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卿雲歌在一片稀疏聲中睜開雙眼,蝶翼般的睫毛顫動,隨後睜開了雙眼,望着大紅帷幔頂有一瞬的迷濛,隨即意識到她昨日與弒千絕大婚了,這是他們的新房。
剛想起身,渾身的痠疼讓她憶起昨夜種種,讓經歷過幾次房事的她都不禁有些羞澀。
“發生何事了?”卿雲歌坐起身,看着身上裡衣穿戴整齊,會心一笑,她睡過去後弒千絕還替她擦拭了身子,爲她穿上了裡衣,平日裡冷冷的男子,卻對處處爲她着想,讓卿雲歌心中一暖。
聞聲,奴婢開門進來,將帷幔整理好勾上,再小心翼翼地攙扶卿雲歌下牀,那架勢就好似將她當做雙腿不能動彈的殘廢,讓她不禁汗顏,她左不過就是昨夜大婚而已,也不用這樣對待吧?
“奴婢們吵醒王后了嗎?”奴婢們低垂着腦袋,戰戰兢兢的發問。
“沒。”卿雲歌懶懶作答。
聽言那六位婢女暗暗舒了口氣,用心服侍,“奴婢們伺候王后更衣。”
卿雲歌神色間還有絲疲憊,渾身懶洋洋地,隨着奴婢走向更衣的屏風後,任由奴婢將新嫁娘該穿的豔色衣物準備好,平日裡她不太愛穿過於惹眼的衣物,但作爲一朝王后,穿衣打扮都不如之前般可隨心所欲了,便任由奴婢們利索的爲她換上一襲繡滿海棠花的錦服。
裡外三層,端着形態,繁瑣得很。
穿好衣衫,落座琉璃鏡前,奴婢的手靈巧的替她挽髮梳妝。
“王上下朝了嗎?”卿雲歌掩脣打了個哈欠,眸光泛起水光,雙目漸漸清明。
“王上今日未上朝。”奴婢老實回答。
芙蓉賬下春宵暖,從此君王不早朝?
卿雲歌心間暗笑,又道:“那王上去了何處?”
“王上的去處奴婢不敢打聽。”奴婢梳妝的動作頓住,隨即後退一步,惶恐地跪下。
卿雲歌無言輕嘆,擺擺手讓奴婢們起身。
她自入宮以來,脾性良好,從未責罰過白鹿青崖的奴婢,這些奴婢如此怕她作甚?
此時卿雲歌不知道,奴婢們畏懼的不是她這個隨性的王后,而是那位將她放在心尖上的帝王,生怕稍有不周之處,便被那位覺得是懈怠了王后的照料,因而越發重視王后的衣食起居,恨不得把人供奉起來。
奴婢起身,繼續梳妝。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見窗外明亮,卿雲歌問道。
“巳時。”奴婢作答,手中動作卻是沒有絲毫加快。
“這麼晚了,怎麼不叫醒我?”卿雲歌有些着急了。
新嫁娘需要給長輩敬茶,弒千絕雖無父母兄長,但她想着帶弒千絕去給爺爺和孃親敬杯茶,以盡孝道。大婚第一日她不但睡到中午,還讓長輩等她,太沒禮數了。
“王上說,王后昨夜太累,莫要擾了您休息。”說完奴婢臉色驀然變得通紅,不敢看向卿雲歌的眼睛,垂着腦袋做事。
卿雲歌眼角抽抽,他知道她累,昨晚就別可勁折騰她啊!
“動作快些。”卿雲歌可沒弒千絕那般不羞不臊,語氣少有的焦急。
看着王后着急的模樣,奴婢挽好青絲,從首飾盒裡挑出一隻金步搖別在髮髻間,隨即又拿出幾支小巧的鬢簪替她把細碎的小發收拾利索,這才舉起琉璃鏡站到卿雲歌身後,讓她看看成果,“王后,可還滿意?”
卿雲歌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髮型,隨意瞥了眼琉璃鏡,點頭誇獎,一氣呵成。
卿雲歌出了寢殿,剛到天照宮正殿,就見弒千絕回來了。
弒千絕身後領着忘川、碧落兩姐妹,兩人手裡端着膳食。
見卿雲歌焦急地要離去,弒千絕拉住她的手,強行把人帶到桌前桌下,悠閒道:“先用早膳。”
聞言,卿雲歌頓時擡頭看向弒千絕,道明想法,“我想帶你去給我爺爺和母親敬茶。”
“這時去也晚了。”弒千絕不見急躁,讓忘川布粥。
一碗香氣撲鼻的瘦肉粥放在卿雲歌面前,頓時勾起她肚子裡的饞蟲,覺得飢腸轆轆了,只是想着家人可能在等着她,他便沒了用膳的心情。
只是,卿雲歌這邊心還沒放下,便見進了寢殿的碧落走回來,將忘川拉到一旁,輕聲詢問,“姐姐,牀單上沒落紅,該如何是好?”
卿雲歌臉色微紅,想起古代有將洞房之夜帶有落紅的牀單收起的事,而她與弒千絕在大婚前一時衝動下越了雷池,哪裡來的落紅可言?
如此一想,卿雲歌覺得太陽穴凸凸的跳。
牀單錦被上留下昨夜瘋狂的痕跡,這要讓外人看在眼裡,場面太尷尬了。
忘川看了眼主子,拉着碧落進了寢殿去處理。
人退下後,卿雲歌方覺臉色熱度退了些許。
“你怎麼把忘川碧落帶過來了?”卿雲歌捧着粥碗,一口口將粥往嘴裡送。
“怕你用不習慣其他人。”弒千絕一雙眼睛凝視着面前的新婚妻子,眸間染上柔色,給人一種天地間只餘她一人的錯覺。
“你別盯着我,趕緊準備準備,待會去敬茶。”卿雲歌挪了挪身子,避開那道炙熱的眼神。
“雲歌,他們今早來辭行,我已安排赤羽與四月護送他們回去。”弒千絕正了正身子。
卿雲歌動作一僵,望向弒千絕,嘴角弧度逐漸撫平。
不過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道:“這樣啊。”
“他們怕你傷心才未當面與你辭行,你這樣豈不是辜負了他們一番好意?”弒千絕指腹擦過她那雙總是神采飛揚的眼睛,“天外天正值戰亂,讓他們看戰火連天,不如待戰事平定後,派人接他們來常住,那時天外天會是安寧祥和的盛世,他們再不用擔心你會爲戰事操勞,甚至上戰場,你好好的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交代。”
“他們什麼都爲我想好了,我也要讓他們安心才行。”卿雲歌拍拍自己的臉蛋,揚起笑容。
這些年她過得可謂動盪,弒帝救母,弒親報仇,尋仇敵而遠嫁,她遭受了無數算計,流血受傷更是時常有之,卿家人未必親眼見過,但他們心裡清楚,從一個廢物涅槃蛻變爲翱翔九天的鳳凰,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即便她不發出嗚咽哀嚎,她的家人還是能聽到她喉間卡住的嘶啞之聲,在背後心疼她,替她着想。
“有你與他們,乃我此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