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裡,卿子鴛如個木偶般吃飯休息,儘量把自己身體調養好,而卿雲歌這幾日對外宣稱閉關療傷,婉拒了皇宮派人勸說她交出拂蘇屍體的官員,由於東陵此番派了當朝太子前來,所以消息早早將入國的帖子遞到了北冥皇宮,便是提防卿雲歌在他們前來時不肯放手,而事先做了準備。
一旦上升到國家大事,身份擺在那裡,不顧全北冥與東陵兩國交好,卿府將揹負極大的壓力,若因此兩國交戰,卿府必將遭百姓口誅筆伐,這是一種脅迫的手段。
聽聞東陵太子隔日即將入京,時日已不容再拖着,卿雲歌終於下定了道明一切真相的決心。
卿雲歌踏出鳳儀樓時,院門外卿子鴛換掉了一身豔麗的紅裝,月牙白的長裙映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臉蛋,往日裡那個清冷的美人兒,沒了多少神采。儘管如此,她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懷着一抹渴求的希望,那微小的眸光明亮異常,甚至讓人覺得刺眼,不敢多看。
“大姐。”卿雲歌喉間溢出兩字。
卿子鴛往前走了兩步,心急的想從眼前人口中聽到好消息,所以她極力的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剋制住心慌,然出口乾澀的嗓音依舊出賣了她連日來的自我折磨。
“拂蘇,他怎麼樣了?”
聽此一言,卿雲歌腦袋裡嗡鳴不斷,東陵太子都要來接人了,拂蘇之死已然是衆所周知的事實,過了這麼些日子,她卻始終不肯接受,縱容自己沉浸在一抹不可能的希望裡。
卿雲歌淺淺地扯了扯嘴角,越發堅定自己即將去面對之事,她不能讓卿子鴛心死而隨拂蘇去,而在無法挽回的真相面前,這活下去的希望得由她給卿子鴛。
“拂蘇師兄很好。”卿雲歌如此道,見卿子鴛眼中分明難以置信,卻鬆了一口氣,露出了笑顏,她只在心裡嘆息一聲,復爾道出令人絕望的二字,“屍身保存得很好。”
卿子鴛身體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往前栽去。
卿雲歌伸手將扶住人,手有意捏了下她手上的合谷穴,以免她悲傷過度暈厥過去。
“不可能,不可能。”卿子鴛搖頭,嘴裡只念叨着這三字,她緊緊地抓着卿雲歌的手臂,擡起頭來努力想笑,可眼中蓄滿了淚水,說話間話間從眼角滑落,然而她不肯接受事實,不斷否認,“雲歌,你在給我開玩笑,我笑了,現在你可以讓他出來了。”
“他出不來,但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話音未落,卿子鴛把卿雲歌推開,自己後退兩步,之前一心想見拂蘇,在這一刻她卻使勁地搖晃腦袋,不肯隨人前去,似乎只要見不到拂蘇屍體,她就還能欺騙自己,拂蘇還活着。
卿子鴛搖晃着腦袋,隨後她忽然笑了,神色悽悽的笑道:“我搞錯了,拂蘇回蒼羽了,不可能在你這裡,我怎麼會來你這裡見拂蘇呢?”
說着她踉踉蹌蹌地要離開,走遠了還能聽見她的強顏歡笑的聲音。
卿雲歌沒有阻攔她離開,而是跟上卿子鴛的步伐。
卿雲歌不緊不慢地跟着她,在背後提醒她,“你回蒼羽學院,也找不到拂蘇,東陵國的人明日就要入城了,你今日不肯見,明日之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府內的人聽到動靜,過來查看。
鳳吟不忍心見卿子鴛難受,上前阻止卿雲歌。
“雲歌,事發突然,對子鴛而言打擊太大了,你好好說,不要刺激她。”
“我好好說,她就能接受事實嗎?”卿雲歌反問,“她不接受,拂蘇就能活過來嗎?”
“再怎麼說,四姐你都說得太過分了吧。”一旁看戲的卿芷柔,適時嬌滴滴的出聲指責,“如今無極大陸都知曉了,東陵七皇子爲救你而死,你得了大姐所愛之人的心,如今連命都爲你丟了,大姐什麼都沒了,你這般說法未免太過傷人了。”
卿雲歌心底冷笑,她還真是有個能助她成事的好妹妹。
“他本是因我而生之人,爲我而死,既是他的命數,也是他的使命,與你一個局外人有何干系?”卿雲歌面露不悅,嘲諷的反駁卿芷柔那套挑撥離間的說辭。
卿子鴛彷彿被雷擊中般,僵硬地轉身回望着卿雲歌,好似聽到了令人生氣的話,悲痛的眼神帶着質疑,“你是何意?”
“就是,就因着他喜歡四姐,爲四姐而死就成理所當然了?”卿芷柔繼續煽風點火,手裡捏着手帕,走向卿子鴛,用手帕替卿子鴛擦掉眼角淚水,勸說道:“大姐,我們還是不要聽她說了,太氣人了。”
“放手。”卿子鴛甩開卿芷柔,執着的追問,“雲歌,你自己說。”
“我並沒有說錯,他因我而得生,如今只是把命還給了我而已,便是東陵皇族在此,也無人可以責怪於我。”卿雲歌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一雙清澈的美目中不見傷心與自責,甚至不見爲她所言之話的悔意。
“你!”卿子鴛的怒氣橫生,怒極了更是運起了鬥氣,逼向卿雲歌。
“子鴛!”卿燁上前阻攔。
“二哥,你讓她動手,我這條命是拂蘇以命護下,我倒要看看,她狠得下心來取嗎?”卿雲歌不站在原地不動,任由鬥氣以極快的速度到了她面前,然而在緊挨她面門時,卻停了下來。
看吧,卿子鴛很明白,拂蘇已經死了,所以無法狠心取她這條命。
因爲這是她最愛的人,寧死也要護着的人。
然而即便如此,卿子鴛卻不明白,對拂蘇而言,重要的人不僅僅是她,只是那生死之局落在了她的身上,所以才被拂蘇所救了。
她若像之前那般折磨自己,遲早會死。
“下不了手吧。”卿雲歌擡手,袖袍輕揮,將面前鬥氣拂開,不知悔改的繼續說到:“本來我就沒錯,畢竟九轉玲瓏子是我的東西,只要我想,從他體內取出來,也無人能責怪我一句不是?如今他爲我而死,不過是完成了這些年的使命,功成身退了。”
“九轉玲瓏子乃拂蘇自小便置於體內的續命靈器,不可能是你的。”卿子鴛堅定出聲,誓要推翻卿雲歌所有的話,以此來反駁卿雲歌那高傲的態度般。
“單論今生,九轉玲瓏子確實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但若是追究九轉玲瓏子的來歷,那便與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卿雲歌嘴角淺勾起高深莫測的冷笑。
聞言衆人俱是一驚,今生前世,那般匪夷所思的四字,豈是尋常人可聽之則接受之事。
卿雲歌掩脣輕笑,在衆人詫異懷疑的眼神下,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了的孩子。