聲音本該不大的,偏偏這會子的三根斬籤落地的聲音,是那樣的擲地有聲。
行刑臺上的劊子手似乎已經等候多時,因爲這裡太過喧譁而怕錯過斬籤落地的聲音,於是一直側着身體,時有時無的注視着幾位大臣面前的籤筒。
如今斬籤一落,劊子手如同等候任務多時了一樣的鬆了一口氣,轉正了身體,開始準備行刑的一切事宜。
隻手提起地上的酒罈仰頭灌上一大口,然後噗的一聲,噴在了被日光反照的銀晃晃的斬刀上。
“不……不要……不要!”從虎豹獸的背上一躍而下,不知是因爲恐慌而腳軟,還是因爲坐騎太久而腳軟,胭脂雪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地的灰塵,噴到了一臉,糊了眼睛。
噌的一下,臺上的燕楚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
旁邊的幾位大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不輕,其中有兩個膽小的,更是直接嚇得從椅子上滑倒到了地上。
然而,燕楚他只是這樣站了起來,而後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其它的動作,那雙鬼魅般的眼睛,似怒似恨,死死的盯着人羣外,已經倉皇從地上站了起來的胭脂雪身上。
也許是現在的樣子太像個瘋女人,也許她現在動作就像一個瘋女人,一路拼命的撥着人羣,不顧自身身有七月多的身子,不斷往行刑臺上衝着。
人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熟有壯,有高有矮,也有胖有瘦。
她那麼纖瘦的一個,拼命擠進人潮裡的模樣,就像一條力爭上游的魚,若是遇到弱者還好,她還能應付,還能用過力氣推開這人以後穩穩的繼續前行,可遇到強者呢?
她卻像那可笑的蜉蝣,竟然妄想着去撼動大樹,以至於最後,反被別人推倒,狼狽的跌倒在了骯髒的地上。
前幾天,纔剛下過幾場大雨,菜市口的地面,早已坑坑窪窪,盡是泥濘。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反被推倒後的她,已然滾成了一顆泥球。
燕楚冷眼的,居高臨下的看着,彷彿在看一個跳樑小醜,一個可笑的卑微螻蟻,在表演着她自己的獨角啞劇。
當她成功的,終於拼盡了所有的力氣,終於衝到了行刑臺前時,卻已是刀起頭落,一腔的熱血,噴了她滿臉,甚至,還有不少噴到了她的嘴裡。
而那顆被砍下的頭,剛好滾到了她的面前,那雙眼睛瞪的很大,恰與她的視線迎面相對。
“卿……子卿——!”胭脂雪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眼珠幾乎都要脫眶而出,可瞳孔,卻縮的很細很細,似受到了極致的驚懼,近乎淒厲的一聲嘶喊過後,人,便兩眼一翻,昏倒在了臺下。
“雪兒!”這一次,燕楚再沒有選擇冷眼旁觀,幾百雙的目光注視下,一個箭步衝到了行刑臺下,將胭脂雪攔腰抱起。
然,剛將胭脂雪抱起,他甚至都還沒來及去看她現在的臉色如何,所有的視線,都被她難以忽視的隆起小腹全部奪了過去。
而他的第一反應在目光中透出,從難以置信,繼而震驚,隨之再到喜悅,最後,卻又被深深的懷疑所籠罩……
因爲他戴着那張青銅鬼面具,令人看不清他現在到底是個怎生的臉色,只有他的那雙眼睛忽明忽暗,時而兇狠時而溫柔,時而又充滿殺氣——讓人看的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幸而,到最後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驅使着輕功,在衆人的一陣驚呼聲中,抱着胭脂雪飛離了喧鬧的菜市口,一路直奔燕王府。
夜,很快來臨,秋季的蟬鳴鳥叫,漸漸變得稀疏,偶爾只有那麼一聲兩聲,極富節奏的伴隨秋風響起。
不比夏季,即使到了夜晚也會炎熱的令人難受,秋季的夜,卻是冷涼如水,透骨生寒。
許是真的覺得太冷了,這樣的冷,令從晌午一直昏睡到了傍晚的胭脂雪,不得不醒轉了過來。
徐徐睜眼,她沒有習慣性的去環顧四周,當第一縷外景映入她眼簾的,便是站在榻前,背對着她的男人。
男人的背脊筆直,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一座孤高冷傲的山峰,令人高不可攀,令人本能生畏。
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個男人哪怕是這樣的一個背影,都是如此的可怕?
