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青煙就醒了。
她指揮從風給自己穿鞋,爲她梳頭。
從風沒做過給別人梳頭的事,拿捏不準,扯到了她的頭髮,弄疼了她,自然又是被一頓臭罵。
從風低眉順目,罵不還嘴。
“對了師父,幾日沒看你的小寶貝,現在是不是要看看?”
他似乎只是突然想到,問得很隨意。
青煙擡頭疑惑地看着他,“小寶貝?”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小寶貝。
從風轉頭將梳子放下,眸色暗了暗,再回頭,又是一派柔情似水,衝她一笑。
“待會兒我們到外頭走一走,看看掛冰好不好?”
“日日看掛冰,有什麼意思。”青煙嘟嘴,不喜歡這個主意。
日日?
他們到安寧境域也纔多久,又發生那麼多事,怎麼可能是日日。
從風心下有了主意,卻仍是笑着牽起她的手。
“陪我去看看吧。”
青煙抱怨他事多,“你說你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像個女人家,盡做些賞花撲蝶,故作風雅的無聊事?”
從風摘下一朵冰花遞給她,“那我該做什麼?”
青煙直接拍掉,氣呼呼地揪着他衣領,直接把人給提了起來。
從風不掙扎,定定看着她。
青煙閉眼再睜開,一抹金色流輝傾瀉而出。
骨節分明的手指點着她柔軟的脣瓣,從風笑得魅惑,“你是誰?”
玄月金烏由九縷太陽光交織而成,每一縷光都似有生命,變幻莫測。
正是因此,它也無法擁有自己的形態,只能附在其他實物之中。
它從蒼靈境域一路跟着他們到此,還附在青煙身上,目的爲何。
“你真的忘記了?”青煙張嘴咬住他的手指。
“我該記得什麼?”
從風緊緊盯着,不錯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想要確認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青煙嗤笑,眼皮半遮,瞥了一下他的心口。
小水現在已經這麼不入流了?連個封印都打不開。
最氣人的是小公子,就算有個封印也不至於這麼笨這麼傻,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吧。
“三番兩次故意讓我看見,實在不符玄月金烏的行事風格,難道你要害我師父?”
他懷疑他們遇到的那些危險都是這東西一手主導。
畢竟老祖琮裡的困難遠超過大師姐的預料,大師姐擅秘術、通天機,又是琴畫之人,對老祖琮應該瞭如指掌。
她不該料錯,定是這東西在搗鬼。
玄月金烏一旦現身,便是爲認主而來。
可如今它卻遲遲不認,還弄出這些危險之事,如此也就罷了,從風最擔心的是青煙能否恢復如初。
青煙用力一咬,尖銳的牙將他手指咬破。
鮮血滴在冰面上,猶如一朵朵紅梅,迎冬開放。
噗!青煙頗爲不屑地吐出他的手,眉眼盡是嫌棄。
嘴角的血倒是舔得很有滋味。
像是餓了許久的饞貓,意猶未盡。
“她是誰,值得我費心加害?”
“不是她那就是我?”從風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卻只有一雙善睞明眸。
看得他目眩神馳。
玄月金烏到底還是極爲聰明的,知道附在青煙身上,他定然沒有辦法,也無法拒絕。
青煙揪着他的衣服猛一用力,將人扯到眼前,兩人幾乎貼面。
脣瓣在他的臉上游移,吐氣如蘭。
她要是真想做點什麼,大可不必如此磨磨蹭蹭,從風肯定不會反對。
但前提是他要先弄清玄月金烏的意圖。
“你問我是否忘記,那我們應該是舊友,我雖對以前之事完全沒有印象,但脾氣應該不至於差太多。”
從風扣着她下巴,不許她再亂動。
“那你肯定知道惹惱了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威脅一般,青煙勾脣輕笑,視線落在他的嘴巴上,蠢蠢欲動。
一時間無人作聲,空氣莫名變得躁熱起來。
從風心裡泛起漣漪,眸底是壓制不住的火焰。
這並非青煙本人的意願,他不該趁人之危,卻按捺不住想借此機會一親芳澤。
事實證明,人啊,真的不該做壞事。
連想都最好不要想。
從風還沒碰到什麼,就覺心口劇痛無比,愕然低頭。
只見一把匕首紮在心上。
他終究還是敵不過美色所惑。
倒下的那一瞬,從風也沒有怪過青煙。
鵝毛大雪紛揚而下,撲簌簌的聲音,是這世上唯一的樂章。
青煙看着他倒下,不扶也不哭。
被鮮血染紅的心口沒有半點動靜,讓她微微皺眉。
“煙煙?”大師姐從屋裡出來就目睹了這一切。
驚訝讓她反應慢了半拍,眼睜睜看着青煙狠狠刺下去。
那眼神,簡直不留半點活路。
不過一夜就反目成仇了?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師姐衝過去,點了從風幾個大穴止血,又往他嘴裡塞了一把亂七八糟的藥。
反正都是大有裨益的藥,補什麼就是什麼。
從風不喜旁人隨便碰他,更何況是個女人,還要碰他嘴巴,就是傷重如斯還要讓她滾開。
氣若游絲還不閉嘴,廢話這麼多。
大師姐沒聽清也不想聽,他卻執拗得很,她只好把耳朵伸過去。
“你在說什麼?”
在她忙於塞藥之際,一抹金色輝光從青煙頭頂倏忽而去。
青煙本人的意識完全醒來,看到的就是從風躺在地上,大師姐趴在他身上要去親他臉。
而她自己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青煙還沒想明白髮生什麼,只覺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刺眼極了。
她才睡了一會兒,這兩人就勾搭在一塊。
從風定是拿騙她的那些伎倆去騙天真無邪的謐兒。
這小子還有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咻一聲,青煙手上便多了一根剪鬼竹。
她今日就要打死這孽徒!
大師姐身上迥異於青煙的淡淡香味撲面而來,從風覺得不適,想推開她,可四肢卻好像被什麼鎮住,動彈不得。
“謐兒,你讓開!”青煙高舉竹竿子,只等大師姐一走開就要狠狠揮下去。
大師姐聽出她非常生氣,以爲她見人沒死,要補兩刀,同情地看了從風一眼。
她不喜歡從風,卻也無法看着青煙做後悔的事。
“不可以。”大師姐兩手一伸,護得有些敷衍。
誰叫他們平日裡都互相看不順眼,自然沒幾分真心。
“事到如今你還護着他?”
青煙生氣地把她扯開,就看到從風一身是血躺在血泊之中。
她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丟開竹子。
“你不會要死了吧?”
她皺着眉去摸從風頸側的大動脈。
從風虛弱地睜開眼睛,“還早呢。”
“禍害遺千年。”青煙嘟囔,口氣似有惋惜。
她轉身伸手抹了一下溼潤的眼睛,從黃泉釜中拿了一大把蕎牙子。
回頭什麼也不說就往從風嘴裡塞。
喉嚨裡還卡着許多大師姐塞進去的藥,他再也吃不下了,但從風此時根本敵不過她的力氣,只能硬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