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軒在電風扇的嗡嗡聲中寫着日記,記錄了這一整天的所見所想,隨後又拿起另一個筆記本,整理着工作筆記。
這一切做完了,傳來了敲門聲:“高軒,睡了嗎?”
“沒呢,我來開門。”高軒將日記本鎖進了行李箱裡,趿着拖鞋來開了門,程揚站在外面,手裡提着一個裝着滷菜的塑料袋子,另一隻手裡還拎着兩瓶白酒。
高軒的眼睛就直了:“老大,你這是……”
程揚呵呵一笑:“咱兄弟很久沒見面了,當年是校友,現在又能在一起工作,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高軒就笑了,現在纔看到了當年那個直爽豪邁的程揚,拖了桌子,又拿來紙杯,就這麼幹上了。
邊吃邊聊,高軒知道了程揚的一些事情。去年大學畢業後,參加並通過了公務員考試,分開南壩鄉,一年的考察期剛剛過,現在是組織幹事,跟在李美鳳後面。其中不免要提到他跟黃鶯之間的事情。
黃鶯在黃家排行老五,是麼妹,上面四個哥哥。老大黃宗仁,是市政協主席,老二黃宗義,是縣委辦公室主任,老三黃家禮,曾在縣公安局任防暴大隊大隊長,後來因爲在一次強拆過程中打死了人,原本是要判得很重的,但是由於兩位哥哥的周旋,只判了三年,前兩個月纔出來。老四黃宗德是最不成器的,開了一個黃老四飯店。據說以前曾在縣城開了一個很大的黃氏酒店,肥得流油,因爲老三的事情,不得不把店給轉了。
老麼黃鶯去年大學畢業,回來之後也沒找工作,用她的話說,苦學了這麼多年,可不想這麼快就被工作的枷鎖給束縛住了,先玩兩年再說,而事實上,她的四個哥哥給她的照顧也根本不需要她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程揚,立馬被程揚豪爽的性格、不俗的談吐所吸引,主動追求起他來。程揚一開始並不知道她的情況,也挺動心的,可是在來往的過程中,發現黃鶯大小姐的個性實在太強了,什麼都要以她爲中心,一開始還好,後來程揚就有點Hold不住了,跟黃鶯吵了幾次架。不曾想,隨後黃老三就找上門來,說黃鶯看上他,是他程家的祖墳燒了香,別他媽給臉不要臉。程揚原本就在氣頭上,被黃老三這麼一咋呼,反而更堅定了他跟黃鶯分手的決心,反正他倆在交往的過程中還沒有滾到牀上,不需承擔什麼責任。
這種事情,高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他支持程揚的決定,畢竟找對象成家是一輩子的事情,與其婚後矛盾重重,還不如提前斬情絲。
半斤酒下了肚,高軒頭暈了,程揚的酒量比他要大,還算清醒,就問:“你怎麼跑到這兒來做村官了?以你的能力考個公務員是小菜一碟啊。”
高軒傻笑,大着舌頭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強撐着又喝了幾口酒,高軒便覺得舌根發硬,捂着嘴衝了出去,一番哇哇狂吐之後,才淚眼婆娑地回了來,卻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人,赫然是黃鶯。
只聽黃鶯道:“程揚,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向你保證,我以後一定會改。”
程揚低着頭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把酒向肚子裡倒,黃鶯負氣道:“好,你想喝酒,我陪你喝。”
說着抓起高軒剩下的酒瓶子,對着口一股腦兒地全灌了下去,程揚吃驚,上前奪她手中的瓶子,黃鶯便一頭撲進了他懷裡,失聲痛哭起來:“程揚,我不能沒有你,我答應你,明天我就去找份工作,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離開我。”
高軒悄悄地離開了房門口,點了根菸靠着牆角去抽,對黃鶯的印象也有點轉變了,衝着她對程揚的這份感情,什麼也都可以原諒了。
遠處有個人緩緩走了過來,路燈下看得很清楚,正是於真,只是神情有些失魂落魄,走到陰影處,蹲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不一會兒,馮曉薇也出現在路燈燈光下,一襲白裙,天使一般,只是並沒有看到陰影中的於真,拿鑰匙開了宿舍的門。
高軒心想,恐怕是於真向馮曉薇表白遭到了拒絕吧。其實,從高軒的角度來看,這個時候談戀愛顯然有點早了,業尚未立,何談成家。
宿舍裡的聲音小了不少,高軒想,程揚向來吃軟不吃硬,多半是被黃鶯打動了,便有些不忍回去打擾這對冤家,只是站在外面,蚊蟲頗多,短短的幾分鐘就被咬了十幾口,簡直是種折磨,也不知道於真蹲在那裡有沒有被蚊子叮。
正在考慮着是不是跟這一對商量一下,路燈下又出現了幾個人,正是昨晚在黃老四飯店裡趕他們走的那個粗項鍊,陸漸紅也知道他,就是黃鶯的三哥黃宗禮了。
高軒心裡咯噔了一下,也顧不上去做煞風景的事了,幾步走到門前,咳了一聲,好嘛,這一對還緊緊相擁着,被這一聲咳嚇了一跳,回過頭時,兩人的臉上都顯出羞澀的神色來。
“昨晚那個是你哥吧?過來了。”高軒向身後指了指。
黃鶯的臉上有幸福之色,道:“我哥就是關心我,沒事的。”
話音剛落,卻是聽到外面有人叫了起來,高軒目光投向聲音處,臉色不由一變,竟是於真跟粗項鍊幹了起來。
“住手!”高軒大叫了一聲,人已經向那邊奔過去,而這時程揚和黃鶯也跑出了門。
於真正跟黃宗禮廝打,臉上已經捱了幾拳,黃宗禮可是防暴大隊大隊長,手下是頗有幾把刷子的,於真哪裡是他的對手,鼻血長流,高軒趕到時,於真已經被黃宗禮一腳踹倒在地。
“幹嘛打人?”高軒一邊斥責,一邊去扶於真。
於真掙扎着推開高軒,氣咻咻地罵道:“媽那個逼的,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