就這樣靜靜的望着,一瞬不瞬,不知被燭光還是
被景象所刺痛,眼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
似乎那種心靈感應再度重現,她還沒有多看他多久,他,就已經驀地轉身,高大的身影逆在燭光裡,有一種讓人看不真切的鬼魅之感,唯有那雙血紅的眼眸,竟比燭火還要明亮幾分,可,卻帶着詭異嗜血的感覺。
他就那麼站着,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良久,他終於打破了沉默,語氣似重還輕,讓人聽不真切他到底是說的沉重,還是說的小心翼翼,“這個孩子……。”
“不是你的。”冰冷的,斬釘截鐵的,胭脂雪接的沒有一絲情感。
寂靜的昏暗房間裡,下一刻,清晰可聞他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以及沉重的,腳步倒退的鏗鏘發沉之聲。
看着他近乎狼狽的失態反應,胭脂雪無聲的冷笑起來,繼而,再度將眼睛閉了上,似乎看夠了,已經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似的,動了動身子,還打算翻身直接背過他。
然而她才一動,他忽然就像離弦之箭一般,在十步開外的距離上,眨眼就到了她的面前,一隻大手狠狠的擒住了她的下巴,令她翻身的動作被迫停止。
她幾乎是立刻想要反抗,可雙手一動,耳畔盡是鐵鏈被扯動的清脆聲響,她眼角斜睨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人用鐵鏈拴了起來。
而這個人是誰,她即便不用去想,就已經知道是誰。
下一刻,她想都沒想,便催動體內的內力想要掙脫這些枷鎖,可很快發現,她體內的內力竟然一絲一縷都沒有了!
明明是該憤怒的,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只想笑,“呵呵……呵哈哈哈……。”
笑的恣意,笑的瘋癲,笑的……眼淚流下。
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非常的不喜歡,“別再笑了!”
她沒有理會他,就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自顧的繼續笑着,明明面目和全身都已經被打理的乾乾淨淨,可她現在模樣,簡直,比在刑場上時的樣子,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瘋狂,就像一個瘋到了極點的瘋女人。
“讓你不要再笑了,聽見了沒有!”他近乎低吼,掐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覺的力道加大。
她卻似不覺得疼痛一般,就這樣望着他,笑的那麼歇斯底里。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被她在嘲笑一樣,很想撕爛她的這張肆無忌憚的笑臉,可揚起的手怎麼也動不下去,惱羞成怒之下,他猛地俯身,脣,便用力的鎖住了她的脣。
久違的味道,熟悉的味道,這令他眷戀許久的味道,再次從脣間蔓延,充滿了令他擺脫不掉的蠱惑力,像罌粟一樣。
完全沒有料到他突然會這麼做,她起先是渾身一僵,繼而,全身止不住的發冷發顫,甚至都在打顫的牙齒,成了她此刻最有利的武器,拼盡全力狠狠一合。
他瞬間吃痛,幾乎立刻就從她的脣上離開,滿口腥鹹的鮮血,激發了他的暴戾,令他怒不可遏。
從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聲中,她清楚的知道他生氣了,而且還是非常非常的生氣,而他的憤怒,卻令她暢快的愉悅無比。
即便她下一瞬就在不停的作嘔,她也沒有停止自己愉快的笑聲。
多日拼命的兼程趕路,她吃的本就不多,而今天,她幾乎是一天都沒有再吃過東西,所以嘔吐了半天,也只是嘔出了一些他的唾液和鮮血。
可她現在的反應,卻真的徹底的將他激怒了。
“我就這麼令你感到噁心嗎,胭、脂、雪!”他咬牙切齒,掐住她下巴的手指,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是!”毫不猶豫,她同樣回以同等氣勢的回答。
他一怔,很快,就笑了起來,笑聲卻是陰冷到骨子裡的,“哈哈哈——好,很好!”
話落,他的手指便鬆了她的下巴,一路下移,帶血的脣,湊近她的耳畔,脣角一點點翹起,“你既然想爲燕卿守身如玉,那我今天,就毀了你的念想,讓他就算死,也不得安寧……。”
“你……你這個魔鬼!”渾身一顫,她的眼神極度陌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彷彿,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既然他是你的神,那,我就是你的魔鬼!從今天開始,我就像噩夢一樣,日日夜夜的糾纏你,死,也不會放過你……。”他低低的笑了,笑的形同鬼魅,邪佞
至極。
言罷,嗤拉一聲,以衣裙被撕碎的聲音,結尾了他這一句句魔鬼在詛咒一般的魔魅之音。
許是因爲他的話太過可怕,許是少了衣服蔽體的關係,她只覺得好冷,徹骨的冷,血液幾乎都要凍僵了,渾身,都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卻很滿意她現在的表現,冰涼的手指如同把玩一件瓷器一般的,一路在她身子上游弋。
如果她的心裡沒有他的一席之位,那麼他毫不介意,以魔鬼之態強勢入駐,如同詛咒噩夢一般纏繞着她,直至,將別人從她的心裡徹底的驅除,他全部的佔有,爲止。
她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身上就好像爬上來了一條冰冷滑膩,令她噁心至極的蛇,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嚐到了驚恐的滋味,“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他鬼魅般的低笑,在她耳邊呵氣如蘭,冰涼的手指,停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狠狠打了個寒顫,她清楚的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緋紅眼睛裡,那殘忍的殺意,她慌了,“你若是敢動他一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燕、楚!”
