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嘴上說着不操心。
那是真的不操心。
彷彿沒有這回事一般,每天自顧自地去東廚吃吃吃。
偶爾關心關心打鐵,夜裡突襲議事廳的蠶寶寶,或者和司會在庫房不知道搞什麼名堂。
害得掃地的老翁總以爲她要給“她”兒子戴綠帽子,緊張得要死。
青煙看不懂簡易決後面的圖,依樣畫葫蘆描摹幾張圖拿去給司會看。
他也不懂,就推薦她去找張翰林。
張翰林這“翰林”二字不是白叫的,一下子就看出那些奇怪的形狀是陣法。
“陣法?就是那個陣法?”青煙指着大臨山上方一碧如洗的天空,還有時隱時現的祥雲。
如果小臨山也有陣法庇護的話,她就不用擔心住得太高會被雷劈了。
自打住在山腰小樓,夜裡下雨她總會擔心,海拔高還有那麼多樹,她的小樓被雷劈中的概率很高啊。
這要是哪天黴運來了,她被雷劈成焦炭,死了也就罷了,死後還要成爲伍仙學院的大笑話。
“嗯,陣法分爲輔助型、攻擊型和防禦型,可是這書上所描繪的陣法,卻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也就不確定屬於哪一種。”
“不要緊,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青煙低頭看着圖,張翰林則是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大男人敢作敢當,碰了人家姑娘的手,他就應當要負責到底。
青煙根本不知他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回到小樓,找來筆墨臨摹。
反正未來婆婆只說記熟就會了,那她姑且就當附庸風雅,練習繪畫吧。
“師父,喝茶。”
少年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笑着端了杯熱茶在她面前,惹得青煙皺眉。
“走開走開,不許偷看!”
青煙不耐煩地擺手,繼續畫畫。
已經看到了。
少年低下頭,不言不語,如木頭人一般杵着不動。
“擋着我的光了。”
青煙嘟囔,旁邊的人一挪開,她便不再出聲。
畫了一會兒小弟子就來叫人,半個時辰叫了三四趟。
青煙煩得放下筆,噔噔噔朝訓練場走去。
訓練場搭了棚子,幾位老師父坐在裡面喝茶聊天。
看着愜意得很,一點也不忙碌。
“十萬火急把我叫來什麼事?”
青煙走近,沒有她的位置,幾個老頭也沒想着讓座。
莊老一指前頭,“青煙啊,固定木頭的插銷斷了,木頭都滾了,你趕緊去看看。”
滾?青煙擡頭望過去,地上的木頭早就不滾了。
那麼多樹擋着,能滾到哪裡去。
“還有這裡,你仔細看看,地基是不是歪了?”
歪?她轉頭,看看地基再看看老師父。
我看是你腦袋歪了吧。
賈師父稍微客氣一點,“青煙長老,開學典禮的旗子用什麼顏色好看?”
莊老似乎想到了什麼,嘴巴一張又要叨叨,青煙比他更快。
“還有什麼要說?乾脆一起說了,我都替你們解決掉。”
他們不在,她不知道多悠閒。
一回來怎麼就那麼多事!
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脾氣不小,聲音冷淡,莫名有點威儀。
莊老囁嚅着,一下子想不起來該說什麼。
“這種雞毛蒜皮的事需要找我嗎?院舍垮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招新弟子的時候人也不在,現在給我沒事找事?沒事找事!”
黑眸一掃,聲音壓得更低,“嗯?”
幾位老師父不敢吭聲。
莊老頭實實在在感受到弟子變成長老了。
他有點不甘,“我是你師……”
一個掛名的師父,什麼都沒教過,還好意思搬出來壓她。
青煙桌子一拍,嚇了他一跳,話都噎了回去。
“師什麼師,你想做老大我給你做長老好不好?”
莊老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木頭牌子就丟了過去。
低頭一看,長老令牌!
幾位老師父呆住。
青煙看都不看,轉而看向幾個小弟子。
“你們不去幹活跟在這裡做什麼,很閒啊,跟着幾個老頭耍我玩?”
“弟子不敢。”小弟子一鬨而散。
一下子只剩幾個老師父了。
他們面面相覷,莊老還拿了個燙手山芋。
正愁不知如何下臺,一瓢帶着一羣人走過來。
他一來就感覺到棚裡的人氣氛不對,好像不太愉快。
這也不奇怪,窮得連院舍都沒有,議事只能呆在簡陋的棚子裡,誰能高興地起來呢。
可憐的小臨山,還指望一個女人能做出什麼,現在只能自怨自艾了吧。
他想着,看青煙的眼神不自覺帶了點輕蔑。
整個大陸從來沒有出過女長老,眼前的這個就算戴上了長老的帽子,也是個連御劍飛行都不會的廢物。
青煙的火還沒熄滅,就看到一個光長肉不長腦的白癡用白癡的眼神看自己。
“眼睛不想要了我可以幫你挖掉!”
她根本不在意什麼院長弟子的身份,很高貴嗎?
白癡就是白癡。
一瓢傲慢地說,“沒想到小臨山的長老如此無禮,你搶了我的蕎牙子,還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他故意強調這女人的土匪行徑。
他們小臨山也只能靠搶。
青煙挑眉,“呵,你想要我用什麼語氣,喊你祖宗,三炷香把你供起來嗎?”
她現在氣頭上,一點就炸。
“你咒我?”一瓢惱怒,卻不能當衆動手,只能忍着這口氣。
他要是忍住就算了,偏偏嘴賤。
又要忍嘴巴又忍不住,“女人只會撒潑,成事不足。”
話音剛落,棚裡的空氣驟然凝滯。
幾位老師父偷偷看着青煙。
不遠處豎起耳朵偷聽的小弟子們,更是嚇得都躲了起來。
長老肯定又要拿辣椒水泡的小皮鞭抽人了!
一瓢似乎意識到不妥,又拉不下面子道歉。
青煙緩緩轉頭,原本水靈靈的眸子,突然變得深沉無底,如深淵般可怖。
她就這麼看着他,看得一瓢毛骨悚然。
青煙笑意盈盈,蓮步輕移。
見她靠近,一瓢踉蹌地往後退。
“撒潑我不會,不過我會其他的……你,想試試嗎?”
她優雅地擡起手,纖細小手青蔥白皙。
一瓢看得一愣,忽然發現她手指帶着一抹寒光。
眨眼間,已經來不及閃避。
胸口疼痛傳來,咽喉腥味涌動。
低頭一看,淡藍色的衣服上暈開一朵鮮血綻放的花。
“噗!”
柳葉般的薄刃抽出,鮮血飆濺。
跟隨一瓢的大臨山弟子都嚇傻了,幾位老師父都驚呆了。
能動手就不動口,一招制敵,長老就是厲害!
偷看的小弟子心裡大呼,長老威武!
青煙小心地甩甩刀子,一臉嫌棄,好像怕被什麼髒東西沾上。
“阿鑄。”她轉身,木頭後偷看的小弟子都縮了進去。
名叫阿鑄的小弟子跑了過來。
青煙把薄刃交給他,“做得不錯。”
連日的辛苦得到了表揚,小弟子眉開眼笑,“謝長老。”
咚!
一瓢倒地。
大臨山的弟子終於反應過來。
“你殺了一瓢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