他忽的一愣。
倒不是因爲她的狠話,因爲她對那個他人之子的維護,而是因爲,她從來都沒有喚過他的名字,一次也沒有。
可這第一次,她卻用在了這裡,用在威脅他,恐嚇他之上。
諷刺,極度的諷刺,令他不斷的發笑。
她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害怕他下一刻真的會對孩子下手,怕他根本就對自己的威脅根本不放在眼裡,不得不一咬牙,再度冷冷道:“如果你敢動他,他若傷了半點,我就死在你面前!”
這樣的話,原本她是不想說的,可她不得不去賭,賭他心裡不是沒有自己,賭他這麼費盡心機的逼自己回來,絕不會讓自己死。
聞言,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渾身一震,旋即,兇狠的逼視她,“你敢!”
也不知道是因爲自己賭對了,還是因爲別的原因,她笑了,笑若芙蕖初綻,聲音很輕很輕,“那你就看,我敢,還是不敢。”
看着她因爲抓到了自己的把柄而得意的樣子,他恨得牙根癢癢,氣的渾身哆嗦,幾乎就要一個忍不住,把她乾脆掐死在手。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這麼做,而是一甩袖子,直起了身,轉身奪門而去。
他怕自己再繼續這樣和她對峙下去,最後會真的殺了她……
看着他從自動一開一合的石門處離開,胭脂雪這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被關在了一間密閉的石室裡。
只是……望着他怒氣衝衝而去,瞬間消失在了石門前的背影,她得意的笑容,漸漸消失殆盡。
她真的因爲自己賭他捨不得殺自己而覺得得意嗎?
不,沒有,一點也沒有。
她反而覺得更痛苦,更難過。
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在乎自己,爲什麼要用鬼面的身份欺辱她,爲什麼在她把一切交給他之後又要背叛她?
他的欺騙,他的傷害,他所犯下累累叛離之過,都已經,不足以取得她的信任了。
她曾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他,可他呢,又是怎麼回報她的?
現在,他還冷血殘忍的殺了子卿!那是他的弟弟,他的親弟弟!
現在的他,和她最憎恨的親妹妹水玲落,又有什麼不同?
這要她怎麼原諒他,怎麼可能原諒他?
折磨,是一把雙刃劍,傷了他,也同樣傷了自己。
所以,這是一種變相的,自殘行爲。
再度閉上雙眼,感受着這石室的冰冷,直至徹骨,直至……心冷。
出了石室,燕楚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書房裡,他身後的一架書櫃,自動砰的一聲,關了上。
很明顯,這間石室,是他開設在書房裡的一間密室。
他剛一出來,秦管家就快速地從書房外面走了進來。
“王爺……。”秦管家關切的看了一眼燕楚的臉色,可惜,因爲燕楚戴着那張青銅面具,讓他根本看不見燕楚現在的面色。
“什麼事。”燕楚有些心不在焉的問。
從他的語氣裡,秦管家
就已經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了,當下躊躇了一下,才方道:“是雨王妃……要來看望……。”
後面的話,秦管家是說不出口了,因爲現在既不知道該不該在王爺面前提及王妃,也不知道,現在已經不是王爺妻子的王妃,他要去怎麼稱呼。
然而不用秦管家明說,燕楚也已經猜到了他說的是誰,畢竟刑場之上的那一天,那麼多雙眼睛看到了,如果是有人一打聽,自然知道他抱回來的是誰,“讓她回去。”
冰冷的,毫不猶豫的拒絕。
這個答案似乎是在秦管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卻又彷彿是意料之外,不過,這不得不讓秦管家嘴角露出了一縷幾不可查的微笑,很快面色一正,“是。不過……。”
“不過什麼。”這是燕楚第一次覺得秦管家實在是囉嗦的令他感到心煩,扯了扯衣領,便大步走到了書桌前的太師椅上癱坐了下去,整個身子倚靠在椅背上,似疲憊到了極點,擡手摘掉了面具,揉起了眉心。
秦管家關切的看着燕楚,“雨王妃說您最近都沒有去看她,知道您是事務繁忙,所以特意爲您燉了蔘湯補身子用,希望您多加保重身體。”
聞言,燕楚揉眉心的手指,頓了頓。
確實,自從上一次小雨竟然對自己作出那等舉止之後,他就總以各種的藉口阻礙她來見自己,而他,也總以各種藉口,沒有去見過她。
以她的聰明,不可能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理由,是爲了拒絕她,拉開彼此的距離。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冷落無情的行爲,不但沒有遭到她的抱怨,甚至她依舊這麼無時不刻的關心自己,更甚的是,得知那個女人被他帶回來後,她還那樣以德報怨的前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